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葡萄球

3、绯闻

　　开学了，别着新校徽坐在公车上，总觉得身边的大人们有意无意向我透射敬佩的目光。这是一所在全市都非常著名的重点高中，一旦考进去，就等于半只脚跨入了大学的门槛。想当初，爸妈还担心我的水平，准备去借点钱，以备万一差个几分，可以交个赞助费什么的。

　　幸而我很争气，以高出录取线15分的成绩毫无悬念的凭实力被录取，整个初中，只有我考进，回想起来，那是我第一次为自己感到骄傲。

　　不过那份荣耀才刚进学校就被无情的打碎，第一天入学，几乎所有的课都是摸底考试，连招呼都不打，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问问别的同学，他们都和我一样出乎意外，这一点给我了很大安慰。

　　班主任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他说，突击检查的目的，是为了测试大家到底对以前所学到的知识掌握地有多深，临床磨枪的那种短期记忆，会影响摸底考的公平性，所以军训时完全没有给过提示。

　　所有成绩都出来了，班主任很“体贴”的把名次写在数学考卷的背面，翻开一看，天啊，我竟然连班里前十都没挤进，就更别去想年级排名了。

　　自信心被狠狠地击打了一下，看来天外有天人外人，我再也不是初中时，那永远的第一，同学的标杆，老师的宠儿了。

　　“唉，你第几？”林丽娜坐我前面，转过身捅捅我。

　　“不好”我心情正糟糕，此时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问题。

　　“有什么不好的，说说嘛，我二十八”亏她第二十八还能那么乐呵。

　　“十一”不过认识到，在我之后还有四十一个人，让我又觉得心里不是那么难过了。

　　“哇，你真强！”林丽娜的表情动作总是那么夸张。

　　“强什么呀，连前十都不是。”

　　“放心啦，就你这样子，下次测验，肯定就能上去。就算上不去，也没事，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升学率是95%以上吗？我妈说，只要我不是倒数十名，她就ok。”

　　我挺羡慕林丽娜有那么想得开的父母，可也并不是每个家长都能那么开通的，如果我爸要知道这次摸底考我只有十一，不晓得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估计肯定要对暑假里我没有看一次书，没做一道题大说特说了。

　　“你知道魏义榕第几吗？”

　　“不知道”我摇着头，他第几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惨了，比我还落后20个人呢！”

　　“四十八！”看他的样子挺聪明，挺机灵的啊——难道又应了那句古话：聪明的面孔笨肚肠？

　　“你知道吗，其实他中考的成绩根本上不了我们学校，不过他爸有钱，砸了一大笔赞助费，才让他来我们学校借读，等到高考，他是要回去原来学校登记的。”很多时候，我觉得林丽娜很烦，很多事，可高中三年里，要不是因为有她这样一个朋友，有很多事我根本不可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魏义榕成绩第几她知道，我不稀奇；可是借读生、赞助费的事情，她知道就有些不寻常了。

　　“嘿嘿，我有内部消息啊！”林丽娜装出神秘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大伯就是我们的校长大人。

　　“我可给你打听到很多关于魏义榕的事情，想不想知道！”

　　“没兴趣。”我皱了皱鼻子，只觉林丽娜这三八劲儿过了头——我为什么就要对魏义榕的事情感兴趣？

　　“别装了，想知道就说想知道嘛！”见我爱理不理，很是扫雷她的兴。

　　“我没装啊！”我现在只对那扎眼的“11”，怎么去掉一个“1”感兴趣。

　　“哦，是我错了，你们什么关系啊，他的事儿还轮得到我来告诉？”林丽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们什么关系？你说说清楚！”我和魏义榕什么关系？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你们不是谈恋爱的关系吗？”林丽娜语出惊人，差点没把我吓到桌子底下。

　　“谁说的？”要知道我们那会儿可不像现在那么开放，随随便便就能在大街上看到穿着校服出双入对的中学生，早恋在那时可是非常非常大的“罪名”！

　　“大家都这么说！都说你们早就认识，要不然为什么你晕倒，大家都在等老师，偏偏他跳出来呢？”林丽娜的分析得合情合理。

　　是啊，现在我倒也想知道，他干嘛那时候要冲出来了。

　　“我和他早认识！谁造的谣！我和他到现在为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事后，我的确想过要向魏义榕道谢，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心里还有些愧疚。现在想想，他这种行为对我造成的恶劣影响，远远不值得我对他感到抱歉。

　　“你们真的没在谈恋爱？”林丽娜的不相信，我可以理解，换作我，也不相信这两个人清清白白。

　　人只有自身卷入是非漩涡，还能体会百口莫辩的冤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依然是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轮到英语早自习那几天，我有权利抽成绩比较差的同学背课文。开始我故意避开魏义榕，总觉得自己必须跟他保持绝对大的距离——结果流言说，我这是徇私舞弊，知道魏义榕英语不好，故意偏袒他；从林丽娜那里了解到情况后，我改变策略，开始针对他——结果流言又变成，我这是假公济私，找机会和魏义榕有单独相处，面对面的机会。

　　同一个班的同学，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走廊上遇到，我要是低头自己走自己的，要被人说那是避人耳目；我要是跟对普通同学那样，与他有个眼神的招呼，要被人讲那是眉目传情。

　　我真是快疯了！这件事，又没办法跟爸妈商量，要是他们知道，才开学我就有了那么一个“绯闻对象”，这局面就更是乱得没办法收拾了。

　　找来找去，还只有林丽娜能当我的军师，可惜她也就是个狗头军师。

　　“你到底给我想想办法呀！”中午在食堂，我愁眉不展地拉搡着林丽娜，把她刚夹到嘴边的红烧肉给弄掉了。

　　“你看，你看，我的红烧肉被你弄掉了！”

　　“赔你，赔你，我把这一盆都赔给你！”没胃口的我，把自己那份红烧肉推到她面前。

　　林丽娜开心地往她盆里夹，在获得我首肯后，连汤汁都拌进饭里。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流言蜚语。”她嘴里塞得嘟嘟囔囔，吃得满嘴酱油。

　　“什么办法？”我满怀期待地等待她帮我想出的“好点子”。

　　“那就是，你跟魏义榕真的谈恋爱不就成了？这样的话，流言就不算是流言，绯闻就不算是绯闻啦！”说完这一句，林丽娜飞快地捧着饭盆往旁边挪去，没想到她那体型动作还能那么敏捷。

　　这叫什么办法！我气得直想掐她！死丫头，这种馊主意信手拈来，要不是走投无路，我怎么也不会来找她商量啊！

　　“哎呦，给你打一下，别生气啦，开个玩笑嘛！”林丽娜小心翼翼地坐了回来，“其实你也别太在意别人说什么，清者自清，只要班主任不相信，你爸妈不知道，不就行了？”

　　瞧她说得轻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再怎么传下去，迟早有一天老师爸妈会察觉，现在就已经说不清了，到时候还能还我个清白？

　　“其实，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考虑魏义榕？”刷碗的时候林丽娜又开始怂恿，“他长得那么帅，又大方，关键是个子高，你看你自己，已经是女生里当排头的了，你们两个站一起真的挺般配！除了他成绩不太好，可人无完人嘛！”

　　“你再说！你再说！”我往旁边泼了一把水，林丽娜一下子躲开，想起刚才就没打到她，不甘心地往饭盆里装满水，追着她方向猛地一泼……

　　“啊！”俗话说，覆水难收，当我见到出现在林丽娜身后的魏义榕时，除了惊叫，也没什么办法阻止自己失了准心，泼出去的水让他变成落汤鸡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林丽娜转身看着胸前一片水迹，替她挨了我一碗水的魏义榕，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林丽娜，你别跑！”我想赶上已经跑得没了踪迹的林丽娜，却又不能丢下一身狼狈的魏义榕，左右为难。

　　“那个，对不起！这水，是干净的。”我想尽量减少自己闯得祸会造成的后果，“晒干了以后，应该看不出来。”

　　印象里，魏义榕的声音不像很多男生那样，尖而脆，而是变得有些低沉，浑厚。

　　“于白鸽，你瞄得也太不准了，我和林丽娜差了有两个人的距离吧！”我不敢看他，反正现在他说什么，我都认错。

　　“还好，裤子没湿。”他往下左右看着，“算了！”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了我。

　　“那个”见他越过我，往食堂走，我想不管怎样我也该为自己的行为做些弥补，“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给你打饭，中午太阳大，你找个地方，把衣服脱下了晾晾吧。”无论在什么季节，湿衣服贴子身上，总是不好受的。

　　魏义榕背对着我，举起手摇了摇，表示不用。

　　不行！我于白鸽不愿欠别人的！快步上前，趁他不注意，抢过饭盆，“你到实验大楼顶层等我！”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冲。

　　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我爱吃肉！”

　　我买了红烧肉，大鸡腿，炸排骨，加上若干素菜，一盆装不下，我连自己那个也用上了。

　　“魏义榕？魏义榕？你在哪儿？”这里平时没什么人，老师的办公室在一楼，顶楼都是空教室，实验器具还没完全到位。

　　“我在这儿”一个脑袋从教室门口伸了出来。

　　我匆匆向他跑去，来到门口，才知道，他为什么只伸了一个脑袋出来——原来，他把衬衫脱了。

　　我会游泳，夏天常常跟爸妈去水上乐园，不是没见过光膀子的男生，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对象不对，这看在眼里也就觉得很变扭了。

　　“给你！”我别过脸去，把饭菜递给他，他接一碗，却不接另一碗。

　　我手酸了，只好再回过头来看他——他一手拿着饭盆，一手提着衬衫——原来教室里空空如也，没地方晾衣服。

　　本想给他送完饭就离开的，这回我只能充当起他的人型衣架了。

　　我是独生女，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和堂兄弟，表兄弟接触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从来没好好看过男生吃饭。从不知道，男生的胃口那么好，哗啦哗啦扒饭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会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该再吃点。

　　“够不够？”看他吃得那么欢，我真怕三两饭不够。

　　“够了！回头我把饭票给你。”

　　“不用了，就当我给你赔不是的好了”我带着歉意。

　　“你真客气，其实我没想让你赔什么”他大度地开始吃炸排骨。

　　“我知道！那你就当我是谢谢你！”我终于可以为中暑的事情对他表示感谢了。

　　“谢我？”他咬着排骨，口齿不清地问。

　　“听说，军训的时候，是你把我背到教室的。”对我来说那么重要，困扰到现在的事情，他竟然都不记得了！

　　“哦，是那事儿啊！”他翻着白眼，“拼命”回忆。

　　“其实～～～我一直想问～～～当时你干嘛要背我？”我问得很艰难，觉得脸上发烧发烫。

　　“没有啊，我看教官不动，总得有人啊。而且，这样一来，我不是也可以跟着到教室里凉快凉快嘛！”他的心思都在怎么把那块排骨啃得干净上。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因为这个答案，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为了他也能凉快凉快，我的名声就给毁了，还搞出那么严重的一个“绯闻”！

　　就为了他也能凉快凉快，我苦恼，困惑，进退维谷，在班里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就为了他也能凉快凉快，我这些日子寝不安，食无味……他倒吃得开心！

　　“别吃了！”我大喝一声，吓得他噎到，使劲敲着前胸，真怕他出事，慌不迭转去敲他的背，好不容易让他吞下那口饭。

　　“于白鸽，你干嘛啊！”才能开口，他就厉声厉气，“吃饭的时候，不带吓唬人的！”

　　我很委屈，我也没想吓唬他，只是刚才一时生气，“谁让你一下子吃那么大一口啊！难道不知道吃饭该细嚼慢咽嘛！”

　　“那你又知不知道，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吗”他反唇相讥。

　　“我又没在吃饭，干嘛不可以说！”我不甘示弱。

　　“可我在吃饭啊！”

　　“你在吃饭，管我什么事！”

　　“喂，你别不讲理啊，我到底是因为谁才要跑到这种连坐都没得坐的地方吃饭啊！”

　　“是你不讲理才对吧！我到底是因为谁，才会搞到现在满世界都在传我和你在谈恋爱啊！”他还有理了！他还横了！我一肚子苦水正没地方倒呢！

　　“我～～和你？谈恋爱？”魏义榕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我恨恨地想，终于也轮到你吃不下饭了吧！

　　“自从军训那天我中暑，班里就开始传了，你就一点儿也不知道？没感觉？”真不理解，男生的脑子都是浆糊啊！我第二天就感觉大家的眼神不对劲了，他到现在还一脸白痴的样儿！

　　我嫌弃地看着他抹了一下嘴，表示吃完收工，受不了地从口袋掏出餐巾纸递给他——那么油腻腻的手，待会儿还不蹭着衣服上！

　　“你告诉我，是谁传的，我找到他算账去！”他也真不客气，抽了一张擦嘴，又抽了一张擦手，才还我。

　　“我要是知道是谁，早找他理论了。而且现在全班都这么传。”手里的衬衫差不多干了，我交给他，然后拿回自己的饭盆。

　　“那现在怎么办？”他扣着扣子，一脸有勇无谋。

　　“还能怎么办？凉拌！”虽然想不出办法解决绯闻事件，可我没来由的感到些许安慰，也许是因为把另一个人也拖入苦海让我不再“孤单”；也许是想到，这个救我的“恩人”，并非谣言的始作俑者而感到欣慰。总之，心情好了很多。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这样看来，我们班那些人全都是蠢蛋。绯闻并没有像我的心情那样，往好的地方转变，而是越发凶猛了：

　　“于白鸽和魏义榕躲到实验大楼里一起吃饭，后来还一起刷碗呢！”

　　“才不是，明明是于白鸽替魏义榕刷碗！”

　　“是魏义榕，给于白鸽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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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头疼得比中暑还厉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