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久弥香》六耳儿

15、小米娜

　　“啊！什么？”车厢里回荡着郑乔的吼声，周围的乘客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
　　一弥和谭惟乐同时遮起耳朵，身体向背离郑乔的方向倾斜。
　　“乓……”原本扒在一弥座位后背上的郑乔应声倒地。
　　李密揉揉拳头，坐回座位，“忍无可忍……”，轻哼出一句。
　　“呜呜……”郑乔表情痛苦地捂着头顶，缩到座位上。
　　拿着两瓶水从走道过来的小馨笑着说，“大老远就听到某人在抽抽了……”
　　“谢谢。”一弥接过水，拧开瓶盖，悠悠说了一句，“丢人……”
　　“呼，”坐在一弥对面的谭惟乐换了个姿势，把耳机拿下，“原来你家就在乌镇啊。”
　　“唔。算是吧……”一弥咽下一口水，舔下嘴唇。鬼天气！
　　尽管车厢里开着空调，一弥还是觉得闷热。
　　“恩？”刚在一弥身边坐定的小馨听到后，小小的吃惊，“什么？一弥，你是浙江人啊……”
　　一弥表情呆呆地嘟囔了几句，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吧。”
　　“啊……”背后又传来郑乔的叫声，“啥呀？旺旺！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的人啊？”
　　“啊！”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你干嘛呀！老打我……”
　　“臭小子，你再朝我吼一句试试！”李密略略提高声音，近乎咬牙切齿。
　　一弥戴上了耳机，呵呵，不自觉露出了微笑，活宝田鸡啊……
　　视线集中到窗外的风景，火车平稳地穿行在轨道上，一幅一幅静景串连出运动的画面。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绿色。
　　火车轨道高于地面，轨道近处高高低低的树争先倒退，交叠成一排参差不齐的“栅栏”。“栅栏”内偶有人家，白色瓦房，如万绿丛中的一朵小白花。
　　天地相接处是一脉一脉的山。随着火车的移动，山与山似乎连接成墨绿的波浪，起起伏伏。
　　振动？
　　一弥反应了好一会，才从身边的包里摸出手机。
　　有一条信息。
　　“记得你答应我的吧，很想吃那个！米娜。”
　　呵呵，傻妞。
　　一弥举起手机，打开拍摄功能，对着远处一所房子，略做调整，“卡嚓！”
　　发送照片回复过去之后，一弥合上手机，放回包里。
　　黎铠誊是大学时和谭惟乐关系很好的一个老师，四十多岁，却让人觉得很年轻，是个很优秀的摄影师。说不出的活力和魅力，一弥听过几次他的课，相信大多数学生都会有跟她相同的感受吧。
　　米娜，是黎老师的女儿。当然，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一弥第一次见到她，只是觉得她好漂亮，像个SD娃娃，连神情也……像。
　　那是个冬天的早晨，刚下完一场大雪。
　　一弥大清早被谭惟乐叫起来去拿借到的器材。
　　之所以在那么冷的天心甘情愿干跑腿的活，嘿嘿，当然是有原因的。
　　早听说黎老师的房子像童话里的一般，而一弥的目的地正是他家。
　　三层的别墅，地方不是很大。整体看来，和周围其他房子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却又奇特地给人一种其他房子没有的古堡的感觉。
　　从外面看过去多是灰色的，墙上贴有形状，大小不规则的石块式样的砖，每一层都有大片磨砂玻璃做的窗户，别墅主体周围一圈铁栏围着。最吸引人目光的，同时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铁栏上的图案，全部以夸张的曲线呈现，不对称却一点都不显得凌乱突兀，反而给人一种很和谐的感觉。
　　暗红色的铁门呈拱形。
　　“吱……”推开刷了红漆的铁门，几撮雪“啪啪”掉到地上，像几朵冰晶的花朵瞬间绽放，随即化开，填充了鹅卵石间的缝隙。
　　从铁门到正门并不远，主人很有心地铺设了一条弯曲的鹅卵石道，主道的上又延伸出几条通向两边的小道。一个单调的矩形空间就这样被分为多个单元，添了几分情趣。
　　鹅卵石道以外的地面此时覆盖着雪被，隐隐可见草坪，植物还是最主要的元素。不得不提的是院子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喷泉，很有点像传说中丘比特解手用的那种，嘿嘿。喷泉的一边支着一把太阳伞，伞下固定着一个小石桌。秋千，一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粗的麻绳但是看上去一点都不扎手。
　　走到正门前，一弥按了门框右边的门铃，是一串铃铛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有意思。
　　“你好，请问找谁？”对讲机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你好。请问黎老师在家吗？我是他的学生。”一弥搓了搓手，忘记带手套了，真冷。
　　“哦，请进。”门开了，是一个看起来很和气的阿姨。
　　一弥拍拍头发走了进去，一阵暖气扑到一弥的脸颊上，全身的神经立刻得到了放松。
　　屋子里面像是另一个世界，一弥看到的是完全西式的构造，雪白的墙壁，跟裙摆一样硕大的吊灯，熏得有些黑的壁炉，擦得闪闪发亮的金边白底瓷器，看起来很软很厚实的地毯，壁画，摇椅……一瞬间，一弥居然有些想笑，原来看起来那么随性那么自然的黎铠誊骨子里也有崇尚享受的蛀虫，哈哈。这种感觉好像是在罗密欧的枕头底下发现一个红艳艳的肚兜……
　　“那个我就不进去了，黎老师让我过来拿器材的。还赶着把东西带回去呢。”一弥站在门内台阶下的黑色毯子上。
　　“哦，黎老师有急事出门了，他交代我把器材给你。你等下，我上去拿给你。”
　　“好。”
　　阿姨拖着鞋上了楼，一弥继续观察着会客厅。
　　突然，壁炉旁边一个背朝着一弥的沙发上掉下一个东西。随后，一双穿着厚厚白袜子的小脚露了出来，踩到了地毯上。
　　七八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长及腰际，穿着深红色格子纹样的套裙。刚才，小小的身体是被沙发挡住了吧。
　　捡起了地上的洋娃娃，小脸转过来看向了一弥。雪白的皮肤，殷红的嘴唇，纯炭般漆黑的双眼。如果侧面看来像西方油画里的洋娃娃，那么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小时候的林黛玉。
　　一弥喜欢漂亮的孩子，微笑着蹲下身向她挥了挥手。
　　她眨了眨眼，依旧木木的，又缓缓转回身，抱着洋娃娃坐在了地毯上，垂着眼。一动不动，好像屋子里的摆设。
　　一弥愣了愣，直起身。屋子里暖暖的，一弥的心却跌倒了零度。那样的身影……
　　“啪啪啪啪。”阿姨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就是这个了。”
　　一弥回过神，接过器材。“哦，好。谢谢。”
　　阿姨见一弥看着地毯上的小女孩，说道：“那个是黎老师的女儿，小米娜。我做阿姨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孩子。”
　　“哦，呵呵。挺漂亮的。”一弥装好东西，又对米娜挥挥手，“呵呵，米娜再见咯！”
　　小女孩微微移动了下身形，却还是坐着，没有再看一弥一眼。
　　一弥走了，却把米娜放到了心里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