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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宴席之上 ...

  •   自打白洛去邢王府喝了近两个时辰茶之后的一天,冰神就传下一道匪夷所思的诏书,称邢王抱恙,不能参加天族长风寿诞,把名额转让给白洛元君。
      冰族朝中文武百官开始议论纷纷,各类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白洛去了邢王府才导致他生病,有人说冰神早就看不惯邢王,这次只是给他一个提醒,更有人说白洛元君其实是天族派来的特使,这次返回天族禀报。他平时行事低调,也不和朝中大臣有来往,虽然有冰神的赏识,但身份地位亦不太引人注目。消息一出,让不少官员另眼相看。
      在诏书颁布的第二天,就有攀炎附势的官员过府送礼,一向冷清的元君府也开始热闹起来。
      白洛负手站在前厅,看着门口侍人忙碌地搬运各种礼品,心中一阵狂喜,这些平日看不起自己的老家伙,现在还不是来巴结送礼?
      正厅的明辰正在赏玩各种礼品,送礼的仙侍也不敢怠慢少年,都要躬身请他翻一遍才敢移至大厅。
      下一个送来的是个不大的礼盒,跟前面的古鼎玉器比显得格外寒酸。这令少年蹙起眉来,不耐烦地仰起头,却见这送礼之人有几分熟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突然想起她便是那日刑王府送茶的仙侍。
      明辰笑了,指着小礼盒挑逗道:“这便是你家邢王送来的礼物?”
      仙侍那日虽然没听到白洛与邢王的对话,但从白洛出府中邢王铁青的脸色便能看出,这个不起眼的元君并不是好惹的角色。既然主人决定夹起尾巴做人,那自己更不能招惹是非。想到这仙侍冷汗直冒,声音有些颤抖,道:“这……这是自南海的夜明珠,盒里的便是王府上最大的一颗,是主君特意挑选送给白洛元君的。”
      明辰来了些兴趣,打开盒子看到了一颗弹珠般大的小球,如玉般剔透温润,浅浅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明辰将夜明珠如石子般抛到空中,吓得仙侍脸一白。
      “你……你小心一点,莫要摔着!”
      “你家王爷送给我们,这便是我的东西,你那么害怕,莫非是不想给 ……”
      “明辰。”
      明辰本来还想再怼几句,却听到后面白洛的呼唤。心中不喜,却不敢不从,只好挥挥手示意仙侍离开,自己拿着夜明珠跑到白洛面前。
      “我玩的好好的,你找我干嘛?”
      “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明辰飞眉一挑: “你说的是凤颜的背景?她地位非常,寻仙阁的人没能查仔细。她是天族的二公主,但非天后所出,母妃叫芩暮,在她幼时便去世了,而且听说死的奇怪,她最近正在查找真相。或许因为这一点,她的性格极为冷淡,鲜少与人交流。属性火,自小天赋极高,除了天族必修法术外,还自行研究偏系法术……”
      白洛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懈怠的目光突然凝聚起来:“可会噬魂?”
      “会。我也感到很奇怪好歹也是天族殿下,怎么天天跟你一样,为什么学不正之术……”
      “噬魂术一直以来被视为邪术,作战时使用范围小,又高深难懂,一般人不会轻易学习。你想想,什么人会想夺取魂魄于无形?”
      明辰猛地抬起头:“像你一样,杀手?”
      “对。不过碍于身份,她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拜师学艺……你去联系楚先生,让他想办法弄到《凤求其凰》。”
      “那个传闻失传万年的噬魂琴谱?你莫非是想用噬魂术接近她?”
      “这只是我送她的见面礼而已。”
      “那我一会就去找楚先生。不过……”明辰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白洛面露疲惫之感,一想到还要制定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就不禁头疼。
      “听说凤颜性格孤僻冷淡的很,你要怎么让她信你?”
      “我就说……我父亲死在天宫,为查案而去。”
      “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像她这样的人,无时无刻都在警惕怀疑他人,唯有感同身受四个字,才能真正触动她的软肋。”
      明辰目光一懈:“你最会骗人了。”
      “你长大就明白了,每个人都会骗人,你也会。”
      明辰瞬间涨红了脸,大声道:“你骗人!”
      “没有,这次不是。”
      白洛轻轻道。

      八月十八。白露时节。
      冰神倒是十分重视这场生日宴席,辰时初刻就出发等候,说不定自己的赤诚之心还能被哪个贵人所感动而青睐有加,从此扭转冰族一族的命运。可到了南天门才发现,不少官员宾客已经在此负手等候,顿时在原地傻了眼。
      白洛本漫不经心地走着,突然感觉余光被一个大物遮住,光线暗淡几分。抬头望去,天宫的南天门浮现在上方。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天虞山寻仙阁,后来到处闯荡,俗世美景见了不少,但初到天宫还是惊叹不已。
      初升的明霞照映在紫雾中,金光万道。在一层浮云堆起的巨大平台上,正中间一座高大的南天门拔地而起,遮住远方的神殿。那门不是用普通的砖瓦木材,而是琉璃宝玉砌成,在朦胧雾色中泛起七彩金光。神官宾客站至两旁,似乎被天宫的巍峨气魄所压制,双手端持玉笏,神情都变的严肃起来,不敢一丝逾矩。
      巳时初刻已到。从远处传来浑厚而悠扬的金钟撞动之音,两侧官员整理衣襟摆正官帽,信步进入南天门。绕过瑶池,这片云彩走到尽头,因为在天宫之内不能行飞行之术,需要搭桥再上一重天的紫霄殿拜见天君。
      三座长桥,中间一座最宽,只有天君与天族皇室才能通行。桥上盘旋着彩羽凤凰,凌空耸立。右侧稍窄,由贵族通过,按道理宾客也走右侧,可自从凰族消逝后,神界一向以天族为尊,除了地下那位魔尊谁也不敢自称是天君陛下的宾客。而左侧桥又窄,是文武仙官一列。都由碧玉修成,不知为何明明洁白无瑕的桥面,在阳光的笼罩下居然泛起五色光芒来。
      白洛站在队伍末端,走上长桥,一阵才能隐约看到的紫霄殿,被仙气笼罩泛着金光。刚下桥,队伍停了下来。这紫霄殿极为雄伟庞大,颇有大气之度。上百根巨柱巍然耸立,柱子上刻有飞龙盘凤的图案。房顶的金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在薄雾中尤其显眼。宫殿主要由金丝楠木筑成,一派堂皇富丽之景,雍容华贵却不显俗气。
      很多第一次朝拜的年轻神仙都仰着脖子、垫着脚尖,迫不及待得想一睹大殿内的风采。冰神浅笑着转过身去,想看看白洛是不是也是这等举止,可看到他目光端视前方,眼神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游离,看样子心不在焉。冰神蹙眉,转了回去。
      他之前不曾特别注意这个年轻人,此一看,心性却非常人所及。
      又是等待。

      “天君、天后携诸皇子驾到——”
      仙童嘹亮清脆的声音从长桥处传来。队伍隐隐骚动起来,都往桥上望去,但天宫的仙气缭绕,桥又极长无比,一时间只听到了声音,却看不到天君一列人的踪影。
      天君所到之处,仙雾散开;天后所到之处,百花齐放。
      雾气褪去,中间的那座桥尾赫然出现一群庞大的队伍:为首的男子就是天族的领袖天君陛下,人到壮年仍旧保持着良好的体态,身着如意云纹长袍,头戴紫金冠,身着白玉带,有脚下祥云为伴。面色温润而平和,却绝不像怯弱之辈。
      为旁是一位华丽妇人,体态丰腴,雍容华贵,但毫不影响美貌动人,目光似回盼流波而不妩媚。而后首的年轻公子正是天宫皇三子长风殿下,身着采衣,头戴红黑钗冠,只是,面庞略加稚嫩,穿上厚重的典礼服难免有些违和。
      等队伍再走近些,看到了一名女子。一袭素衣,与头顶的金色凤冠相配,眉眼中藏不住几分杀气,面庞只挂有一抹极淡的笑意。玉面淡拂,不施粉黛却似朝霞映雪。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只是这双眼虽好看,却少了些少女的灵动之气,却有几分相像看尽世态炎凉的老者。
      这位,大概便是天族二公主,凤颜殿下吧。
      两侧群臣跪倒在地,行叩拜之礼。天君一行人缓缓步入紫霄殿,坐在了中间的金龙宝座上。太子在旁,其他皇子坐在侧后。
      虽然群臣众多,但紫霄殿浩大,中间还是感觉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刚刚六百岁成年的少年站在中间,不免有些单薄。长风倒是目无惧色,双目端视,神情自若,直挺挺地跪在中央。
      “受太子印!”
      天君迟疑了片刻,直到天后轻轻碰了他一下,才像晃过神来一般,长袖一挥,长风眼前倏地出现一枚白玉印,七色闪耀,光彩夺目。
      长风双手捧过,太子印自动放入他的手中。
      “儿臣谢过父君。”清脆的嘹音在大殿内乱窜回响。
      三加之礼,取字,依次拜见。
      典礼实在繁琐而无聊,除了张扬天族神威外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好不容易熬到典礼结束,众宾又被仙童领到后殿开宴。
      白洛一行人自然又被分进了角落,不过这样也好,观察行动都不引人注目。
      刚刚坐定,却不得不跟着众人又站了起来,
      南海水族是八大神族的第二家族,地位仅在天族之后,南海水君大概也是宴会上除天君以外地位最尊崇的人物。
      踏进紫霄后殿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入。身着深蓝长衣,左手珊瑚链,右手人鱼泪,腰嵌蓝玛瑙,像是把南海全部家当都随身携带。这人脖子倒是不短,活像只花孔雀,还故意将脖子上抬,露出一张俯视众生的脸,生怕有人看得不清楚他满脸不可一世的傲气。
      “南宫墨老弟,真是好久不见啊,最近南海可好?”旁侧一个看似地位不低的老仙一脸堆笑道。
      南宫墨都没有转头看向音源,只是用余光瞥了一下,冷冷道了句“都好”便继续大踏步向前走,最终在仙童的引领下在离主座最近的地方落了座。
      老仙脸上挂不住面子,却没法说什么,只能愤愤地回到自己的席位。
      在南宫墨身后是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袍的年轻人,倒是不似他父亲那般傲气。只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宛如南海之中初升的一轮明月,美则美矣,但白光洌洌,森凉冷若神祗一般,使人遥望而不可及。
      那双眼生的过于惊艳,只是浅棕色的瞳孔微垂,像把星辰明月浩瀚宇宙全部归在眼底,若稍一抬眼,不知会当场晕倒多少女仙家。
      不过,他却只是对两旁微微一点头,始终不屑于抬一下星眸,放出一瞬灿烂星河。
      他就是在四海极富盛名的南海少主,南宫憬晗。
      他在南宫墨身后落了座,流光微转四处搜寻,却找不到心念的那个身影,不禁有些失落。
      她还没有来。
      一盏庐山云雾新茶过后,南海一族的隔壁便来了人,一个手持长杖的瘦老头被人引着入了席。这老头实在邋遢,一身墨色道袍不知沾上多少油污,底下的一角还破了个洞。银白胡须垂落到领口,满脸污浊,好像一个月没洗脸了一样,嘴角还遗留着上一顿吃的剩饭。他左手握着的法杖亦如自己的主人一般高瘦,长七尺,通体全黑,材质非石非木,弯弯曲曲的,活像条黑蛇。只是长杖顶尖的位置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银辉,倒不像个俗物。
      “燕飞师兄,这老头谁啊?还有胆子坐我们水君旁边?”南宫家族后面的弟子开始犯嘀咕。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悄悄混进来的,想必一会儿就会赶走吧。”为首名为燕飞的南海弟子轻蔑地笑了笑。
      南宫墨虽是一脸不悦,可这个脏老头身份显然区别于刚才想要套近乎的老仙,总要客套两句话,便极不情愿地起身:“冥老,别来无恙。”
      三界之中姓冥的本就不多,能让南宫墨尊称一句“冥老”的人,想来只有占星崖崖主,冥昭了。
      “燕……燕飞师兄,他就是冥昭?那个占星师?”
      燕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其他弟子更是瞳孔骤大,一时间将目光全部聚集在老头那里,上下打量。
      冥老呵呵一乐,立刻将黑黢黢的”长蛇”甩给了身后的小道童,自己用枯瘦的双手拍了拍南宫墨的肩膀,浑然不在意自己指甲盖里的泥垢污了南宫墨的深蓝长衣。 “阿墨啊,近来如何?”
      刚在椅子上坐稳的弟子差点又摔下去。
      阿……阿墨?
      南宫墨的仙龄纵然比疯老头小不少,但起码也人到中年,又是一族之主,怎是人随便用“阿墨”称呼的?
      但冥老都这么叫了,南宫墨也只好回了一句:“一切安好,不劳冥老费心。”
      “哈哈,好就行。这后头坐着的是你儿子吧?诶?怎么方才还在这里,这会就不见了?”
      南宫墨一回身,第一排的席位确实无人,刚才一时没注意。“憬晗呢?谁知道他去哪了?”
      “回水君,憬晗君去找天族二殿下了。”
      南宫墨听了,竟也没生气,对冥昭陪笑道:“小儿顽劣,就喜欢乱窜,一会回来了让他来给冥老请安。”
      疯老头咧嘴乐了,一屁股坐在席位上,道:“好啊,好啊。”摆了摆手让道童给他斟酒。
      这老头,倒是有意思啊。
      白洛在角落中一边往嘴中塞满芙蓉糕,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直到演出落幕,他才注意起南宫墨身边的小道童来。
      他眼力不好,只能模糊地看清道童的轮廓,眉眼不知如何,只是这张脸苍白无力,毫无血色,斟酒时动作略略僵硬,倒像是个病体。
      不过这老头和身边的小道童都不是他该注意的对象。他将目光从道童苍白的脸上移开,开始在大殿上四处搜寻凤颜。
      凤颜刚刚进入后殿门口,一个湖蓝长袍的年轻人立即快步凑了上去。白洛思索了片刻,想起这便是刚才与南宫墨一起进来的公子。
      白洛不禁好奇这位盛名三界的南宫憬晗是个什么人,奈何自己的眼力,便打了个响指,眼前蒙起了一层水雾。虽然能支撑的时间不长,不过也够看清长相了。
      他几欲将嘴中的芙蓉糕喷出来。
      只南宫憬晗见到凤颜的那一刻,他一直在眼底收拢、不愿释放的星河月影瞬间全部炸开,恣意地散放着流光溢彩,仿佛在他眼底,便能近距离地看到整个星空,又如传说中极冷之地的极光,灿烂到让人炫目。
      除过白洛,没有人看到这一瞬间如昙花一现的盛景。
      这变脸技术……倒是和他爹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看南宫憬晗,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清冷之气全收,浑身散发着截然不同的一种气质,无尽温柔,极易让人亲近。一抹笑容毫不吝啬地在嘴角漾起,露出两点梨涡,如沐四月和煦春风,像喝馥郁花酿,微醺不醉,醇厚温和。
      他上一次这样笑,还是在一百年前。
      “颜儿,别来无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宴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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