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新年 ...
-
六点半,陶爸把骨头汤烧好,温在锅里,脱下围裙,顺便用它擦了擦手,进了客厅。
一家五口人坐下来吃饭,陶蓉早就按照陶妈的指点,从储藏柜里面找了一瓶酒出来,让卫谓陪着自己爸喝酒。
陶爸身体不太好,医生说了喝酒不能多,但是老头儿特喜欢喝酒,只要陶妈有个疏忽,眼错不见的,他就会喝超量了,所以陶妈不得不像盯贼似得盯着自家老头子,不仅酒都放在上了锁的储藏柜里,陶妈自个儿掌了钥匙,还隔个天把就打开来数数,最后是每天每餐给了陶爸喝酒的定额,只能大概一两半的一小杯,那杯子是陶爸专用的,避免老头儿企图换个大杯子,多喝点儿。
今天是年三十,大女儿女婿都在家,陶爸心里高兴,喝完自己那杯,还依依不舍的盯着酒瓶子不放,这酒是去年过年前陶蓉拿回来孝敬老爸的五粮液,陶爸一直没舍得开封,一是因为这酒太贵,二是去年卫谓陶蓉不在南京过的年,家里人少没兴致。今年人多过年热闹,于是陶爸慎重的拜托老伴拿了出来,说是跟女婿一起享受一下。
陶蓉看着爸爸那个样子,颇为好笑,对陶妈说,“妈,今天让爸再多喝一点吧?”
陶妈扭头看老头子,老头子那眼神和表情,有点像楼下那对年轻夫妇养的那只耳朵尖白色的黑色小土狗,那小狗平常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都看主人心情,所以瘦骨嶙峋,皮毛暗淡,陶妈有点可怜它,有时扔给它一点骨头或是肉,每次它吃完,总是以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围着陶妈转个不停,尾巴摇啊摇,摇的跟蝴蝶翅膀似得。
陶妈无奈一笑“那就再一杯,不准再多了。”
卫谓已经持定了酒瓶,就等着陶妈一句话。丈母娘话音未落,他赶紧给老丈人又倒了一杯。
陶爸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小抿了一口,表情幸福之极,一家人都笑起来,尤其陶然笑的最是响亮。
空调质量不错,满屋子都暖洋洋的,让人觉着,今天晚上,就进入了春天。
吃完饭,刚好是新闻联播结束,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开始。
陶然在陶妈的指示下出去拿了好几个盆子进来,里面放满了橙子苹果芦柑瓜子之类的吃食,摆了满满一茶几,一家人坐在电视前面看十年如一日老少皆宜的大杂烩晚会。
陶蓉一向不喜欢看春节联欢晚会,觉得大多数节目都有点低俗的无趣,她宁可去看江苏南京的几个台的八卦新闻家庭访谈节目,但是陶爸陶妈深爱春节联欢晚会,尤其是小品节目,说那长脸东北人傻的可爱。
陶蓉有次跟卫谓谈论起来,叹气,“谁看谁傻呢。”卫谓笑她,“你这话,敢当你爸妈面说?”陶蓉低头,“不敢。”
陶家爸妈喜欢,陶蓉和卫谓都陪着看,陶然是有个性的,打了声招呼,就回去玩她的电脑。
陶然的电脑,是她上大学后,陶爸陶妈为了充分表示陶家有功就奖有过就罚的优良传统,特意给她买的,还是卫谓去帮她挑的。至于家里的宽带网络,那是去年才开的。
陶然以前都是去网吧上网,但是这个网吧,不仅是陶爸陶妈不放心,觉着那里人多且杂,多半是嬉皮士小流氓青皮不良少女打架放火争风吃醋的地方,会严重的很快的带坏陶家小女儿陶然,这个不说,就连陶然自己,也不喜欢那里的烟味。于是陶然磨着爸妈要开宽带。
陶爸陶妈不太喜欢网络这个东西,首先,各种媒体上都在说,网络是个比□□还容易上瘾的东东,老人家觉着啊,□□已经是十恶不赦了,那比毒品更广大、更容易上瘾的东西,该是多么毒害人的东西啊!其次,陶爸虽然现在改了官腔,但是他一颗红彤彤的心始终不会变,保持与政府高度一致的政治观,坚决维护国家利益,虽然现在政府对网络的态度不明朗,但是老人家觉着,网络带点自由主义思潮,不是个好东西啊。
不过,这种不喜欢,与陶然去网吧上网可能带来的危险前景比起来,两害相比,取其轻者,在陶然的极力表述坚决不上网多发评论的保证下,陶爸同意了家里装宽带的要求。
陶然是个有志气的,电脑是爸妈买的,宽带的钱,再找父母要,有点得寸进尺,不能充分体现学生会副主席陶然小姐的能力,同学间说起来也是难堪,会被认为是娇小姐的。
于是陶然利用暑假去快餐店打工,自己挣包月费,而且因为是自己挣来的钱,不比爸妈给的,用起来格外的节约。
坚持到了九点半,可能是屋子里面太暖和,陶蓉觉得上下眼皮打架,她往卫谓身边缩了缩,把头靠在卫谓肩膀上,朦胧着。
卫谓叹口气,拍拍她的脸,低声问,“要不回家睡?”
陶蓉睁开眼睛,点头,站起来,向爸妈告辞回家。
陶妈赶忙去厨房,拿了两个大塑料袋出来,都是装好的各种冷菜卤菜,香肠火腿蛋饺排骨炸鱼之类的,给他们带回去,说是在家慢慢吃。
卫谓开车回家,陶蓉像个孩子,兴奋的指着空中不断绽开的绚烂花朵,大呼小叫的,刚才的倦意完全没了踪影。
卫谓好笑,“年年看烟花,年年你都这样子,看不腻么?”
陶蓉眼睛盯着烟花不放,也笑,“好看的东西么,我一向喜欢。”
回到家,大概是一进门接触到家里清冷的空气,陶蓉反而没了困意,就坐下来打开电视,准备挑一个好看的台,卫谓去上网。
翻来覆去,数字电视,十个台有八个是在放春节联欢晚会,剩余两个不是戏曲春晚,就是中国自拍的仿美国韩国香港片,结果仿来仿去,还是没学到精华,成了个中国风味的四不像,怎么看怎么别扭,估计着,就是因为学不好,所以才出台那个高峰时段必须播放中国片的规定。
陶蓉叹口气,这春晚,就跟南京到上海的动车一样,没钱的、不赶时间的,想买慢车票,结果,就算是南京始发的车子,都只卖站票给你,逼得大多数人都去坐动车,博得媒体上一片赞扬,说动车满座率百分之九十以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全中国老百姓都富裕到这种程度了呢。
不过,动车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春晚,也是,谁叫人家免费的呢?你不喜欢,看数字付费节目,保管不是春晚。
陶蓉百无聊赖关了电视,自己去洗澡。
热水器是早就插上电了,等到陶蓉洗的快好了,她在洗澡间里面大喊,“卫谓,快来洗澡,要不水要冷啦!”卫谓扔了电脑出来,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放好了陶蓉为他准备好的干净内衣。
洗完澡,陶蓉用电吹风把头发吹得半干,开了空调,坐在床上,翻开被子,盖住双脚,没开灯,打开了窗帘,静静的看窗外。
卫谓也关了电脑,坐到她身边去,悄悄握住了陶蓉的手,陪她看窗外不断绽开的烟花。
直到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五彩花朵都慢慢熄灭,烟花告一段落,准备着下一波攻势,陶蓉才扭头,她对卫谓说,“咦,不是说市里面禁放烟花么?这些人不怕警察来捉么?”
卫谓笑,“说是这么说了,中国人不就好这个么。前面禁过几年,全南京市不是还照样放么。所以今年大部分地区解禁了,再说警察也是人,谁没事大过年的来抓人啊。”
陶蓉点头,“这个是传统啊,传统的东西,要是都一一禁了,再过个几十年,中国都没人知道这些了吧?现在很多人,包括我们,好多原来的习俗都不知道了呢。”
卫谓拥她,“这个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我们就一小市民,自己过好自己日子最好。你又来多愁善感了。”
外面的烟花又起,大概是临近十二点了,一波又一波的五彩亮光,在两人的脸上闪烁。
从年三十晚上开始,鞭炮声不绝于耳,凌晨一点到四五点之间,总算是略微安静了一会儿,但是五点多钟,陶蓉还是被小区里面突然大作的鞭炮声音吵醒了,她一醒,卫谓就别想再睡了。
七点多钟,两个人起床,洗漱吃早餐之后,就商议着要去黎处长家里拜年。
卫谓和陶蓉工作这么多年,很少去领导同事家里拜年,卫谓觉着朋友在精不在多,上司么,如果没有私人交情只有上下级关系,平常客气守礼就好,过年不需要到人家家里打扰;陶蓉自觉是个小女人,只喜欢自己家呆着,不喜欢去人家那里串门,至于她的同事上级,要不都去,要不都不去,免得人家说厚此薄彼,她宁可短信拜年,也不喜欢上人家家里。
不过陶蓉和卫谓,大前年开始,每年过年时候必去一个人家里拜年,那就是陶蓉原来的上司,黎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