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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游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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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卧房,王孟冬和双儿两人歪在榻上聊天。

      王孟冬说:“我没有想干什么,只是说,你说天下人这么多,我姨母这样的美人谁不爱,她干嘛非得在这儿守着。”
      双儿惊得连吃了两块饴糖:“她是宫里的嫔妃,她不在这里守着,还要到哪里去?再说了,这渡劫也是为了她好。树妖是妖,长生不死。若是一直这么多情,要么就是郁郁致死,要么就是铤而走险违背天道。”

      王孟冬不以为然,她说:“这些大道理我也明白,不过这劫我们能帮一把还是得帮一把。你想啊,我这姨母要是只在意圣人一个人,那剩下那么多男人,还不是都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所以啊,我们只要让姨母离开大兴宫,不就好了?”

      双儿被王孟冬的逻辑震惊得猛灌了一口茶水压惊。难怪从来没听说过狐妖渡劫渡情劫的。就算是王孟冬这种当人没两个月,屁都不懂的狐妖,也能把好好的狗血情劫渣得明白晓畅。
      双儿强咽下一大口茶水,思考了一下沟通中的种族差异,说:“你说的话倒是不错,但徐贵妃到底是宫嫔,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王孟冬:“这倒也是,还是要等个机会。”

      双儿:“你还是想想令狐愚的事情吧。我有孙辈在南地吴国过冬,这几日回北边,说是吴国那边这几日就开始春耕了。”

      王孟冬满脸疑惑: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黄鹂鸟儿腿短没法一步一步走路,怎么说话也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

      双儿被几块饴糖哄得心情极好,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南地气候湿暖,物候要稍早于我们这边。他们春耕本来就开始得比北边稍早,但今年却是太早了一些。”

      王孟冬:“这和令狐愚有什么关系呢?”

      双儿佯怒,笑着嗔道:“南地提前春耕,当然是准备趁着等我们北方春耕的时候打过来啊。南方不敢轻易用兵,是因为令狐家拥重兵镇守淮南,一旦动兵,他们立刻就能顺长江而下。”

      王孟冬恍然大悟,撑起身子:“但是吴国还是准备用兵,说明他们已经摆平了淮南。”

      双儿笑:“怕的就是如此啊。吴国本来势弱,但如果征东将军令狐方临阵倒戈,那形势可就要逆转了。”

      王孟冬:“所以我们要看好在京城的令狐愚。不能让令狐将军通敌。”

      双儿说:“是了,果然还是应该同你讲清楚的。设法缠上令狐愚,就是这个道理。”

      王孟冬叹服:“您这可真是厉害,若是多安排些孩儿到各家檐角守着,岂不是天下消息尽在掌握?”

      双儿却摇摇头,呷了一口清茶,放下茶盏,才半嗔半笑地说:“你每天都在想什么。我的后代不过是普通鸟儿,迁徙居住并不受我控制,更听不懂人话,能告诉我春耕提前就已经是难得了。我要亲自去吴国一趟,这几日你就假装养伤,闭门不出。”

      王孟冬问:“那令狐愚不是还邀请我春分去游船,这怎么办?”

      双儿说:“我春分时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到时候假装伤刚好了便是。”
      说着,双儿抽出孟冬身上的帕子,抹了抹手上和嘴角的饴糖屑。双儿摇摇手,说:“我走啦。”

      孟冬:“诶,你等等……”
      双儿自然不理,一只黑背黄莺蹦蹦跳跳地跃上窗沿,头也不回地振翅飞走了。

      孟冬半句话卡在嘴边,却只见窗外春日迟迟,仓庚玄燕纷纷北归,一只黄莺逆着鸟群,向南飞去。

      --
      半个月后。
      曲江池春正浓,赏花诗会雅集不断。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庶民仆从,都能在这城南的曲江池畔冶游享乐。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令狐家的楼船。那楼船有三层之高,楼上的珠帘纱幔都卷着,飘出若有若无的乐音和笑语来。

      与尘土飞扬的马球会不同,游船上的女眷更多些。而且少女们也没人再穿紧身的剑袖胡服,人人都穿着华丽的裙衫。
      王孟冬独自一人凭栏立着,一身白纻春衫绣着兰花暗纹,腰间缀着李浚给的纫兰玉佩,发饰只是小朵的玉兰发簪,耳畔也只是缀着小小的翡翠耳坠。在莺莺燕燕一片的游船上显得格外超逸出尘,也有些格格不入。

      令狐愚在马球会上都是一身广袖,说不定会更中意这种一尘不染的风格。

      王孟冬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双儿一去江南,音讯全无,现在也没有如约归来。今日春分,宫中似乎也有事务,杨女史只是送了孟冬登船后就离开了。
      而且,这游船活动本是令狐愚组织的,但他本人至今都没有现身。

      王孟冬刚到长安半个月,之前的马球会上也是站了没半柱香就受了伤。登船后半晌,除了韦昭来问了问伤势,竟然一个来搭话的人也没有。

      没有人搭话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三五成群的贵女一边玩六博,一边声音不大不小地私语道:“瞧见那边穿白衣服的那个了吗?听说是太原王家的长女。”

      孟冬到底是野生动物出身,听力比一般人类敏感许多,这些对话简直就像是说在了她耳边。她假装不经意地向六博局那边看了两眼,那几个贵女却全然意识不到孟冬能听见她们的议论,仍是自顾自地讨论着。
      旁边立着的仿佛是那贵女的闺蜜,她瞥着博局,越说越起劲:“太原王氏不是举族南迁了吗,听说合族都在南边任官。她来长安,怕不是南边的探子。”
      与贵女对局的姑娘仿佛是那女子的堂姐妹,她拨弄着手中的茶盏,说:“阿姊可别乱说,也不是所有的王家人都到了南边去。你别忘了,阿愚哥哥的母家也是太原王氏呢。阿愚哥哥和我哥哥从小一起读书,难不成他也是探子?”
      立着的那位眨了眨眼,掩着口说道:“妹妹说笑了,阿愚哥哥怎么能和…比。只是我阿耶昨天提起……”
      她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就算王孟冬耳聪目明,也听不清了。只见刚刚还在玩六博的姐妹俩都一脸好奇,连桌上的博局都不管了。

      王孟冬听不清,就着手中的茶盏呷了一口清茶。
      一口清茶苦得王孟冬几乎破功。真不知道两足兽为什么会制作这么苦的饮料。两足兽就算了,连双儿那只老鸟饮茶时,也都舒服地眯上眼。

      “孟冬妹妹,你也在。”忽然一个穿着碧青色长衫的身影踱到栏边,和孟冬打招呼道,“船上的厨房刚做了果子,味道挺别致的,妹妹要不要尝尝。”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大皇子李浚。他手里端了一盘红豆毕罗,腰间系着一块白玉佩。看形制,和孟冬身上那块倒是有些相似。

      孟冬被这一口茶水苦到了心坎上,也顾不上许多,当即抿嘴笑着道了声谢谢,便捻起一块点心,掩口放进嘴里。

      李浚也不急着搭话,就斜靠在栏边,半是赏景,半是看孟冬。

      王孟冬经过马场那事儿,又听双儿讲了那么多大道理,对李浚的目光有点发憷。

      六博局上那几个贵女又在窃窃私语,说:“那王氏女竟敢去和大皇子搭话?”
      博局上的女子更是将棋子一甩,说:“如此狐媚,还敢装什么高门?”

      王孟冬这只狐狸精心尖狠狠一抖,藏了这么久的真身,竟然一个小丫头片子人看出来了?
      一分心,一块点心差点噎在喉咙里。不得已,她又饮了一口清茶顺气。
      这一口清茶,又是从舌尖苦到了心口。

      “孟冬妹妹这是怎么了?”李浚试探着问道。
      王孟冬抖着槽牙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几个女子大概只是看自己不顺眼,料她们也没有这般本事,若她们当真看得出来,必然不敢这样大喇喇地说出口。
      王孟冬微微笑着,双儿逼着她练过如何控制表情,如今倒真的派上了用场。她说:“这毕罗是新做的吧,红豆馅料还有些烫口。”

      李浚把空了的果子盘一收,笑道:“可不是吗,后厨刚刚做出来,我想着妹妹一定喜欢,就直接端上来了,竟然害妹妹烫着了,真是罪过。”

      从前孟冬见他心里只想着怎么报复,今日见他,才发觉他长得有几分英俊。
      他的长相和皇帝有七八分相似,都有英气勃发的浓眉和高挺的鼻梁。但李浚的眼睛却随了羊皇后,眼眶带着若有若无的红色,莫名显得有些无辜。

      旁边的议论声更大了。孟冬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热。
      李浚忽然正色,说:“上次马球场上,还有去年万泉河边,某当真十分抱歉。”

      孟冬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若是自己一个人还好,可恨是周围这三五成群的贵女,眼睛都不住地往李浚身上瞄。
      孟冬说:“有劳殿下挂心,小女的伤已经无碍了。”

      李浚说:“那就好,看你刚刚取点心用的就是左手,想来伤势应该无碍了。”
      孟冬:我有吗?

      孟冬垂眸浅笑。
      忽然,孟冬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看李浚腰侧的蕙若形状玉佩。她不好意思拽下自己腰间的珮比对,但还是忍不住用手摸着自己身上的珮。
      纫兰,连若……这两块玉佩,莫不是一对的?
      孟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李浚就是受不了孟冬拿葱白似的手指去摸那块珮。他总觉得那手指,像是抚在自己身上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和周围人解释什么似的将话题扯开:“阿愚他约了这么多人来游船,自己却抱病在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孟冬皱眉,在这个节骨眼上,令狐愚竟然病了?

      正巧船身轻轻一摇。孟冬身形一晃。

      “小心!”李浚大概是被王孟冬摔怕了,想也不想就伸手扶住了孟冬。
      光天化日,孟冬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可周围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一时间,私语声又起。
      李浚像是刚刚意识到周围还有人看着,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惜一身修养又容不得他慌张。他故作镇定风流地说:“妹妹小心,若是再摔着,某可担待不起。妹妹可想再吃些果子,某去给你拿。”说着,就逃也似的溜走了。

      王孟冬倚着栏杆,只恨春日风暖,不能让脸颊凉下来。
      两足兽困窘时喜欢拍栏杆,王孟冬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心情。

      忽然,一个比双儿高不了多少的小丫头端着茶盘走过来,甜笑着说:“王姑娘安,奴看您茶凉了,给您换杯热的。”
      王孟冬胡乱点点头。
      这船上的侍女都一样的裙衫,王孟冬不疑有他。

      这女孩轻轻屈膝福身,却顺势往栏杆上的榫卯处一拍。
      王孟冬身后靠着的那一截栏杆应声松开。
      她端着高门的仪表来不及惊叫,整个人憋着一口气想把上半身从船舷外侧拉回来。

      那小侍女自然不给她这机会,用手肘在她腰侧一怼。
      王孟冬脚下一滑,向湖心坠去。

      救命,山里长大的狐狸不会游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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