《祝祭千年》荼荼小白

3、第三章 神石的选择

　　　我终于开窍了，也会开口说话了。这一切未给我父亲带来一丝欣慰，母亲的死加上沉重的生活压力让他对一切失去了兴趣。为了能吃上饭，我接替了母亲的工作。因那一次虫婴的出现，我们村一下子死了几十号人。不少心含畏惧的人也改行了。以至收尸人的数量锐减，但那年月穷人远比要收的尸体多，很快就有不怕死的补足了空缺。
　　那年宫里也传出消息，说是圣公主和阿达神离双双暴毙。可是以我遇到的状况来看，他们是私奔了才对。反正不管为什么，他们的离去也引得挑选新一代阿达的工作提前进行了。王后昭告天下，今年的挑选范围将会扩大到落尘的每一个角落。每个年轻人都有成为阿达的机会。这项亲民的告示引得每一个青年都磨拳擦掌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年我八岁，我的开窍并未给我带来多少欢乐，只是让我更早地溶入了收尸人的工作。每日繁重的工作让我变得麻木，直到挑选阿达的人到来的那一天。那天空气阴沉沉的和别的日子也没多大区别。我们村里的人还是如游魂般在村里晃动着。

　　一个被称作“北首”的人带来了大队兵士。在人们的惊叹声中，他单肩抗着那块巨大的被称为“圣石”的石块，来到了村中央。随行的士兵招来村里所有的人，他们让我们围着圣石站着。待众人站好，北首放下圣石提声叫道：“十四岁到二十岁的年青人都站出来。”

　　人群中不少人跳了出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当然也有不少缩着脑袋躲在人群中的，最后也被众人鄙视的目光逼了出来。北首轻蔑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说道：“排好队，一个个去摸神石。”

　　阿达的挑选工作非常神奇，首先由阿达村的四位老师带着圣石四处寻找阿达的侯选人。侯选人在通过几年的学习后会进入满是上古怪兽的禁林，寻找属于阿达的武器──神器。只有拿到神器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阿达。
　　当然了里面还有什么凶险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我们村太偏远了。八辈子也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群里出来的人自然都比较平凡。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抗拒，人们心里不免会生出畏惧。但周围的士兵已握着闪着寒光的长枪逼了过来。村人对真刀真枪的恐惧立时战胜了对未知事物的抗拒。这群年轻人立时自发的排成了长队移向圣石。

　　站在队首的是村长的儿子。他以无畏的目光望向各人，自信的伸出如精钢般粗状结实的双臂，走到圣石旁，迅速地伸手摸了过去。从他飞速的动作看来他是在咬牙硬撑。当然他还算勇气可佳的。怎么着他也给人们起了个头，作了个示范，让人们知道，摸到圣石可能产生的危险──极有可能和他一样被弹到半空中。

　　我把刚才的场景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就在他手触到圣石的那一刹，圣石震动了一下，一股力道刹时将他弹飞了。他几百斤的身体就跟个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人群里立马炸开了锅，那队人再也不敢前进了。.北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挥手让士兵押着他们一个个过去摸圣石。于是一贯沉闷的村里响起了一声声惨叫声及重物坠地声。
　　在一片混乱中我听到北首一副轻蔑的口气说道：“让这些人摸圣石，简直是对圣石的亵渎。”

　　我无聊的站在人群中，看着人们一个个被圣石弹开。心里不由被那块神奇的石头吸引了。就在我全心注视它的时候，那块石头放了一道光，照得我视线里只剩一片金黄，迷茫中，金光里现出落雪那日倾城的舞姿，而这些闪烁的金光似乎都是从她腕上的手镯发出来的。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一步步向前靠近，近到咫尺时，落雪突然不见了，只剩下那只金黄的手镯。我伸手探了过去。就这时眼前的金色手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兴奋得双眼圆突的马脸。这张脸我认识，他属于村里一个年青的收尸人，这张亢奋的脸不停地叫着：“是我，居然是我，我可以当阿达。天啊！天啊……”
　　在他的鬼叫声中我发现，我的手居然印在圣石上，这块黝黑的石头正隐地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这一刻我想到那日圣公主落雪说到一半的话，我一下悟道到她话里的含义，我的确有着责任，今生我即使不是阿达，也会成为落尘神迹的象征──圣公主的守护者。想到这里，我心里一下安静了，比起一个只求温饱，心神麻木的收尸人，做一个不知死活却生存有目的的守护者也许会更好。

　　那头马脸还在我脸前鬼叫着，转眼就被不知怎么闪过来的北首一脚蹬飞了，北首瞪着可以冒出火来的双眼望着我，一伸手抓着我的领子将我提了起来。他紧咬着牙，让我觉着他是想将我咬碎。他吼道：“就你这德行也能点亮圣石！”说完一甩手将我扔了出去，摔得我骨架都要散了。

　　人群安静了下来，父亲排开众人冲了过来，对着我的脸就一巴掌扇了过来。我看着他愤怒的双眼,反而觉着一阵心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死灰般的眼睛放出光芒，虽然充斥着想捏死我的怒气。我摸着被打得青肿的脸慢慢爬了起来。
　　我父亲抓着我的肩膀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吼，“你才几岁啊！去碰圣石，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啊！以你这几根骨头出得了禁林吗，你想死是不是啊！”
　　他说着一巴掌又要扇来。可惜他扑了个空，我被人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我回头一看拎着我的是北首。他单手提着我，挥手让士兵拖开我父亲。
　　他转身对众人说：“仪式结束。带上这孩子。”
　　他随手将我扔到士兵堆里。也不知他是存心的，还是无意，他也不看一眼，这么随手一丢，就跟扔垃圾一样。只是他想摔死我也就算了，那些士兵手里都举着冒着寒气的长枪。他这一扔去势也快，我正好冲着那些尖利的枪头撞了过去。
　　我听到尖□□破衣服的碎裂声时，一个士兵从长枪阵中跳了起来，捞了我一把。我才躲过一劫。
　　那一刻我并未庆幸自己的幸运。年少的我就已知道幸运是神赐给弱者的礼物。真正的强者跟本不需要幸运的垂怜。我明白自己能力的微弱，要保护什么的还很远，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北首很快将我的事报上去了，那些高官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住年圣石挑出来的人都是落尘知名的勇士，今年连我这样不足八岁，毫无异能的孩子也给挑出来了，自然是让他们伤透了脑筋。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落尘无能人了，或是神迹失效了。
　　当然了我不能告诉别人，所有的这些都是因为我受过上界圣公主的洗礼，沐过圣光。
　　最后左右为难的大臣们只好将我的事交由王后定夺。王后苦笑着说：“别的也就算了，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比圣公主还小，怎么保护别人？”最后也不知为什么她又突然改变注意，对北首说：“算了吧！既然是圣石选的就听天命好了。”
　　就这样我进了阿达村，阿达村是一个武士训练学校，这里汇集着圣石挑出的学生。今年一共有一百个学生，阿达村的老师为了方便区分，按能力状况用发光粉在我们头上标出数字。不用说，我最小也最没用，我头上标的是一百号。这本已是对我的一种侮辱，但更让我失望的是我完全没有机会和别人一样参加训练。

　　阿达村要挑的是落尘最好的武士，这里并不是培养人才的沃土。在四位老师魔鬼般的训练下，不出三天我就被踢出来了。真正是被他们用脚踢出来的。我之前还以为北首那样的已经是最暴躁的了，现在才发现另外三位更厉害。我参加他们的练习时，他们一看到我麻杆般的身子骨就把我踢出来了──用脚。他们踢完都说了同样一句话：“连我一脚也避不开，不用练了。我可没时间去找你的尸体。”

　　最后还是脾气稍微好一点的北首将我送到老厨手里。老厨是村里的厨子，负责四位老师的饮食，受四位老师的影响，他的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从此之后这四位老师也没怎么踢我了，当然是因为他们没机会看到我。

　　我的到来为老厨平凡的生活带来了生机，平时缩头缩脑的他在我身上终于找回了丢失多年的自尊。他一有空就数落我，他最常说的是，“你这种不足称的小崽子，也不知是怎么被挑进来的，给我当个伙夫都不够格。”

　　其实我也不知道圣石是怎么挑上我的，或许是我见过前任圣公主沾染了她的灵气吧。不过我在老厨那里也知道了不少故事。

　　当然他从不正眼瞧我，只是他一喝酒就会唠唠叨叨的讲个不停。就像现在他又在唠叨着对上代阿达的崇拜，他摸着再也没地方长胡子的脸嘀咕着：“他也不能说是上代的阿达了，他应该是上上代的阿达，上代那个神离，居然敢拐走圣公主……”他看到我在一旁，收住了话叫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躲在这干什么，还不去挑水。”

　　天地良心啊！我哪是躲，我是大大方方坐那儿啃馒头。但他这么叫唤了，我也只好拿起没吃完的馒头去河边挑水。阿达村的水桶很特别，最特别的一点是它特别高。高到什么程度呢？反正就不是给我这种还没长成的人用的就是了。
　　这桶有一米多高，一般人用它抬水时，是用念力控制它升到一定高度，让桶漂在半空中前进。我还不会用念力，只能用双手将桶高高举起，这样才得以前进。但这样也就有一个麻烦。我平举着桶向前走时，桶完全挡住了左右的视线。还好河边到厨房间的小路，只是越过禁林边，并没有什么危险。禁林是每个阿达学生最后受考验的地方，里面暗藏凶险，但只要不进去，里面的那些幽灵野兽也不会跑出来。

　　可世事总有意外。我走到禁林边时，突然听到左侧有嗖嗖的风声传来，像是有东西像我袭来。我双手被水桶占了，无法分身逃脱。从那东西移动时产生的微弱风声听来，它已是强弩之末，以水桶的厚重，完全可以挡住。但万一那东西把水桶砸破了我就惨了，以老厨的脾气，他会把我切碎了，再红烧。这个水桶在他心中无比珍贵，不知道多少代阿达用它抬过水。要是毁在我手里，老厨会杀了我的。我只好豁出命来救水桶了。唉！我的命还不如一支水桶。

　　我虽是阿达村最弱的孩子，但这些年生活在这种魔鬼训练营里耳濡目染，基本功还是有的。我抬起水桶猛地一跃，飞出暗器的攻击范围。我转身一看，袭向我的暗器已钉在林边的树上，俨然是一柄刀。以刀入口的深度看来，像是被打偏了飞出来的。
　　隐隐的还可听到林中的打斗声，这是非之地我也不敢久留。以我那点微未的本事，任何一点小意外对我都是致命的。我没什么本事，自然能躲就躲。还好也就这一劫，后面并没有什么人或怪追上来。我也成功的保住了水桶，也就万事大吉了。

　　我把水桶里的水倒到水缸时，老厨突然跳了出来，对我大吼道：“你个没用的东西，一桶水打这么久，你有什么用啊！你个……”

　　清晨清晰的空气就这样被老厨的唾沫污染了，还好集合的铃声打断了他。但这铃响得不正常。我在阿达村也待了三四年了，很少听到这种铃声。它的响起预示着有重大事件发生了。我只听到过两次，一次是有几个学生冒险进了禁林，结果被魔灵反噬，窜入村中攻击人群。当时村里一片混乱，四位老师敲响了震铃招来了村人。让弱者留在村中广场的结界里。强者组队收服被魔灵反噬的学生。

　　那一仗十分惨烈，我虽躲在结界里也看到了那只恶灵。恶灵的名里有个灵字，自然是灵魂练成的了，当然，是死人的灵魂。一个灵魂要成为恶灵也不容易，不止要这人死前有非常的念力，还得够凶残。据说在战场上死十万个人才能产生一个成形的恶灵。
　　他们生时凶残，死后灵魂还要在数千灵魂中互噬，最可恶的是这些东西有一招最阴毒的招术，就是附身，也叫反噬。如果让恶灵附了身，人没救了不说，可恶的恶灵还会将这人的身体破坏到最恶心的程度。

　　可想而知他们全无人性，连妖都不如。他们是被三界唾弃的生物。也只有禁林这种变态的地方还会存有这些鬼东西。

　　那几只恶灵久居禁林之中，魔力十分高强。而且个性凶残。他们分头引开四位老师，最后集中力量攻克我们的结界。当时我在结界之内，可以清晰的看到平时相熟的同学，身体被恶灵撑成圆形，像个挂着肉片的气球一般血肉模糊。连我这种自小接触尸体的收尸人，也看得呕心。
　　他们的尸体被恶灵控制着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结界的透明外壁。当然这群恶灵最后还是被收服了。但那一战阿达村付出了不少生命。光学生就死了一半。至今在广场上还可以闻到残留的血腥气。

　　所以老厨一听到这种铃声，脸上就露出了惧意。当我们迈着颤抖的双腿来到广场时，广场上严肃的气氛更让我们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