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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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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车队仍然按照计划行进,唐黎竟然不知道目的地就是他生活的小镇,他看着自己熟悉的街道,刚要往前一步,立刻就被拦住了。小玉牢牢的跟着他,好像怕再有谁拿着武器冲出来。
他家是个很平和的地方,他想,他几乎认识小镇里的每一栋楼,这个地方的发展跟唐黎的成长是同步的,他小时候还能看见低矮的平房,现在都变作了高楼。
他回头看着与周边建筑物都格格不入的豪华宾馆,打量着不会属于这个小镇的豪华装修,心里想到底是谁要到这里住,吃风喝土的。
按唐黎看来这十分不明所以,他们这里不是交通要道,没有重要矿产,搞出这么个东西就是莫名其妙。唐黎站在大牌子底下,看着进进出出的建筑工人,觉得他的世界此刻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是他平日里看见的,破败的蔬菜水果店,一半是现在猛然矗立在他面前的三层小楼。
里面有人出来欢迎他,叫他:“唐先生好。”
唐黎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小玉提醒他这是白二爷,唐黎点点头,来不及说话,就看那人忧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唐先生看起来不太舒服,贵人事忙,还叫您来我这里,实在是,有愧啊。”
唐黎摇摇头,扭头让小玉代他发言,但他的身体被完全转过来,小玉这次没有捂他的眼睛,而是挡住了他的耳朵。
唐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肩膀一耸,可他没听见预料中的,刚刚在旷野中惊起一片飞鸟的枪鸣声。他说:“怎么……”
“大庭广众的,唐先生想什么呢。”
小玉牢牢地擎着他的脑袋,不让他转过身,唐黎的余光只能看见惊慌失措的工人被他的保镖们迅速控制住。
唐黎陷入了一种轻飘飘的混乱中,他脑子里飞快想起了他在急救室看见的急救措施,他的手已经举起来了,但女保镖轻易地按住了他,铁钳一样的手按着他的后颈,逼迫他往前走了一步。
小玉说:“唐先生,血要沾到你的鞋子上了。”
唐黎今天没有穿正装,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小玉神情忧愁,叹气:“他说不要让你见到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但平时就是这么处理的。”
唐黎闭上了眼睛,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艰涩的开口问:“那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小玉声音都放轻了,也让开了一点地方,她怕唐黎吐出来。
“还要见个人,记得你昨天下午三点接的那个电话吗?”
唐黎的大脑缓慢地转动着,但这一段时间里给他打电话的人太多了。他摇摇头,小玉倒退着拉着他继续往外走,告诉他:“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去见见他,宾馆交给他,省得他天天抱怨有人抢他的生意。”
那人来的时候唐黎已经在餐厅里喝完一整壶热水了,元九祥一进门,正好看见那天乖的兔子似的唐先生皱着眉扯了扯衣领,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样子,他小步走过去,摆出一副谄媚相:“久等了久等了,唐先生,吸烟吗?”
唐黎脑门都是汗,还有点想上厕所,闻言推开他的手说:“不吸烟。”
元九祥也是个老大,几乎没受过这么明面上的拒绝。他心里暗暗的啧了一声,想李若汶好歹还好酒,好美女,这个唐先生看着就是个雏儿,爱好什么的完全摸不清楚,总不能是喜欢女大学生吧?
不过李若汶好美女也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个唐先生是“李太太”,想来李若汶那个变态是美女的滋味儿尝够了,要换个新奇的玩意儿尝尝。
不过能留在李若汶身边的人,轮不到自个儿来说,元九祥擦擦汗,迅速表明自己的忠心:“那白老二也是个傻嗨,他瞒着您做小动作,当您不知道呢,我早就劝他啦,但没办法,他没念过几天书,不知道规矩。”
“我以为烧过香,你们就会好好听话呢。”
唐黎倒没有吓唬他的意思,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元九祥却吓得不行,一瞬间冷汗湿了后背,内心暗暗骂,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答应了参与呢。
唐黎抽了一张纸,软绵绵的扔过去:“别害怕,擦擦汗。”
“哎,哎。”元九祥抹干净额头上的汗,又是一通保证,自己一定接好了摊子。
唐黎站起身要走,他还假模假式的挽留:“唐先生不留下来吃个饭?我们小地方还是有点南都没有的吃食,西门街糖饼一绝,尝尝?”
西门街糖饼,小时候唐黎总吃,一周的零花钱可以买一张,跟唐秀珍一人一半。但后来他家涨价了,唐黎买不起,就不吃了。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用的回忆,摇摇头说:“不了,我回去照顾李若汶。”
上了车以后,小玉坐在了他旁边,似乎是想要安慰他:“你做的不错,看他吓得。”
唐黎呼出一口浊气,清醒的说:“那是怕我吗?那是怕李若汶。”
他往椅背上一靠,踢了踢驾驶员的后背:“快点,我想见他。”
唐黎发出去一半的语音发送到李若汶这里,他让人点开听完,立刻猜到他的小哥哥在路上遇见什么事了。他心里猫爪子挠着一样,想把唐黎立刻接回来。
而后他想,那他还叫唐黎自己去做什么?反正身边有那么多人,总能护得住唐黎。
就算理智上知道他的小哥哥不会出什么事情,可他还是心神不宁,在病房里大发脾气,针头被他挣开了,在胳膊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摔东西打人,没人敢再过来,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让他也忽然冷静下来,给严静怡打了个电话。
“喂,严董,严太太怎么样了?”
那头沉默半晌,严静怡的声音才传来:“你想干什么?”
李若汶恶劣的笑,往床上一仰,磕到了后脑勺,他咬着牙揉揉,继续刺激老丈人:“唐黎今天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他替我去杀人了。”
严静怡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吼道:“李若汶你敢!”
“我怎么不敢。”别人比他还痛苦的时候,总能叫李若汶获得点微不足道的快乐,反正也闹得累了,李若汶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扬声让人替他重新扎针,而后嘴里小声说:“想个办法吧,快点把我弄出去。”
唐黎回家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李若汶今天发了好大的火,说话的人额角还贴着一块纱布,说这就是表少爷打的。等他赶到,小美人正安安静静地躺着,没在睡觉,因为眼睛睁着,听见了脚步声立刻转过头来,欣喜地说:“你回来啦?”
接着小美人的语气变得低落:“你怎么发语音发到一半就没了呢?”
唐黎解开扣子坐在他旁边,问:“小玉没告诉你?”
“她是你的人,你没有让她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唐黎握住他的手,强行压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在自己手背上轻轻亲了亲。
“我哪有人,不都是你的人。”
“也不是我的人,我也没有人。”
两个人小朋友似的纠结着这个问题,唐黎沉默了一会,问:“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李若汶答非所问:“你没有见到血吧?”
“没有,就听见两声气球爆炸的声音,后来小玉捂住了我的耳朵。”
“那就好。”李若汶虚弱地说:“不然你肯定会做噩梦。”
他们之间又开始长久的沉默,唐黎心里难过,他说:“我听见气球响,然后就开始想怎么急救,好在我没看,不然噩梦的内容肯定是我没救活。”
李若汶笑了:“傻话。”
“嗯,我在说傻话。”
唐黎抚摸着小美人无神的双眼,问他:“那你担心我了吗?”
“我担心的不得了,怕小玉没能捂住你的眼睛。”李若汶起身把小哥哥抱在怀里,接着说:“怕你觉得是自己的错,更怕你觉得我做错了,不再喜欢我。”
唐黎的声音好像在苦茶里加蜂蜜,在雪碧里加冰块,像寒冬里的一碗热汤,塞进李若汶的怀里。
他说:“我总是喜欢你,偏心你,世界有错你没错。”
李若汶一直自诩自己隐秘的爱恋,他看了唐黎十多年,那是多少个日夜啊。他把好的老师调到唐黎身边,给唐黎清除隐藏的校园暴力,大学时他年岁渐长,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唐黎,才一不小心让唐黎选了那么个不靠谱的老师,后来他也替唐黎解决了。
但他自觉对唐黎仁至义尽,他已经把唐黎捧在心尖上了,因为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好给的了。
他称这个为伟大的爱。
可他自己知道,他汲汲营营,是为了要把这份伟大的爱都说给唐黎听,把唐黎感动得稀里哗啦。
唐黎对他的爱才是凭空而来的,那虚无的,两世的缘分,到底是他做了梦,还是唐黎做了梦呢。
他给严静怡送消息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接下来我还要做什么?”唐黎拍着他的后背,悄声问:“我都会去做,不要像今天这样了,吓了我一跳。”
李若汶简直是在他的道德底线上随地大小便,但唐黎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继续压榨他们,把他们的钱都拿到我们手里,然后跑路。”李若汶说:“如果他们反抗,那就是大规模械斗,一定会惊动警方,这种事情压不下来。如果他们不够胆,那就冲进他们家里,去杀他们的老婆,抢他们的孩子,总之,要闹个大的,逼他们杀到我面前来。”
大家都发现,自从元九祥接了那该死的白老二的生意之后,再打电话给唐先生,那头的声音明显不耐烦,一般都是告诉他们自己想办法,说得多了,就要挂电话。
明明就是个提线傀儡,还他妈的牛气上了。
但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政策的大风呼呼的刮,新闻里女主播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喜悦,端的是海清河晏。
世家靠着盘剥仍然盆满钵满,大笔的资金流向南都黑色的心脏,在大型药企和小型餐厅中流转一圈,变成鲜红干净的钱。
李若汶的病好些,眼前出现朦朦胧胧的光亮,唐黎坐在他旁边,不再像个局外人,神色也是跟宅子里的人一样,怏怏不乐,像全世界都欠他的钱。
“今天叫大家来。”李若汶弯起嘴角,说:“是想把生意交还给大哥,我和唐黎大概都理好了,在市区设立总堂,下属区县作为分部,编入公司系统,大哥可以找个人做代理,大嫂也好,肚子里的孩子也行。”
“我还是要给大哥打下手的。”李若汶低头,面上的表情有些羞愧:“现在眼睛也不好,生意做大了,我太太管不住这么多活蹦乱跳的人,他不太行。”
这段时间老太太惊疑不定的看着李若汶出招,但真的赚了钱,对下面的压制也非常严密,根本翻不出天来。
她都有些困惑了,难道李若汶是向着家里的?自己想太多了?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开口说:“那你让那小婊子把银行也交出来。”
她说的是连翠,那女人是李若汶花钱买的,在街上揽客的姐儿,却管着很大一片明面上的生意。
“可以啊。”李若汶大约知道那边有人影,眼波流转,竟然还是从前的样子,他说:“给您,省得您天天疑心我。”
李若汶好心的提议:“不然把连翠也给大哥?大嫂做了挺多次试管了吧?让她试试。”
连战表情难看,硬邦邦甩出一句:“我不要,脏。”
李若汶从善如流,飞快回答:“哦,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