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荀衣

6、除夕夜

　　陶蓉在看报纸，是十几天前的，买了一直没时间看，上洗手间无事，拿来翻翻。
　　这个习惯不太好，一般是男人才有的，但是，有几个女人说自己肯定不会做呢？
　　这张上面有一篇讨论，题目起的很吸引已婚的爱八卦女人，“公婆和爹娘，过年你到哪家去？”，陶蓉自认也是个平凡小女人，一见着这题目，就积极的拿了这张纸进洗手间。
　　这上面说了一个很小的故事，丈夫坚持要妻子跟他一起回自己家去过年，妻子想着已经好几年没在娘家过除夕了，所以有点不愿意，夫妻就开始吵架冷战了，后面接的是“读者评论”，这个评论么，陶蓉认为多半是编辑部里面的几个编辑代表民意而已，如同CCTV记者代表中国代表全世界，不过说的还算全面，有的说应该去公婆家里过年，这是传统；有的说可以各自回各自的家，这是皆大欢喜；有的说一家一年，轮流。其中，第一种意见比较多，尤其是男姓“读者”。
　　陶蓉叹气，很是欣慰自己挑的丈夫。

　　卫谓跟陶蓉结婚后的第一年，临近过年，夫妻两个就商量这事儿，结论出来的很轻而易举，卫谓自己先说，一家一年，轮流，陶蓉抿嘴笑，不再说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陶蓉后来跟自己的同学说过一句话，“谁都是爹娘生养的，男人和女人，谁比谁低下么？等你男人有志气，可以挣钱养活全家，我们再来谈谁为主谁为辅的事情，再说，女人做家务难道不是工作么？国外有调查，如果为家庭主妇的工作付钱，比一般的白领收入都要高呢。”
　　她那个高中同学郑玫是个女强人，毕业后不满意自己工作，于是跑去考司法考试，通过后转行做了律师，律师这行当，现在在中国，就是“金领”代名词，郑玫更是不例外。
　　女人能干了，当然对另外一半要求就高了，挑来挑去，说是要找个家里无牵挂、能力比她强、温柔体贴、高大英俊还专心不二的男人，现在这种男人都属于熊猫级国宝了，就算有个个把个，也大多被有眼光的女人提前投资了，所以她一直到三十岁，都没找到另外半边天。
　　郑玫听了陶蓉的话，也笑，“是啊，现代男人，拿的没老婆多，还对老婆耀武扬威的，觉着老婆应该回家做家务带孩子、对他温柔体贴，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啥嘴脸，能够得上得到这么好的女人么？”
　　“从你话里，听的出来你家老公还是不错的，”郑玫叹气，“我咋就遇不到这样子的男人呢？”
　　陶蓉抿嘴笑，“你才看不上他呢，拿的比你少多了，英俊也说不上，家里还有二老，你五个条件三个不符合，哈，你是城里的看城外好罢了，真的让你遇上这么一个，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郑玫正色，“说实话，那是我以前的要求，现在啊，我知道那是妄想，只要一个稍微看的过去一点、走在街上不是特别影响市容的男人，不是一心看中我的钱，加上温柔体贴一点，我就认了。”
　　陶蓉摇头笑，根本不信她的话，多少个女人都说，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是个男人，看的顺眼就成，但是那个看的顺眼啊，就是最高的要求了。

　　今年轮到在陶家过年三十。
　　陶蓉的爸爸是个以前国营厂的车间的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妈妈是个小单位的会计，小日子过的不错，不过后来陶爸单位成了第一批改制单位，陶妈的单位呢，干脆的，撤销了。老两口子那时都快到了退休年纪，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于是办了个内退，回家呆着玩，不去跟年轻人抢饭碗（也抢不过），过了一年多，两口子都到了年纪，算是正式退休了。
　　陶蓉爸爸刚退下来时候还有点党的干部气，瘦小枯干一老头，走路做事都挺胸凸肚的，走在社区里面喜欢教育社区小姑娘老太太的，包括跟着老伴去买菜，也是喜欢跟菜贩子肉贩子鱼贩子谈论国家形势市场经济。社区小姑娘是看着老爷子年纪，嗯嗯啊啊的，再说老爷子也是关心社区工作么，不好打击老人家积极性；菜贩子等等，都是看着老爷子纵横天下大事，完了总会买点东西，所以也笑眯眯的一边嗯一边麻利的给陶妈称菜找钱。
　　老爷子也是个明白人，原先是刚退下来，不自觉就会带出原来作风，后来慢慢的习惯了退休后的生活，就基本改掉了这个官员气，人便也一天天胖起来，这个胖是指肚子，其他地方的肉，跟肚子上的比，是1：10的长，不过几年，老爷子就从竹子变成梨子了。
　　陶蓉还有个妹妹，陶然，那妮子读书不错，当年高中毕业报考大学，家里想着个女孩子，还是跟姐姐一样本地大学好了，陶然当时还是懵懂小女生一个，虽然有主见的很，但是在这种大问题上，还是遵从了父母的意见，考的是南大，今年大三了。

　　下午五点，卫谓和陶蓉，拎着礼品到了陶家。
　　礼品么，其实是一点没啥漂亮包装的东西，要是为了盒子花钱，陶妈会批评的，所以就是一些卫谓带回来的外地土特产，以及卫谓的妹妹言颜，从旅游胜地带回来的纪念品之类的。
　　两口子到陶家，陶爸正在厨房里做饭，老爷子系个洗的发白的花围裙，忙得不可开交，厨房里一阵阵香气飘来荡去的，陶蓉立即就觉着自己肚子咕咕的在奏交响乐了。
　　以前中国，一般都是女人做饭，男人么，最多做职业厨师，有条件的，自家的厨房从来不进，坚决遵循孔老夫子的“君子远庖厨”的教诲，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农村大概还保留了原来的传统，城市里面，却是很多男人下厨做饭了。
　　譬如卫谓和陶蓉，也是一样，卫谓如果在家，铁定他做饭，陶蓉从不动手，最多洗碗，卫谓如果不在家，哈，陶蓉出去吃。再譬如上海男人，是公认的在家下得厨房，出外上的厅堂的新时代五好男人。
　　现在的女人越来越能干，说不定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变成，哆啦A梦洒了“男女相反药”的世界，妈妈回家翘着二郎腿抽烟看报纸，爸爸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
　　以前陶家的饭，也都是陶妈做的，但是自从老两口子退休后，陶爸无所事事，觉着自己要是再这样闲散下去，就会不中用啦，生命在于运动么，好多老人，都是退休后一下子没事做，后来早逝了。
　　陶爸琢磨了好多天，想到了几个办法，一是运动，运动么，每天早晨六点出门，离家里大概三四公里处，是个公园，陶爸每天早晨走过去，然后走回来。开始是觉着有些累，有时刮风下雨就不高兴去，后来陶爸感觉是越来越好，于是就拉着陶妈一起，最后习惯了就风雨无阻。
　　二是要找兴趣，琴棋书画，老爷子玩不来，花鸟鱼虫，老爷子觉得不喜欢，挑来选去，最后老爷子被几本图文并茂的菜谱吸引了眼球，于是开始挽袖子学做饭玩。
　　学了几天后，陶爸发现自己的天赋是在这个上面，可惜发现晚了，要不混成个国家大厨、上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做饭是小菜一碟，就算深宫锁陶爸、做个□□的专职厨师，都不是不可能。
　　老爷子一是真做的好，二是陶妈极力夸奖（其中的用心么，陶蓉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老爷子得了鼓励，自个儿也觉着自豪，就越来越有兴趣，最后家里厨房，就顺理成章的变成陶爸的领地了。

　　陶妈在厨房帮忙，要是只留陶爸一个人在忙，陶爸多半会发飙。陶然在客厅里，穿着家常衣服，看电视吃零食。
　　陶然跟姐姐长得很像，都是鹅蛋脸中等身材神情温柔可亲的那种居家女人样貌，个性也跟姐姐相似，就是陶然是新时代大学生，比起姐姐来，更加有主见的多。
　　看见姐姐姐夫来了，陶然随随便便的挥挥手，“姐姐，姐夫。”
　　陶蓉是个闲不住的，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窜到厨房去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临走时还嗔怪的看了卫谓一眼。
　　陶然摇头叹气，陶家老夫妻疼爱女儿，所以陶蓉和陶然姐妹在家基本没做过事情（这也是陶蓉不会做饭的原因），陶蓉以前还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爸妈的照顾，但是自从结婚成家后，每次回来都“假惺惺”跑到爸妈跟前去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陶然对此很是鄙视。
　　卫谓微笑，心里默数，果然没到二十下，陶蓉灰溜溜回了客厅。
　　陶然撇嘴，眼里带了笑意，“姐，你怎么老是这样子啊？明知道去了会被赶回来的啊。”
　　陶蓉倒是不生气妹妹的嘲笑，只是觉得卫谓那个不露出笑容的笑容最是可恶，恨恨的把自己的手塞到卫谓的领子里面，她的手冰冷，卫谓微打了个寒噤，任由她的双手不安分的在自己的脖子处乱窜，笑眯眯的说，“手都这么冷了，不进来暖和一会儿，还脱了羽绒服，穿的跑解马一样，又到处跑，明儿要是感冒了，又跟我抱怨，你就安分一点吧。”
　　陶蓉白了卫谓一眼，“就算是爸妈不需要，也要去问一句么。”一边说，一边左看看右看看，拿了卫谓的衣服套上，心满意足的穿了在屋子里乱转。

作者有话说

　　嘻嘻，这个问题，的确是报纸上有过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