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起》若棠

5、你的督导

　　那仙侍装扮的女子用袂袖轻轻拂面，露出了一张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有几分清秀可爱的面庞。加上身高矮小，看着应该还比白洛年少。她看着白洛慌张的模样，扑哧一笑，两边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居然连这种小把戏都招架不住了，真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做些什么。”
　　白洛浅浅一笑，“在这里极少用到噬魂术，自然就生疏了。师姐的幽冥香自然是记着，这不才从宴席上赶来相见。不过师姐的香越发厉害了，竟可以做到近处无味，愈远愈浓。”
　　“你撒谎也没用，明明就是不记得了。” 潮汐撇嘴。
　　白洛淡淡一笑： “师姐是如何进来的？”
　　“今天早上本来就想进去随意看看，谁知道戒备那么严，我就打晕了一个什么南海水君的仙侍进来找你，都说这南海水君清高得紧，几乎不与任何神上仙家交往，结果宴席一开始便与天君聊的火热冲天，二人光喝酒便罢，非要用刚采的桂花切二两下酒，我就被轰出来了。不过也好，大殿上不好说话，出来正好找你。” 潮汐耸了耸肩。
　　“南海水君之所以故作清高，便是因为有天族这个挡箭牌。若他连天君都不理，怎么还会活到今日？”白洛轻笑道：“朝局复杂，你不知道也正常。你找我来什么事？”
　　“也没什么，师父让我来当你的督导，我此次就问问你计划如何？”
　　白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师姐是来当我的‘督导’。”他语气特意加重“督导”两字，一脸笑意看着潮汐。
　　潮汐踮起脚尖，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拍了拍白洛的头：“我们小师弟最乖了，让师姐做你的督导，叶庭肯定逃不过一死了。”
　　白洛一想到计划便叹息道： “那日楚先生让我以天族二殿下入手，潜入天宫刺杀死叶庭。不过这仅仅是打算而已，没有订下具体的计划。”
　　潮汐转了转眼珠：“你应该去见见那位凤颜公主。以你莫名其妙还强词夺理的思维逻辑，一定能说服她。”
　　白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样的称赞。
　　一瞬静默，唯有瀑布水流砸进河流与石头发出的叮咚声格外响亮。
　　“天宫之南，有一处梧桐林，林子之外便是结界。据说那梧桐林便是天君为凤颜生母芩妃建造的，若你运气好，应该能碰到她。我在外面接应你，若有不测，赶紧逃出。”
　　白洛一声苦笑：“天宫的结界哪里有那么好闯？”
　　“普通法术自然不行，可是，有噬魂啊。”
　　噬魂术的威力程度在众多术法中排名之首，杀伤力不可小觑，又极为少见。不光对人，一切有灵的生物都能噬其魂魄，杀于无形。结界是由神上所造，不时加固，屹立万年，也算有神识，自然能动用噬魂。
　　“不错，师姐好办法。”
　　“行了，你还是想想见到她该怎么说吧。”
　　“那，明日巳时初刻，在天宫南结界等你。”
　　混杂着桂花香气的清风不断袭面，待久了鼻中耳中都是甜腻之感。潮汐用食指沾些溪流的水，润湿鼻腔，又捧了一口水漱口。瞬间一阵清爽，将唇齿之间的桂花香气冲淡许多。
　　“今日是长风的成人宴，巡逻天兵极多，此地不宜久留，师姐赶紧离开吧。”
　　“那我去把敲晕的仙侍唤起来，先走了。”
　　她身影极快，下一刻已然不见。
　　“等等！”他似乎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前一秒不见的身影又闪了回来。白洛无奈，走到溪畔蹲身取回竹篮与桂花瓣，又往篮中泼了一捧溪水，递给潮汐。
　　潮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闪了两下。
　　只剩下白洛一人，似要望穿空气。

　　长风的成人宴已经结束，按理众神上也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天族圣地，随便一出门都能撞上个平日想都不敢想的圣人便不约而同都留下来抱大腿，一时间一向肃清的天宫突然热闹起来。
　　冰族作为天族的附属国，拍马屁的技术是少不得的。次日一大早，冰神便独自一人前往天宫谒见天君，说不定还能顺便多赏个古籍回去。白洛在客栈目送冰神离开，嘴角微微上扬，等待巳时初刻，随意发出一道蓝光，便闪到了潮汐的身边。
　　闪身术过于迅速，双脚落地没有站稳，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狼狈的样子让潮汐不禁笑出声来。
　　“小师弟，你下次可要小心一点……”潮汐强忍着笑意，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教道。
　　白洛尴尬一笑，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死巷，而尽头则是一道高大的灰墙，已经落了尘灰，拐角处还有蜘蛛结网，墙角堆满垃圾，似是很久无人到访了。或许寻常人只是看到了一堵灰墙，单白洛感受到了覆盖在墙表面的一股强大力量，像刀枪不入的巨型盔甲挡在白洛面前。
　　这里应是天宫的结界，虽然天宫百年太平，但后墙的结界仍旧不容小觑。他试探性地打出几道冰凌，但很快都被反弹回来，看似薄薄的一层膜始终不能褪去。
　　“感觉，确实不太好对付。”
　　潮汐收回笑意，与白洛相视，点点头。
　　多年的默契让一对同门根本不用言语交流，便能知道对方所思所想。
　　二人同时将左手二指并拢放于胸前，瞬间白洛的指尖迸出一道蓝光，而潮汐则是金光。白洛闭上双眼，感受全身灵力集中于左手指尖，催动咒语，感觉时机成熟，另一只手将箫掏出，把指尖的灵力渗入孔洞中，箫自动发出呜咽声音，用声音直击墙面。
　　而潮汐则拿出竹木香炉，注入灵力后极其浓烈的幽冥香气弥漫开来，伴随着淡紫色若有若无的烟雾，向结界打去。
　　此乃噬魂。
　　那灰墙为之一动，无数扬沙粉尘从上落下，瞬间像蒙了一层雾一般。厚厚的结界感觉削薄了一般，那强大的力量也在像他们示弱。
　　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灰墙，而他体内的元气则迅速走空。
　　普通人是守不住这样巨大的消耗的，所以世间只有极少之人会使用噬魂术。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看旁边的潮汐也是手指不住发抖。
　　他感觉体内可动用元气已经所剩无几，而灰墙的粉尘还在不断落下。
　　但，仅此而已。
　　力量在减弱，可还存在。
　　天宫的结界，比他二人想象地还要强得多。
　　蓝光与金光已经变的断断续续，很快就会结束。
　　若结界还没有被打开，那么前面的元气消耗便会功亏一篑。
　　他想到了一个方法。那是他不曾使用的一种方法。
　　每一道筋脉附近都会有元气支撑，这些元气是无法催动引出的。除非——
　　若自行断去一根筋脉，它附近的元气便能引出。
　　他的左手依旧没有放下，而右手已经向左臂探去。
　　潮汐偏过头去，很快便想到了他要做什么，大惊失色，喊道：“不行！”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若再没有元气补给，很快蓝光便会消失。
　　他无法再多想，咬紧牙关，用右手在左臂划了一下。
　　一瞬间，体内一根筋脉被强行挑断，一阵剧痛感如电流一般从左臂迅速流窜到身体各个位置，紧咬的牙关不住咯咯作响，脸色变的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脸颊流去。再看左臂，白衣已经被鲜血浸透，顺着袖子向下流去。
　　体内蓝光混杂着鲜血不断喷涌而出，他赶紧撤出右手捂住左臂，以免失血过多，晕倒过去。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还有大事要做。
　　潮汐在旁边心疼万分，却不敢撒手，冲出体内最后一丝能量。
　　没有结界破碎的声音，也没有灰墙倒塌的声响。
　　只是那座墙逐渐变的透明，而那股强劲的力量消失一空。
　　他毫无血色的面颊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免得让潮汐担心。然后也不管灰墙落得满地的尘灰，跌坐下来。
　　潮汐虽然静脉完好，但终究耗费太多元气，也体力不支，站着不断摇晃。强撑着将衣角撕下一块给白洛简单包上。再多的对策，她也不会了。
　　“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没有剩余的元气给你疗伤……”潮汐满脸委屈，也坐了下来。
　　“无妨，这点伤我能对付。”
　　“可你现在进去太危险，万一被人抓住，这点元气无力回天了。”
　　白洛嘴角上扬，笑道：“放心，我有先见之明。”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两个黑色的小丸捧在手里，示意让潮汐也拿一颗。
　　她不明所以，两指捏着药丸，看不出什么新奇之处，靠近鼻子一闻，有一股奇特的清香。她精通医药，却从未闻过这香气。
　　“这是什么？”
　　“补元丹。只不过我是按照后山藏书禁阁的配方调制的，曾经试过一次，不到半柱香便能恢复。”
　　潮汐从来没进过后山禁阁，自然也不知道里面有那么多新奇药方。将小丸嚼碎咽下，顿觉体内一片清凉。
　　“我先进去了，师姐不用担心。”白洛站起身掸了掸白衣，向她拱了拱手。
　　“凤颜虽然常出现在梧桐林，但也不是一次碰运气便能撞见她，若半个时辰内没有找到，不要往深处走，赶紧回来。即使破坏的结界被人发现了，修复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
　　“一切小心。”
　　她的担心从来都是多余的。
　　但愿这次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