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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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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堂姐到底是比我早嫁了。祖母说,堂姐比我大两年,若是在我之后恐怕就耽误了。
她出嫁的那一天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红色的盖头,脸上虽有泪痕,但嘴角却是笑着的。
我想,她找到了自己的谢娘。
我的谢娘在哪呢。
我想起了那支签子,天赐良缘。莫不是你想等我出嫁之后也绿一绿沈墨白
老天,你好狠。
到我出嫁的时候,天正是热的时候。我穿着繁重的礼服顶着硕大的金冠,前襟后背一阵一阵的冒汗。阿娘和祖母哭着一字一句的嘱咐我,我却只想着等礼毕之后要大睡一觉。
二哥站在院子外面看着一众女眷把我扶出来。
他背对着我,“二哥送你上花轿。”
其实送我的人应该是大哥。但我从小就和二哥更亲厚些,打鸟上树骑马喝酒也都是二哥教给我的。所以,大哥特意对外说早年战场伤了腰和腿,使不上力气,只能让二哥背我上花轿。
我趴在二哥背上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带着我去骑马,我却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他背着我硬硬生生从马场上背到家。
我想哭了。
“二哥。”我嗫嚅着张开嘴,“你的扇子上是谁的印。”
二哥微微一愣,我听见他语气中的不舍与留念,“一个故人罢了。忘不掉,所以藏在心里。”
忘不掉,所以藏在心里。
我感动的要哭了。他们都有甜甜的爱情,只有我没得。
这天夜里,沈墨白醉醺醺的进来却躺在了外间的榻上。
他说,我还小,怕吓着我。
我看了看胸前的两团肉,是不太大的样子。
不过我倒是乐的开心,这一天没少折腾。有人把床让给我,我也能好好睡一觉。
沈墨白娶了我,皇帝说他也是成家立业了不能在宫里住着了,于是封他为岐王,另辟了府邸。
可怜我在宫里的床还没睡热乎就又哼哧哼哧的搬到了宫外去。咱就不能在成亲前都准备好吗
不过出了宫也不错,我不用起早贪黑的给皇后请安,给太后请安。真是棒极了。
我是开心了,但沈墨白的脸却黑了下去。
皇后的亲爹上了书,说岐王已经成家,也要体贴国事。如今北方旱灾,户部的银子却不够用。于是派他到各个大臣家里去收钱。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沈墨白一个刚刚就职的闲散王爷,让他去干太子都不愿意干的活。
那些人欠的银子就是一坨屎。况且户部在太子手下,这不就是让沈墨白替太子擦屁股吗?
但事非人愿,这坨屎还是落在了沈墨白头上。
这次他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不回家了。
翠柳看着空荡荡的岐王府每日都以泪洗面。不知道的以为独守闺房的是她。
我抚着她的背安慰她,“他不回来正好,我也不喜欢他。”
翠柳好像更愁了。
自从当上岐王妃,我每日也不过是东边串串门,西边吃吃酒。去的次数多了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后要把仅有一面之缘的我送到沈墨白身边。
皇帝喜欢沈墨白,不是说他这个人有多么的优秀,而是因为这个人淡泊名利不争不抢。
皇帝老了。人一老心胸就会变窄,更爱惜生命贪恋权财。更何况皇帝身处九五至尊。他怕太子为了夺权弑父,又怕废了太子天下大乱。所以就分外宠爱沈墨白这个不争不抢的皇子。
活在宫里的都是人精。显然,我的亲婆婆,玉贵妃不是,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但是皇后是。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沈墨白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也不愿意把卢秋云这个贤内助送到岐王府来。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我。
我阿爹是镇北将军,阿娘是襄阳柳氏,大伯是国子祭酒。表面上看,娶了我是好处多多,但皇后知道沈墨白心里有个人,我又是家中幺女必定娇宠。这结的是亲还是怨可是两说呢。若是我在沈墨白这里讨不着好,再回家哭闹一番,这仇就结定了。
其实,我就是皇后送过来的一根搅屎棍。
我气愤的坐在床上,这个老女人还有两副面孔呢。
但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不打算哭,也不打算闹。就这样占着一个岐王妃的头衔,有人供吃供喝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沈墨白他长的极好。我就是馋他的身子。
我掐了一粒葡萄放在嘴里,有点涩。“翠柳,去换一盆甜的来。”
沈墨白早起贪黑的忙了月余,户部的账单才好看了些。
皇帝很开心,当即赏了太子一尊外邦进献的金佛。说是保佑他身体康健。
太子的身体康不康健我不清楚,但是沈墨白累的快吐血了。
对于皇帝的立场,我始终没有搞明白。若说他疼爱这个小儿子,或会让他远离朝堂随心所欲,或会委以重任。但这样要账的工作,我看不出疼爱。
若说他疼爱太子,也不会凡事自己亲力亲为,一点权也不撒手。
我想的头疼。以我的智商,还是太难了。
太子见自己得了皇帝的赞赏,更加卖力的剥削沈墨白。他是真的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了。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离寡妇不远了。
为了我以后的前程,我决定给沈墨白出个主意。
闷热的天,我堵在走廊上,一站就是一天。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候,等到了他。
他看着我额头上,脖颈上的汗一句话也没说就带着我进了书房。
我坐在书房里,灌下去大半杯的茶水,又吃了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才缓缓开口。
“你读过孙子兵法吗?”
他点了点头。
“知道三十六计吗?”
他又点了点头。
读过孙子兵法,知道三十六计这事就好办了。
我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绕了这么大一圈终于说出了我今天来的目的,“你读过兵书,肯定知道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做壮士断腕。不如你去赈灾吧。”
去赈灾,离的扬州远远的,太子就不会再使唤你了。我也就成不了寡妇了。
再说,赈灾虽然辛苦也比擦屁股强不是吗?
他抬起头来,目若朗星,带着一点点的惊讶。似乎是第一次认识我。
沈墨白是个聪明人,我只提了个建议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很快,他上了一份折子说自己追债不力,仅追回来三成,希望自己能到豫州赈灾将功补过。
太子自然不愿意沈墨白走,跪在泰恒殿前哭的涕泗横流说,岐王能追回三成以实属不易应该留在自己身边,辅佐储君。
我呸,真是不要脸。你就是在想屁吃。
尽管太子哭的像死了爹一样,皇帝还是同意了沈墨白的奏折,离开的日子就定在一月之后。
我忙前忙后的给他收拾衣服,备好草药,又把他爱看的书都一股脑的塞进箱子里。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岐王妃。
而沈墨白似乎也接受了我的存在,他会把府里的管家下人叫来让我调遣,也会把府里的银钱册子交到我手上。闲的无事的时候还会和我讨论一下国家大事。
翠柳在旁边高兴的乐开了花,我心里却清楚的很,这个人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门客,不用白不用的那种。
在一个雪天,沈墨白驾着马车从北城门走了。
扬州城气候温润,小雪花落下来就化成了雨,戚戚哀哀的像极了我旁边哭的抽泣的小女儿。
我拍了拍她的背,还是决定安慰她一下。毕竟她哭的太大声,我怕别人会注意到我头上的绿光。
卢秋云的手扒在窗柩上,嘤嘤嘤的哭着。
沈墨白坐在马车里,我猜他一定想握着他小表妹的手好好安慰一番。
但是人多眼杂,他不方便下车,我就替他代劳了。
我死死的攥着卢秋云的手,用帕子假装在抹眼泪。就是不让她伸手去扒着那辆马车。
傻孩子,你不让他走,他就会被周扒皮……不,是沈扒皮,抽皮拨筋。你也不想他被压榨死,对吧。
马车缓缓的向前走,卢秋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她追上去念了一句诗,“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我扯了扯嘴角。行吧,送友人远行做首诗怎么了?你能说不行吗?反正我不能。
我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在城门外站了很久,久到翠柳的打着伞的手都冻的通红了。
“小姐,姑爷走远了,您不回去吗?”
我突然也很想做首诗。
“日暮西沉斜阳里,扬州城外雪纷纷。送君千里终一别,要别你就快快别。翠柳怎么样?”
翠柳听了不敢说话。
算了,我可能还是不太适合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