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职业者》两颗方糖

3、初次交锋

　　沈津没有回应白叶的话。

　　也没在意“白叶为什么会了解会所”这种明显值得深究一下的问题。

　　他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似乎是默认。

　　他要带她去哪里？

　　白叶轻轻皱了一下眉。
　　这和她得到的指示不太一样。

　　那些人给她的今日任务是——

　　【跟随沈津进入会所，以不经意的方式认识他、接近他，并且将好感度控制在15左右。】

　　原本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
　　沈津愿意主动带上她。

　　这使得两个人的相识非常自然。

　　无需白叶去设计什么乏善可陈的“邂逅桥段”。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有点失控。

　　尽管白叶拥有着人类的基础思维，并且在“计算和记忆”方面十分卓越。

　　可她却不怎么懂得“谋略”这种东西。

　　当事情的发展和预定的不一样时，她不会迂回处理。

　　——而是会采取更加强硬的手段。

　　她放平声音最后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里？”

　　她的声音有些冷意。

　　沈津依然没有回应。

　　他为了明确表示“回避的态度”，甚至点开了车载音乐。

　　音乐是随机播放。

　　目前这一首，是上个星期一夜爆红的虚拟偶像Kusy的新歌。

　　白叶对这首歌很熟悉。

　　纯粹空灵的清唱，在一众劣质的电子合成音里面脱颖而出。

　　不过，白叶现在明显没心思去评价音乐。

　　她的程序很快给出了这种情况之下的“解决办法”——

　　她以极快的速度拉下了自动驾驶的控制开关，然后去抢夺沈津手边的方向盘。

　　这个举动，让她的半个身子几乎压在了沈津身上。

　　飞行车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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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发现场。

　　伏迪叼着个面包拉开车门，陈义小心翼翼地捧着记录板，跟在伏迪身后，也坐进了车里。

　　调查结束。
　　尸体被专门的车辆运回警署，拦着现场的警戒线被撤掉。

　　运送尸体的人刚刚离开，就又来了一拨人。

　　这些人年龄各异、衣着各异、长相各异，总之就是毫无相同之处。
　　簇拥在一起，像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破布条。

　　陈义扭头：“这些人来干什么的？记者吗？”

　　伏迪嚼着面包，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来买房子的。”

　　陈义有点惊讶地缩了缩脑袋：“这房子里刚死过人，墙上那血还没擦干净，地毯也没……”

　　伏迪伸手用力点点陈义的脑壳。

　　他这个捡来的徒弟，明明办事情、学东西都挺认真的。
　　就是感觉，脑袋里缺了点什么。

　　融不进世俗，总带着点稚气。

　　这倒也不是说他不好。
　　只是伏迪每次想到，都觉得恨铁不成钢。

　　“死不死人有什么关系？这里地点好，相邻的也是旧城区少见的正经街道。而且，就是因为死了人，价格才有商量的余地。”

　　伏迪粗着语气解释了一句，把空面包袋塞在车上的烟蒂盒里。

　　他不抽烟，烟蒂盒里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包袋。

　　陈义听见伏迪的解释，扯了扯嘴角。

　　他表情尴尬地看着那些拼命往门里挤的人，也不知道是想说晦气，还是想感叹人命。

　　片刻，车子背面两道白色的光亮起来，带着一股冲劲，悬浮到半空中。

　　伏迪开的是手动驾驶。
　　他年纪大了，不喜欢自动驾驶那种新鲜玩意。

　　陈义根据方向，判断出伏迪并不是想要回警署。

　　“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去？”

　　伏迪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撕开一粒薄荷糖挤进嘴里。
　　他头发白了半边，但依然显得很精神。

　　“你程图叔昨天回伦克市了，咱们一起吃个午饭，见见面。”

　　陈义眼神一亮。
　　“程叔回来了？”

　　“小兔崽子，程叔回来就忘了我这个师父了是吧？你听着点，见到你程叔，好好打招呼，你程叔给你钱……”

　　陈义接着伏迪的话说道：“我不要接，也不要向程叔要礼物。”
　　接着他又有点憋屈地小声补了一句：“你每次都说。”

　　伏迪把薄荷糖咬出咔哒响声，瞪了陈义一眼。

　　“你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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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津微微后仰，他对白叶的举动有些意外。

　　他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看起来柔弱乖巧的女生，会突然间有这样过激的行为。

　　飞行车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已经威胁到了安全。

　　他的第一反应是发动异能。

　　这个世界中，能力等级分为“一、十、百、千”四级，这个级别不是指异能的强度，而是每升高一级，都可以觉醒一种新的异能。

　　至于觉醒的异能是什么——

　　看运气。

　　沈津的“一”级异能是“脱水”，这是个要人命的异能。

　　字面意思，异能发动后，可以短时间内将一个人，变成一具干尸。

　　沈津的手在白叶抢方向盘的时候，就已经抬了起来，能量在手心凝聚。

　　但当他看见对方白皙的手指时，却停顿了一瞬间。

　　——他选择了一种相对原始的方式，来制止白叶扭动方向盘的动作。

　　沈津的手前探，即将紧扣住白叶的手腕。

　　他是做了让她手腕脱臼的打算。

　　白叶的反应不慢。
　　她料到了沈津会阻止她。

　　此时此刻，她动作敏捷地偏过身子，手指握拳，精准敲在沈津探过来的手掌上。

　　拳掌相对。

　　她的攻击力度很强，这一下，不说普通人，即便是大多数异能者来接，都未必承受得住。

　　可是，沈津做出了一个让白叶感到有些惊讶的举动。

　　他没有和白叶硬碰硬，只是轻轻捏住了白叶的拳头，手腕后撤，以退为进。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扣上了白叶的腰，手臂用力一带。

　　白叶一时间失去平衡。
　　被动的翻转之后，两个人的位置对调。

　　她被压着手腕抵在主驾驶位上。

　　飞行车的驾驶位很宽敞，开了自动驾驶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坐在前排喝茶谈天。

　　因此，沈津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白叶呼吸一滞，没放弃攻击。
　　在她膝盖抬起的瞬间，沈津威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再动你会死在这里。”

　　声音很沉，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反而带着深刻的警告意味。

　　车内陷入了僵持。
　　只剩下Kusy空灵的歌声。

　　这个姿势之下，两个人离得很近。

　　他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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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

　　沈津似乎是察觉到白叶的攻击性逐渐弱了下去。
　　又似乎是反省了一番，觉得他把她带上车、却又不说去哪里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

　　他习惯了命令和独行。

　　面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反手将档位重新推回自动驾驶，收起了威胁的视线，撤开身子，让白叶重新坐回去。

　　白叶低垂着视线回到副驾驶，看起来有点委屈。

　　可她心里想的，和外在表现出来的，却不太一样。

　　——探测器上数值依然是零。

　　无论是平静友好的相处，还是行为激烈的试探，都没有任何效果。

　　他到底感兴趣的是什么？

　　沈津把车载音乐调低一点，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淡，好像刚刚的攻击性，只是白叶的幻觉。

　　“你想问什么？”

　　沈津点击了一个控制按键，二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张长条形状的金属制小桌，小桌上面，是杯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饮料”。

　　车行恢复了平稳。

　　沈津将其中两个杯子调转，倒满浅橙色的饮料。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白叶。

　　大概可以算作是某种补偿和安慰。

　　白叶接了过来。

　　她看见沈津单手举杯喝了一口之后，也跟随着他的动作，捧着杯子尝了一小口。

　　酸甜。

　　她说道：“我们不去会所？”

　　他这次很有耐心地解释：“会所上午的营业项目很干净的，调查不出什么。中午过后，才会逐渐露出端倪。
　　而且，我们也不能这么毫无准备就过去。”

　　白叶点了点头。
　　她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多问一点。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
　　“我不想下午去的时候，被里面的人缠上。”

　　沈津这话说得冷淡。

　　白叶轻声：“哦。”

　　她知道沈津的意思，如果是一个人去，肯定会被拉着推销一些特殊服务，但如果是两个人装成情侣，则会免掉很多麻烦。

　　可是，他明明也不喜欢她。

　　白叶偏过视线，她的眼前浮现出探测器上的数值。

　　那个圆圆的零好像在嘲笑她。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沈津没有给出一个类似于“商场”或者“警署”，这样具有概括性并且容易理解的名称，而是说了一个地址。

　　“天街460号。”

　　白叶虽然不知道这460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对“天街”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是新城区最繁华的地方。

　　她提醒道：“从旧城区到新城区需要很长时间。”

　　沈津回答她：“那里能让我们拿到和会所相关的基础情报，所以有必要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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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叶理解沈津的理由。
　　但是从旧城区前往新城区，即使是乘坐飞行车，也需要至少两个小时。

　　路途有些无聊。

　　车载音乐的歌单已经循环了三四遍。

　　歌单里Kusy的歌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津喜欢。
　　又或者，他只是单纯选了些最新的歌，塞进歌单里。

　　顺着车窗向外望去，天空中散布着无数银灰色的无人飞行器，飞行器的两个小三角形翅翼上，标着亮银色的“地上网络”字样。

　　噪音不断，却一点都不热闹。
　　冷淡而机械。

　　“地上网络”是一个渗入伦克市家家户户的公司名。

　　他们几乎垄断了绝大多数的智能日常用品。

　　“地上网络”的背后，是伦克市最大的财团，Kr财团。

　　雄厚的资金支持着他们做任何事情，包括……他们可以把探测器丢到天上，让那些东西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这些探测器记录着伦克市人们的日常生活，并将记录的内容融入“大数据”测算，方便财团继续从人们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

　　比如，白叶去会所的行为，可能就会被记录其中。

　　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数不清的“会所招聘广告”或者“特殊服务介绍”，出现在白叶通讯器的邮箱里。

　　——烦不胜烦。

　　虽然白叶在伦克市没有生活多久，却已经对这个习以为常。

　　“地上网络”把天上那些苍蝇称之为“风筝”。

　　这是个美化了的名字。
　　不过白叶不这么认为。

　　比喻成是“苍蝇”，至少证明着一定程度的自由。

　　而“风筝”，却是在线的牵动之下，毫无挣脱的可能。

　　——人们的生活被控制着。

　　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就像是邮箱里必定会出现垃圾邮件一样。

　　不过，混乱中的人们依然乐得自在。
　　欢笑声放肆而毫无顾忌。

　　他们沉溺其中，甘于被控制。

　　在这样的协调之中，伦克市每年的幸福指数统计数据相当“亮眼”。

　　在满分一百分的评定标准下，从来没有低于过九十五。
　　简直不可思议。

　　在伦克市，只有三个地方不会被“风筝”探测到。

　　第一异能学校。
　　警署。

　　以及——

　　地下室。

　　这是一个情报组织的名字。

　　地下室的成员行动隐秘，自成一体，在地下“游荡”。
　　很少有人了解他们。

　　地上地下，互不干预。

　　近几年，警署开始被财团逐渐渗透，已经越来越不干净了。

　　真正能够完全摆脱“风筝”监视的，其实只剩下地下室和第一异能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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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行车内。

　　白叶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摆弄着小桌上的“AI球”，她的手指戳在那个白白圆圆的球体表面。

　　球体晃来晃去，像是个不倒翁。

　　很多家庭和公共场所都有这个。

　　不过，白叶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

　　她觉得白白的小球很可爱，摆弄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有搞清楚，究竟应该怎么让它开机。

　　就在她有些泄气地将AI球放回桌面时，沈津从旁边伸过手来。

　　他沉默地从她手中拿过那个小球，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捏，小球的表面亮起了一圈蓝色的光点。

　　伴随着“地上网络”四个字依次闪过，AI球发出了声音。

　　“您好。”
　　是一个六七岁小孩的声音，软软的。

　　沈津把AI球重新递给她。

　　白叶接过来，微微牵扯起一点嘴角。

　　沈津看她，声音平平的，像在谈公事：“觉得无聊？”

　　白叶很诚实地点点头。

　　沈津很认真地想了下“无聊”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随即问道。

　　“会玩扑克吗？”

　　白叶摇了摇头。
　　这不在她的知识范畴内。

　　“麻将？”
　　白叶又是摇了摇头。

　　沈津觉得有点难办。
　　他不是个沉迷娱乐的人，没什么打发时间的手段。

　　他做出了最后的尝试。

　　“成语接龙？”

　　这一次白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