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天无白使人

6、外婆

　　一个星期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顾琛逐渐也融入新学校的环境当中。

　　因为之前的校园生活很少，所以校园里的一切对于他都挺新鲜。

　　他不去做早操，也很少上早读，都是第一节课快下了才来，下午逃学去看房子的装修情况。

　　作业不写但每天都交，因为顾魏每天都会催他交作业，全班都交了，他也不好搞特殊，导致各科老师每天都在课堂上抽时间骂他。老李也找他谈了好几次话，但他就是不想写。

　　老李看他不打架也不闹事，上课不说话乖乖的睡觉玩手机，每次数学课也都在。

　　后排的流放区，自动把顾琛纳入他们的一员。他每天臭着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课睡觉，下课尿尿，也不和后排的人一块儿玩。

　　这阵新鲜劲过了，顾琛就又开始无聊上了。

　　要不是这几天外婆来了，上课时间回出租屋会被骂，外面又连个网吧都找不着，他是半天都不想在学校待。

　　李海秀本来还打算看顾琛的学习态度再安排一次座位，毕竟后面是流放区。但看到各科老师的反应，和他懒散的样子，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面的位置很适合他。

　　周末，顾魏照往常起了个大早，去帮吴丽买食材。

　　一早上，店门口开过了好几辆货车拐进了路口，但这条路上没有卖货的，只有农家乐进货的时候，才会有货车来，不过都是小型的。

　　一个早上来好几辆大货车，在这条路上实在少见。

　　顾魏正疑惑，就被吴丽叫去端盘子。

　　柯洁和邹伟早早的来蹭饭，吴丽见他俩来：“客人多，自己弄。”

　　柯洁和邹伟轻车熟路的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两人手上端着满满一碗。

　　柯洁给自己煮了份小面，整个面上铺了一层炸的辣椒，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碗辣椒。

　　邹伟口味没柯洁重，给自己弄了碗担担面加了个蛋，把煎蛋一拿开，下面一堆花生碎。

　　照邹伟的话说，花生碎是担担面的灵魂。

　　他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柯洁吃了几口觉得辣，又去门口冰箱里拿了瓶豆奶。

　　邹伟看柯洁被辣的手舞足蹈的样子，笑了笑说：“每次都放这么多辣椒，小心胃痛。”

　　“没有辣椒……斯哈……吃得没味。”柯洁说。

　　“上厕所的时候别哭。”邹伟说。

　　柯洁和邹伟从小认识，柯洁是单亲家庭，打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爸，简单说就没这个人，以前还总有人调侃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那时候小，还真的信了。

　　他妈工作比较特殊，晚上工作白天休息，没有时间管他，平时都是给他钱，让他出去吃。他每次都来吴丽这里，因为哪怕他吃完了，也可以一直坐在店里。有时候吴丽不忙了，还会和他聊聊天。

　　邹伟和柯洁差不多，一个没爸，一个没妈。

　　邹伟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和别人跑了，父亲后来又找了个。但是这个后妈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在外面装得个良母的样子，在家里都不管他。他爸也整天不着家，在厂里上班。后妈有了孩子后，甚至连饭都懒得给他做。

　　他俩住在一个巷子里，每次出来总是能在巷子口碰到对方。一来二去的就越来越熟了，之后每天几乎算是形影不离，柯洁走哪儿他跟哪儿。

　　每次饿了，他们都来吴丽的店里，邹伟没钱吃饭，柯洁就和他吃一碗，吴丽也会故意多放点面。有时候家里晚上没有人，吴丽就让他俩和顾魏留在店里玩。久而久之，他们倒也学到了点吴丽手艺，简单的面都会做。

　　因为没人管，邹伟和柯洁小时候每天脏兮兮的，吴丽看不过去了也会给他们洗澡，算当半个儿子养。

　　柯洁和邹伟吃完没走，留下来帮吴丽端盘子洗碗，动作迅速娴熟。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阿婆走到店里，眯着眼看了半天墙上的菜单。

　　顾魏等了半天，也没见她说要什么，以为是看不清楚，指着餐桌说：“桌上也有。”

　　阿婆摆摆手，“不用，我能看得见。”

　　她又看了会儿，“打包两份小面，一份要四两面，一份二两，再要两笼包子，两份豆腐脑，一份少放辣。”

　　顾魏觉得这个配置有些熟悉，但没细想。

　　因为打包盒小，四两面加汤煮出来有一斤，只能分两份打包。全部打包好后，阿婆走的时候手上领得满满当当。

　　柯洁在门口收拾，把摆在门口的折叠桌收进店里，看刚才打包很多东西的阿婆没走。他收了所有的桌子和椅子，就留了那个阿婆坐着的凳子。

　　柯洁又等了一会儿，见阿婆起来又坐下的，没有走的意思，他用筷子敲了敲柜台的台面。

　　顾魏算着账，抬起头说：“干嘛？”

　　柯洁用下巴指了指。

　　顾魏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一惊，还没走？

　　他会意的点了点头，从柜台出来，上前问道：“阿婆，你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我家怎么走。”她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想了一会儿，“我家在……在，我家……我刚从哪里出来，我不记得路怎么走了，我刚搬回来，好几年没回来了，路都不记得了。”

　　顾魏感觉这阿婆脑袋好像有迷糊，哪还敢放她一个人，要是在他店里走丢了，家属要不讲理上门闹，这店也就甭干了。

　　他把围群取下，放在收银台上，又折了回去，“你有家里人电话吗？”

　　“有。”她沉默了会儿，“我记得是......2......24。”

　　“没了？”顾魏拿出手机等着她报号码，结果就说了俩数，他叹了口气，“阿婆是电话号码，不是日期。”

　　顾魏都打算放弃了，准备报警。

　　突然，阿婆抬起头，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家是文化路24号，我想起来了，就是文化路24号。”

　　顾魏觉得这个地址有些熟悉，想了会儿才记起，班里的那个高个在他家洗澡的时候问的也是这个地址。

　　他之前说和亲戚一起回来的，不会就是她吧？

　　他和邹伟说了声，叫他俩帮忙看店，骑着小电驴载着不记路的阿婆去了她说的那个地址。

　　到了文化路，顾魏载着她一路找上去，经过一个门就停下看看门牌号。

　　到了一户爬满三角梅的门口，阿婆高兴地说：“没错，没错，就是这里。”

　　她下车摸出钥匙开门，“麻烦你了，你进来坐坐喝杯水。”

　　顾魏也不敢现在离开，就当送佛送到西。他从车头取下阿婆打包的东西跟着进去。

　　一进门就是一个小院子，养了很多花，顾魏就认得个三角梅，其他叫不上名字。

　　两层带院子的小别墅装饰得很温馨，但好像刚搬过来，地上凌乱的堆着一些箱子，家具外面的膜都没拆。

　　他跟着阿婆穿过院子进到屋里，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看家里没人，“阿婆，就你一个人在家？”

　　“我和我外孙一起住。”她朝屋里看了看，“他现在出去了，和你差不多大。”

　　顾魏喝着阿婆递过来的水，突然门被大力的推开，‘砰’的一声，吓的他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转头一看，果然是顾琛那小子。

　　顾琛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看到顾魏在他家的时候，有些惊讶，但也顾不上他了。

　　“外婆，你！”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调整好后，轻柔的说，“你出去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也不带手机。”

　　“你忙了一个早上，什么也没吃，我出去买吃的了。”她抽了几张纸递给他，“跑这么急干嘛，把汗擦擦，吃饭。”说完，就去厨房里准备些小菜。

　　顾琛擦着汗，看向站在一旁的顾魏，说：“你带她回来的？”

　　“嗯。”顾魏说，“你外婆来店里买吃的，不记得回去的路，只记得地址，我就送她回来了。”

　　“谢谢。”

　　“离得近，顺便的事。”顾魏顿了顿，“不过还是建议你给阿婆弄个带电话号的牌带身上，下次再迷路，也可以找人给你打电话。”

　　顾琛点了点头，“今天麻烦了。”

　　顾魏摆摆手，“小事。”

　　把人送走后，顾琛就去收拾餐桌，把桌子上的膜撕掉，又拿布擦了一遍。

　　张霞芳在厨房里准备小菜，打了一碟的酸豆角，又去切了些辣的萝卜丁，她把打好小菜端上饭桌，发现饭桌上已经有了。

　　“咦，我刚才打过了吗？”张霞芳疑惑道，“我不记得我打过呀。”

　　顾琛在一旁看着，“别忙活了，坐下吃吧，两盘就两盘。”

　　“我这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张霞芳坐下，“医院不是说我没事吗？”

　　“本来就没事儿。”顾琛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您也别老想了，年纪大了记忆力是会衰退的。”

　　“哦。”张霞芳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

　　顾琛打开打包盒的盖子，只看见上边铺了一层辣椒，依稀能看到下面是白白的，他透过碗壁看了眼，“这是什么。”

　　张霞芳瞅了瞅，“豆腐脑，你这份是少辣的。”

　　顾琛看了眼张霞芳的那份，倒吸一口凉气，他只看见上面满满的辣椒，累成一个小小的坡。

　　他用勺尖沾了一点送入口中，发现不是特别辣，反而是麻，他这才放心的吃起来。

　　“医院开的维生素有按时吃吗？”顾琛问。

　　“吃了，都快吃完了。”张霞芳说，“这药也开的太多了又贵，吃完就不买了。”

　　“不行。”顾魏放下筷子，“医生说你身体不好才开的药，得长期服用，要是营养不够，到时候。”

　　张霞芳见他又要说教，“行行行，我吃我吃。”

　　顾魏回到店里时，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客人。

　　邹伟和柯洁坐在店门口玩手机，吴丽见店里没什么人，就在厨房的躺椅上休息。

　　“刚刚那人怎么样了？”柯洁问。

　　顾魏在他俩旁边的位置坐下，“送回去了，是顾琛的外婆。”

　　“就我们班新转来的那个，这也巧的太诡异了，不会像电影里面那种变态跟踪猎物，然后杀死那种吧，”柯洁说。

　　顾魏之前和柯洁说了顾琛的在店里发生的事，现在又一个班，还住在附近，今早还碰到他外婆，柯洁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顾魏拍了下柯洁的头，“邹伟，以后少带他看电影，这脑洞大得都快把脑子挤没了。”

　　柯洁摸着被打的地方，犹豫了会儿，说：“刚才看他外婆的样子，脑子好像有点，有点……。”

　　“老人记忆力都这样。” 邹伟见他拿手在脑子上比划，拍掉他的手，“别比划了，你更像个傻子。”

　　“别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说她记忆力不好而已。”柯洁解释道。

　　邹伟抬手在柯洁头上揉了两下，“你记忆力才不好，弄丢我多少东西了。”

　　“不一样好吧。”柯洁说，“我家隔壁那栋，就路口裁缝店李嬢嬢，他妈就这样。经常走出去走不回来，有一回出去一天，最后在犍为找到的。”

　　顾魏心里一惊，这附近都是些小山头，要是走到荒郊野岭的地方，结果只会是一个…...。

　　邹伟又伸手揉了揉柯洁的头，然后乱搓一通，“那你得小心一点，就你这记忆力，可千万别乱走。”

　　“滚滚滚。”柯洁支起上半身，伸手想搓回去，被邹伟躲开，“别让我抓住，我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顾魏看着他俩叹了口气，默默的去把账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