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功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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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时候，徐贵妃换了紫金色的交领胡服。王孟冬瞧这，她都妆发也都是重新整理过的。上午去立政殿谢恩时梳的是高髻，带着赤金镶嵌白玉的步摇和玉兰花耳坠，脸上贴着花黄和笑魇。
现在徐贵妃却将头发稳稳地盘起来，只用银丝绸带固定着，耳坠和步摇都卸了去。脸上也只是简单地敷了一层薄薄的粉。
只是她眼睛还微微发红，上眼睑也有隐隐约约的肿胀，眼见着竟像是哭过了。
王孟冬知道，母亲安排自己进宫，多半也是为了能给姨母宽宽心，于是捡着好听的说：“小姨妈，孟冬回去看了，今天圣人赏的那小匕首真是好，虽然一点装饰也无，手柄、剑格和刀刃血槽都是平常样式，但是用起来特别锋利。从前孟冬以为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不过是夸张，如今竟见着真的了！”
徐贵妃也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孩子，只是附和说：“十三环金带是天子礼服，能挂在上面的东西必然是最好的。圣人简朴，不喜欢新奇花样，这匕首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据说是用一整块陨铁打成的。前朝时，从河西贡来这匕首时，钦天监还报了祥瑞。”
王孟冬：不就是一把挺快的小匕首吗…
徐贵妃却没有说完：“可惜前朝崇奢，皇族宗室都不太看得上这匕首。”
王孟冬心想：也是，这些贵人带着匕首不过是为了装饰，哪里需要真的用它削铁断发？
徐贵妃说着说着竟露出了微笑：“你外祖父当年受乡里人举荐为官，整顿天下盐务，吏干一鸣惊人，便得了这匕首做赏赐。可惜盐铁是天下钱脉，这一整顿难免便伤了高门的利益，没过多久便被贬回乡。”
王孟冬没想到这一把小匕首竟然还与外祖家有渊源。不由竖起耳朵。
徐贵妃说：“今上还在潜龙之地时，我阿爷便与今上相交，后来更是跟随今上起兵入长安。圣人登基前，我阿爷献上这陨铁匕首为贺礼。圣人登基时，便将这匕首系在礼服上，算是认了我们徐家的武功。”
王孟冬越听越心惊，既然是从龙之功，为什么如今徐家没有一官半职？长女嫁给流外官为妻，幼女在后宫当无宠妃嫔？
王孟冬说：“外祖父竟有如此功绩！那为何…”
徐贵妃看王孟冬一脸惊奇，就明白长姊从来没和小辈讲过这些事情。徐贵妃笑容带上丝丝涩气，如雨丝横过桃花瓣。徐贵妃说：“这说来也算是拜相封侯的功业，可惜徐家几世经营，终究是没有这个气运。阿爷受封开府仪同三司，可惜当年就遽归道山。当时我于阿弟为避乱世在终南山修道，阿爷安排我入宫，阿弟袭爵，但阿弟道心没有修成，不肯下山，徐家子嗣尚在又不能过继，于是就迟迟没有袭爵。”
徐贵妃说：“但今天圣人把这陨铁匕首赐给你，应当还是念着徐家的情分。”
王孟冬几乎愣在了原地。替王孟冬撑起肉身时，狐妖自然也就承接了这肉身十几年来的记忆。王孟冬只知道，王家本是世家，却在战乱中举族南渡，只留下王孟冬的父亲和他的弟弟，于是在乡里和官场都十分艰难。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外祖家的这许多事情。
徐贵妃明白，长姊不给孩子们讲这些，多半与阿弟归隐山林拒绝袭爵是同样的道理，但如今孟冬在宫中，这些事情却是不能再瞒了。若是不知道这些旧事隐秘你，看不清这些情分关系，在这大兴宫中就是瞎子和聋子。
徐贵妃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这么多年细细碎碎的旧情也不能一下子全都灌给一个孩子。
徐贵妃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在孟冬面前，说：“这些都是旧事了，你若想听，我日后慢慢和你讲就是了。赶紧吃饭，明日有马球赛，圣人亲教你去，你可推脱不了。山池园倒是有些地方，我们今晚试试，若是下场打球，也好有个准备。”
王孟冬低头扒饭。这鸡肉被料理过之后，风味不同一般。少了些血气，但鸡肉的清气和韧劲都保留得恰到好处，还配上了胡椒和盐巴，多了几分烟火香气，十分可口。
徐贵妃说：“马球赛总要轻装上阵，总是穿胡服比较方便，这些钗环也得卸了，不然在马上甩出去容易伤人。”
王孟冬忙着吃饭，只是点头。
徐贵妃问：“你这皮毛头饰倒是别致，形状看着像个耳朵，看颜色，这是水貂毛？”
王孟冬一撸脑袋，这可不是自己的耳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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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是时兴的消遣，王孟冬多多少少也见过一些，但王家儒生出身，王家主母也不是沉湎这些事物的。王孟冬骑上马背，亲自下场练球也是第一次。
不过幸好王孟冬生长在太原，骑马的水平倒是过关的。再加上作为狐妖，和动物倒是有些特别的”默契”。再烈的马儿都像是有些怕孟冬似的。
山池苑位于大兴宫西北角，位置偏僻，但地方当真是宽阔，跑起马来也只是稍微有些局促。
一下午练习，王孟冬把规则记住了七七八八，挥杆击球也勉勉强强会了一些。倒是徐姨母，跑马击球十分欢喜。她本就是一株树，本该生在山林。如今被拘在宫中，就像是林木被栽进了花盆。偶尔能这样自在地打球已经是难得的消遣了。
傍晚，王孟冬浑身酸痛地回了偏殿。只见双儿，一个十岁大的小婢女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堂主位上。
杨女史不知何时已经着人把双儿领进山池苑了。
王孟冬迅速转换角色，捧了茶汤给这小婢。双儿抬手说：“你喝了吧。”
王孟冬练了半天马球，正是口渴，说话间便乖巧地饮尽茶汤，搁下白瓷杯盏。
双儿皱着眉头，嘟着嘴问道：“淑妃哮喘的事情，你给了她什么？”
孟冬知道这老鸟是想要做一个严肃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撒娇，孟冬还是认真地回答说：“您说早上那件事情啊，我虽然只给了她一个南瓜盏，但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真的止咳平喘，开放气道的哮喘药，是哮喘发作的时候嗅一嗅即可转危为安的灵药，另一样是符咒，就是您那个封闭外界声响讯息的法门。”
“嗯？”双儿故作威严老成地表示疑惑。
孟冬说：“是这样的，桃子过敏常见，桃花引起哮喘缺实属罕见。而且淑妃出身漠北的阿史那氏，突厥人我们也见过，哪里有这种妖妖调调的女儿？我疑心她是被你昨天说的那个高人给控制了。”
“哼。”双儿冷笑一声，显然对昨天的事情还是没有释怀。
孟冬说：“我为了保险起见，就在那盏子里放了这两样东西。如果是真哮喘，她发作时就有了救命的药物，就算她真的有哮喘症，有人想要借刀杀人，也不会把一条人命推我小姨妈。如果她是妖物控制，有了那封闭外界讯息声音的法门，控制她的人绝难再操纵她的言行。”
孟冬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接着说：“我今天看着，淑妃她是两样都占了。她应当是本身就有哮喘的症候，只是被人暗中引导控制，借题发挥。”
双儿说:“呵，你倒是做了好人，我将我的法门封在符篆里是为了你不时之需。你送出去那小盏里面有我的法门，那高人若真是操纵淑妃的人，岂不是当时就认出我来了。
孟冬说:“嗨，您还担心这个，昨日我入宫那天，您就触动了他设下的禁制，您和我肯定已经脱不了干系了。还怕他发现什么”
双儿说:“你没有出过石楼山，不知道外面人的厉害。我不过是触发了他设下的禁制，就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里，若是正面遇见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现在也好，他现在必定只当宫中的妖物只有一个…”
孟冬:您是说他只当这些事儿都是我一只狐狸做下的吗…
双儿话锋一转，问道:“我本来以为你会好好教训一下这淑妃，她婊里婊气的让你回话，还用着狐狸毛的衣饰。而且她在宫中如此受宠，留着是个祸患。不如寻个错处…”
王孟冬却叹了一声，说:“我小姨妈毕竟要在这住下半辈子，圣人又是个瞎眼的，只愿淑妃她能领情，今后照顾我小姨妈一二也好。”
双儿:“拿我的符篆做人情，你倒是好盘算啊。”
王孟冬:“不敢不敢，这不是特地给您要了浆酪来，下厨的人已经在做了，过一会就能送来。”
双儿一听浆酪，反射条件似的眯了眯眼睛，神色松动了不少。双儿说:“不忙，我还有一件要紧事与你说。”
王孟冬狗腿地笑着，说:“您说，您说，我听着。”
双儿略一沉吟，说:“山神来了指示，点了你下一步的任务。”
王孟冬一愣，说:“我的任务不是拱卫皇室，辅佐帝王吗如今不是正在做吗”
双儿乌溜溜的眼睛一撇，王孟冬立即住了嘴。双儿说:你要嫁给征东将军之子令狐愚。”
王孟冬:“令…狐…愚”
这怕不是在难为我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功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