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天无白使人

27、知道的，魏哥

　　顾魏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几步，想把袋子塞在那女人手上。

　　她像是怕碰到，急忙退后几步，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拿了。她的手保养的非常好，有些白白肉肉的富态，长长的指甲侧面说明了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甲面上还贴了闪闪的砖石，和那塑料袋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魏看她收了，脸上立马洋溢着浅浅的笑，“不要沾油，否则会坏掉。”他说完就立马转身走了，像是怕她反悔似的。

　　等顾魏坐上车走远后，那女的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抬手把袋子丢了进去，然后转身又进入美容院。

　　顾琛等那女人进去后下了车，走到那个垃圾桶旁，低头看了眼，的确是顾魏早上拿了一路的袋子。顾魏怕里面的东西倒了，一路上一直抬着底部抱在怀里。

　　他把袋子从垃圾桶里拿出来，发现还挺重的。还好垃圾桶里没什么东西，袋子外面没有脏。他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些腌菜和裹满辣椒的豆腐，他重新系好抱在怀里，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重新扔掉？感觉特对不起顾魏，带回去……艹！
　　犹豫再三，他提着袋子上了先前的出租车回酒店。

　　顾琛再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顾魏已经在回来了，正躺在床上看手机，开心的抖着脚。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他看到顾琛手上的袋子，还觉得真巧，当他看到袋子看到里面隐约透出来颜色和形状时，嘴角立马耷拉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在。”

　　顾琛在车上想了半天的措辞，在看到顾魏那失望的眼神时说不出来了。

　　“我捡的，在垃圾桶里。”

　　“哦，”顾魏垂下眼眸，怕别人看到他眼底的哀伤，“在哪里捡的。”

　　顾琛沉默了三秒，“一家美容院门口垃圾桶里。”

　　顾魏这时候那还想到顾琛为什么会去哪里，只是满脸失落的低着头。

　　过了两分钟，顾琛才问出心中一直好奇的问题，“那女的谁啊？”

　　“姐，我姐。”顾魏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她？”

　　顾琛坐在自己的床上，边脱鞋边说，“哦，我买水回来，看到你着急忙慌的出门，还以为你碰上什么麻烦就跟上去了。”

　　“哦。”那一声哦里带着满满的失望，“我妈看到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又要难受了。”

　　顾琛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把放在脚边的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罐子，“我吃。”说完他从豆角罐子里捻出一根豆角，咬了一口，又酸又辣的味道刺激着后槽牙。

　　他的脸挤成一团，五官都扭曲了，但嘴里却说着，“好吃……嘶……还不错。”

　　顾魏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这酸豆角那里是这么吃的，得伴着稀饭吃。”

　　顾琛闷了口水，酸的劲过去后，就迎来了辣的后劲，他嘴里斯哈斯哈的喘着气，“那我带回家吃，我家的都不辣，辣的豆角味道真挺不错的。”

　　顾魏苦笑了下，“行。”

　　当晚，因为张霞芳的检查结果不如意，顾琛又失眠了。张霞芳的病在两年的时间里一直控制在前期，但逐步有进入中期的迹象。对于这个病而言，进入中期的时间过快了。

　　一向倒床就睡的顾魏也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你睡不着？”顾琛问。

　　“有点。”顾魏说，“可能是认床吧。”

　　顾琛知道他肯定是因为他姐的事，但没点破。过了一会儿，他从床上坐起，“咱们出去走走吧。”

　　顾魏想了想，“那你外婆一个人在酒店可以吗？”

　　“她睡眠不好，吃过药就睡了，现在醒不来。”

　　“行。”

　　在街头，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但不敢离酒店太远。他们在路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成都的夜景的确比五通桥的好，夜晚也比五通桥喧嚣。

　　顾琛在路边的商店拿了两瓶啤酒，顾魏阻止了他，让他别买自己那份，然后去货架上拿了瓶南春。一人拿着一瓶酒，就着那罐酸豆角在路边喝起来。

　　“顾魏，魏哥。”顾琛笑了笑，“好多人都这么叫你，听起来还挺社会的。”

　　顾魏摆了摆手，“因为我年纪大，今年已经20了。”

　　“20？”顾琛有些惊讶的又问，“你今年20？你晚读书两年？”

　　“不是，因为我做了一年……不对，是蹲了一年少管所。”顾魏说完闷了口酒，打了个嗝。
　　谁都说他坐了牢，可他那时的年纪哪里进得去。

　　“啊？”顾琛一脸玩味的表情以为顾魏在说笑，“你和我开玩笑。”

　　当他对上顾魏认真的表情时，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是，真的？”

　　顾魏点了点头，顾琛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有些蒙了，他完全想不到顾魏这样一个成绩好又善良的人是从少管所里出来的，但这不影响他觉得顾魏就是一个让人心头暖的人。

　　但也实在好奇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问道：“因为什么？”

　　顾魏拿了根豆角蜷成一团全塞嘴里，然后口齿不清的说，“捅了*&#*刀。”

　　“啥？”顾琛皱着眉，附耳上来，“你说了啥？没听清。”

　　“我捅了我爸一刀。”顾魏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顾琛“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表情也恢复平静，就好像听到的不是捅了谁，而是切了个西瓜。

　　一般知道这个事的人，都会扯着他问东问西，问的最多的就是你为什么捅你爸。

　　顾琛这种什么也不问的，倒还是第一次碰到，“你怎么不问了？”

　　“你肯定有这么干的原因，”顾琛喝了口酒，“无非就是你爸太混蛋。”

　　因为我也想过捅我爸一刀。

　　他自嘲的笑了笑，深色暗淡的接着说：“我就没有你这么勇，像个懦夫一样只会躲。”

　　顾魏喝完最后一口，有些上脸的搂住顾琛的肩膀，“有哥在，你怕啥，只要我身边的人都好我就什么都不怕。”

　　说完他笑了笑，眼神落寞，“只要她过得好我就不怕。”此时他脑海里印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蹲坐在河边，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她以前不这样的，每次我爸打我的时候，她总护着我，”顾魏说着说着，眼眶却红了，“其实她变了也挺好的，她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突然咚的一声，顾琛转头看去，顾魏已经醉倒了，手里的酒瓶掉在地上，只见顾魏嘴里念叨着什么，他凑近一听，“妈妈……姐姐……”

　　顾琛看着旁边的人，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酸。
　　妈的，这世界是真该死啊。
　　他以前觉得自己家已经算是最狗艹的烂了，感觉烂到底也就这样。来了这真是开眼界了，没想到还有更狗艹的，一个比一个艹……艹！
　　他喝完手里的酒，把剩下的半罐豆角盖好装进袋子里，背着顾魏回了酒店。

　　刚进门，酒店的工作人员上前问需不需要轮椅，顾琛拒绝了。他进了门，把人放到床上，脱了鞋袜盖上被子，又从包里给拿了张随身带着的湿巾给顾魏擦脸和手。

　　第二天一早，顾琛起床的时候顾魏还没醒，他简单的洗漱完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买早餐。

　　回来的时候，顾魏正从厕所出来，脸上还带着水渍。
　　顾魏抓了抓还没打理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他醒来后，零零碎碎的记忆涌上来。他记得昨晚和顾琛说了很多话，至于说了什么记不大清了。
　　我好像还……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哭没哭，但想捶死自己的心是真的。他暗自发誓，再也不喝白酒了。
　　再喝我就是狗！
　　“昨天晚上又麻烦你了。”顾魏说。

　　“你可别，”顾琛把早餐放在桌上，“这两天你带着我和外婆，应该是我麻烦你了。”

　　他把买的油条拿出来，用装油条的袋子在底部绕一圈，又拿张湿巾包着免得脏手。他没吃，转身递给了顾魏。

　　顾魏先是一愣，接过油条笑了笑，这么精细的吃油条，他还是第一次，道了句谢就吃了起来。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你外婆吃了吗？”

　　顾琛把嘴里的粥咽下才开口回道：“已经送过去了，吃完就去医院。”

　　吃完早饭后，顾魏陪着他们去医院，因为酒店离医院近，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张霞芳昨晚犯了点迷糊，不吃药嚷嚷着要打电话给大女儿，顾琛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小姨。

　　穆晓知道张霞芳的病，接到电话后一阵安抚，哄着张霞芳吃完药。

　　顾魏一直在旁边看着帮忙，时不时捡起张霞芳扔在地上的东西，把所有可能伤人的东西收起来，简直焦头烂额。

　　一觉醒来看到张霞芳恢复正常，他也松了口气。一通检查下来再配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

　　下午他们就回了五通桥，张霞芳检查结果不乐观，穆晓国庆之后就回国了，说是带张霞芳去国外的医院看看。顾琛在上个月去北京的时候带张霞芳去看过，连北京最好的医院都说治不了，所以只能出国试试了。

　　回来的第二天，他们五个在篮球场训练了一下午，邹伟把在校队里学的那点东西都倾囊相授。

　　连续训练3天，还算有点成效。后天就比赛了，顾魏让他们好好休息，也不奢望太多，只要不出现75：10的情况就行。他已经忘了当时一定得拿出点成绩的决心，也不明白这种自信是怎么来的，从报名到现在，也就打了5场球。

　　国庆假最后一天，顾琛临近中午的时候来吴丽店里吃早饭，因为张霞芳忘记他不吃辣，做的都是辣得熏眼睛的菜，他没吃几口就不吃了，趁着张霞芳睡午觉出来吃点。

　　他无意间提起了李海秀特意发短信提醒他写作业的事，他不写都不好意思了。

　　在一旁收拾座椅的邹伟和柯洁立马抬头，异口同声的说了句“我操”，然后立马疯跑回家。

　　顾魏心领神会，丢了手里的抹布回家取作业，留顾琛一个人在店里吃粉顺便看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空旷的店面，心想要不套但算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能惊得 ‘鸟兽四散’。

　　没过一会顾魏就回来了，带着一摞卷子和几本练习册，铺得满满一桌。

　　柯洁和邹伟大概过了十分钟才回来，两个人都背着书包。到店里后，立马拿着顾魏的作业抄。

　　一共12张卷子，和6本练习册，加一篇800字作文。

　　“你们也真是，”顾魏叹了口气，来到顾琛吃粉的那张桌子旁坐下，“明年就高考了。”

　　邹伟和柯洁都一愣，然后默不作声。

　　其实柯洁和邹伟都挺聪明的，顾魏从少管所出来那年，他俩刚好初三，顾魏想考高中，他们为了给顾魏带课堂笔记，就听了那半学期的课也跟着考上了。当时成绩出来的的时候，他俩都蒙了，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考出来的成绩，邹伟620，柯洁549压着线。本来依顾魏的成绩应该进火箭班的，但因为他有前科才被分到了普通班，和他俩当了同班同学。

　　“你俩又不是不能学，”顾魏看着邹伟说，“你爸不供你不是借口，你又不是赚不着，那怕你赚不着不还有我呢吗，你也不想和柯洁就在这里过下去吧，这里一堆破事破人，不怕说闲话啊。”

　　邹伟捏着笔的手紧了紧，“我知道的，魏哥。”

　　他和柯洁的事算是定了，虽然都没挑开了说，但从柯洁原谅他的那一刻对于两人而言就是接受了，这是他俩这么多年下来不言而喻的默契。

　　顾琛吃着粉看着，觉得顾魏还真像他俩的哥。

　　说顾魏是他俩的哥也没错，因为顾魏比他俩大两岁，他俩没人管顾魏觉着可怜，从小一直都照顾他们，逐渐承担起了哥哥的角色，每次惹事了，顾魏总帮他俩擦屁股。

　　这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一条街上这么多面馆，他俩偏偏选到了吴丽的店，偏又吴丽是个心软的，把俩个小家伙留在店里玩，这一玩就玩了十三年，玩成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邹伟对吴丽比对他爸还亲，他缺失的母爱也是从吴丽身上享受到的，对于邹伟而言，顾魏就是他哥。

　　柯洁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谁对他好就把谁当亲人，但由于他母亲年轻时候的工作，这条街的人没几个不说闲话的。他小的时候走在街上，拿着钱去吃东西，经过的店面都会在背后议论他是妓女的儿子，钱也是睡出来的嫌脏。只有吴丽对他招手，让他进来吃面也不议论他。能真心对他的朋友，也就邹伟和顾魏，外加一个马大哈赵朝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