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惊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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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愚飘然而至。
他拱拱手，不紧不慢地赔礼道歉。说都是自己打闹，不小心惊了王孟冬马，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故。
说着，令狐愚从广袖中抽出一个匣子，称是蜀锦团扇，赠与孟冬做赔礼。
王孟冬一只狐狸，对这稀罕物件没什么了解，只是礼貌地道谢，让双儿收下了。
孟冬朝着双儿使了个眼色，说：“我前些日子做了个璎珞，当扇柄穗子刚好。现在正好送给二郎哥哥做回礼。”
做璎珞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就是双儿该考虑的事情了。
李浚却眉头一皱。王孟冬的那句“二郎哥哥”，叫得也太亲了吧！
还有，送令狐愚就是亲手做的璎珞，送我就是一柄匕首，这怎么回事，也差得太远了吧！
令狐愚却笑着摆摆手，说：“不必了，不必了。是某惊了妹妹的马，特来致歉。怎么好意思再收回礼？倒是过几日春分，我们准备在曲江池畔游船踏青。等妹妹伤势无碍了，还请赏光来曲江池一游。就当是回礼了，妹妹看如何？”
他生在淮南，说的虽然都是正经的官话雅言，只是话语间还是保留着南地那种温温和和的节奏，让人不忍心拒绝。
孟冬点点头，现在就直接送东西确实是太直接了些，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就好。
她抿嘴笑着说：“多谢二郎哥哥，我初到长安，在宫里很是寂寞，正想要出去玩。只是游船的事情，还要回了我姨母才行。”
令狐愚眼中笑意更深，说：“这是自然，我改日让人送拜帖来。”
李浚不觉间莫名心慌，春分游船吗？那我也去就是了。
双儿轻手轻脚地给令狐愚也捧上茶水。她对目前的发展趋势和孟冬的表现感到满意。
令狐愚看了一眼李浚手里的没有鞘的匕首，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殿下怎么握着把匕首？”
李浚：“……这是王姑娘送我的回礼。”
令狐愚也不深究，笑道：“这回礼倒是别致。”
孟冬赶紧岔开话题，说：“我刚来长安，从未去过曲江池，只听过几个关于曲江池的歌赋。曲江池，是什么样子？它离宫城远吗？”
令狐愚也是惯于交游的人，转瞬就抛下了那匕首的事情，摇着扇子答道：“曲江池就在城东南角，也不算远。不过它说到底不过是个水池子，文人笔下春秋，也不足信的。不过，春暖花开，风景也是别致的。”
闲话几句，外间又有黄门通传，说是徐贵妃传话，说若孟冬没什么大碍，也不便在立政殿叨扰。
王孟冬如蒙大赦，赶紧说：“我伤势已经无妨了，多谢二位的照拂，孟冬感恩在心。”
李浚和令狐愚自然不好多留，于是起身请辞。
孟冬又向皇后娘娘道了谢，这才领着双儿，离开了立政殿，往山池苑走去。
孟冬见四下无人，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转身对双儿说：“那什么，我有点事儿得跟你说。”
“你说。”双儿脚步一停，跃上回廊边上的护栏，平视王孟冬。
王孟冬眨眨眼睛，斟酌着把刚刚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一番。
双儿脸色渐渐变得青黑如铁。
双儿严肃地开口说：“我一直觉得你修为浅，只要听话就好了，所以一直不愿给你解释这些。”
孟冬小心翼翼地点头，心里琢磨着到哪里能弄来一点浆酪，安抚一下这只老黄鹂。
日头偏西，斜阳打在双儿脸上，给她精致的妆容染上一层红晕，也仿佛掩住了她的稚气。双儿沉吟着开口：“石楼山是我朝龙兴之地，也是龙脉所在，所以山神肩负守护皇室的任务。”
孟冬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
双儿转头望着夕阳，接着说：“但是，不知为何，山神感受到最近几年凡间有异动。或许就在这几年，朝廷就要倾覆。”
孟冬：您确定这话可以在大兴宫里说？
双儿说：“山神从山中生灵中挑选出我们，送来保护本朝的气脉。如果此事能成，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德。你是狐妖，是天生的祸水，你的任务就是毁掉那些有可能危及天道的阴谋。”
孟冬：……你才是祸水，你全家都是祸水。
双儿望着天边的彩霞，说：“李浚是皇帝嫡长子，母家是九世公卿的泰山羊氏，他十有八九就是是未来的帝王。我们所做的一切，从某种角度上都是为了保护他。你明白你刚刚做了什么吗？若是你刚刚那一击得手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了。”
孟冬瞳孔微微紧缩，若是双儿想要杀人，她绝无还手的余地。
双儿转过头来，盯着王孟冬的眼睛，说：“就算李浚伤你再多，你不能害他。”
孟冬垂下眼睑，复仇是狐狸的本能，但狐妖之所以能胜过一般狐狸，就是因为开了灵智，能够克制本能。孟冬低声说：“好。”
双儿搬起孟冬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双儿说：“你也最好不要离他太近，你是祸水。”
王孟冬：我狐妖不要面子的吗？
孟冬却不得已，只得看着双儿的眼睛说：“好。”
双儿放下了挟着孟冬下巴的手，沉声说：“令狐愚的父亲令狐方是坐镇淮南的征东将军，几十年经营淮南，又手握重兵。现在，他是朝中最显眼的不安定因素。”
孟冬调动了王孟冬十几年的经验，辩解说：“吴国在东南虎视眈眈，令狐方身经百战，朝中能震慑东南的老将除了他也寥寥无几。而且他的儿子令狐愚在京城，他要做什么，总要顾忌他的儿子。”
双儿背着手，点点头：“没错，关键就在这个令狐愚。令狐愚的母族是太原王氏，在吴国地位煊赫。如果令狐方与吴国联系，那么这位令狐夫人和令狐愚就是最关键的一环。”
孟冬：“所以……我要嫁给令狐愚？”
双儿：：“正是，你要监视他的动向，影响他的行为。”
孟冬：“那李浚……”
双儿：“你只要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孟冬：……离他远一点？啧，我第一次见他被射穿了肚子，第二次见他被踩断了肱骨，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双儿：“哦，突然想起来，你身上还带着伤。”
说着双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拔开塞子灌进孟冬嘴里。
双儿：“这是山神那里拿来的丹药，吃了好好休息，明天你的伤差不多没事了。”
孟冬惊喜，没想到这黄鹂精还蛮体贴的。
双儿说：“不是担心你的伤，是怕你耽误了和令狐愚游船踏青。”
王孟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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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池苑，徐贵妃听了游船的事情，十分欢喜。
徐贵妃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春分时节，宫里大概也会安排去城东南的曲江池。游船大约是在午后，你先跟着宫中人踏青，等午后再去找令狐公子他们就好。双儿年纪太小了，你带上杨女史和你一起。”
徐贵妃又嘱咐了许多安心养伤，注意休息之类的话，这才放了孟冬回去。
孟冬才起身，却见杨女史喜气洋洋地来通传，说是圣人来了。
徐贵妃惊喜，忙不迭地起身，在殿前迎驾。
孟冬回头，只见徐贵妃整个人如同悄然绽放的桃花，笑意从唇角浸透到眉眼。一株枝干繁茂的桃树立在她身侧，新蕊欲绽还羞。
王孟冬她当人只有几个月，也被这两足兽耀眼的美貌压得挪不开眼。
皇帝挥手免了众人的礼，对徐贵妃说：“朕听说孟冬被阿浚的马踏伤了，特来看看。如今伤势如何了？”
皇帝是个英伟的男人，戎马兵戈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而他身材还保持着挺拔，并没有在富贵无极中变得肥硕。他的眉目和李浚有些相似，但却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从容和魄力。
但奇怪的是，他对徐贵妃的美貌无动于衷。
王孟冬肯定，所有男性两足兽都不可能对徐姨母的外貌视而不见。不可能。
更何况徐姨母那种崇拜又饱含情意的眼神，没有任何雄性两足兽可以顶得住。
但是，这位陛下确实像是没看见一般，语气和神色淡淡的，似乎只是为了儿子伤了人而来。
徐贵妃还是含着笑意，说：“孟冬已经没有大碍了。”说着，她点点头，示意孟冬回话。
孟冬深吸了一口气，答道：“谢陛下关心，太医已经固定了患处，也开了药方。太医说，最多不过三个月，就能痊愈。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打马球嘛，受点小伤也在所难免，不怪大殿下他们。”
皇帝说：“你不必替他们遮掩，我都知道。他那个混小子，肯定是骑上马就什么都忘了。你不用怕，我一定替你罚他。”
不过是几句话，孟冬却敏锐地觉察到皇帝说起李浚时，总是带着莫名的亲切。不管是唤做“阿浚”，还是称为“混小子”，都是掩不住的关爱。
孟冬也不拘束，笑着说：“陛下真的不必了，不然我就是伤好了，他们也不敢和我打马球了。”
皇帝开口大笑。
杨女史又顺着皇帝的气息，插话说：“王姑娘用药的时辰就要过了，小厨房的药也煎好了，还请奴带姑娘去进药。”
皇帝自然没有意见，挥挥手说：“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王孟冬起身谢恩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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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偏殿，谁知道杨女史真的端出一碗浓黑的药汁，这就要喂了孟冬饮下。
这药汁一看就成分复杂，离得稍微近一点，酸苦味道呛得人几乎没法呼吸。
孟冬看双儿：你不是用了丹药，明天这伤就好了？我还吃什么药？
双儿眨眨眼，就当是明白了孟冬的意思：“喏，奴这就去那饴糖来。”
杨女史把药递给孟冬，说：“良药苦口，还请姑娘忍一忍。”
事已至此，药到嘴边，孟冬只好两眼一翻，一饮而尽。
好不容易等杨女史走了，孟冬见双儿含着饴糖，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孟冬心里百转千回，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徐姨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那么美，皇帝却像是看不见一样？
双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她是差一步就要化成人形的桃花树妖。如今正是在渡劫。”
孟冬：“这个我也能看出来，我是问……”
双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山神喝醉时和我说过，桃花树妖最是多情，若是历劫，多半是情劫。”
孟冬：“情劫？现在的渡劫系统已经这么狗血了吗？现在市面上卖得好的传奇话本都不敢写这么狗血的剧情。”
双儿：“没有，不是话本上那种生死离别的蠢故事。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就是这辈子，她在乎的人大都不太在乎她而已。若是她能谁都不爱，也能一生平安喜乐。”
确实，对于一个性格凶恶，只喜欢甜食的黄鹂来说，这确实不是事儿。
孟冬：“所以说，是因为……她太在乎圣人，所以圣人眼里总是没有她……”
双儿伸手又摸了一块饴糖，说：“没错。桃花树妖就是天生多情，没办法。”
王孟冬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眼睛一眯，露出一口糯米白牙，说：“双儿，那你说，是不是除了她在乎的那个，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她？”
双儿一下子睁大了眼：你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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