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她特别会撩》晨时川

4、立政

　　在场人均是一惊。哮喘虽然各家都有偏方，但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灵药。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敢说。

　　王孟冬接着呈上早已备好的白瓷南瓜盏，目光湛湛然，盯着淑妃，缓缓问道：“娘娘可是入宫城以来才发病？”

　　淑妃没想到王孟冬还有这一出，只得说：“草原没有桃树，我是去年在长安赏花时才发现的这病症。”

　　王孟冬点头，了然。如此严重的哮喘症往往是幼小时发病，而且往往有交叉，不会仅仅对桃子过敏。再加上桃花几乎没有香气，花粉也少。赏花时发病，多半是另有缘由。

　　王孟冬心中笃定，姿态上自然更加胸有成竹。她望着淑妃，一字一句地缓缓说：“我舅舅专心道法，尤其精通《抱朴子》，这是他云游天下配来的秘方，专治哮喘症。可以开通气道，顺天地精气入血脉，止咳平喘。发作时，只要打开一嗅，便能立时缓解。”

　　淑妃一时无话可说。她想要砍掉山池苑中桃树，一半是因为不能见桃树，另一半是仗着突厥与朝廷刚刚结盟，自己受宠，看不惯贵妃美貌。

　　王孟冬略一停顿，看着淑妃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蛊惑的颜色：“淑妃娘娘何妨一试，就算现在娘娘并没有发作，嗅一下也可以感觉到天地清气入肺腑。”

　　淑妃像是着了道一般，拿起了那白瓷南瓜盏，揭开南瓜蒂形状的小盖子，深深吸了一口。
　　她原本含娇带嗔的情绪却像是融化了一般，合上盖子，她容貌未变，但妖妖娆娆，惹是生非的婊气却像是散了一般。
　　眉目瞬间清朗了许多。

　　殿上人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老手，看得出是这南瓜盏子里面有乾坤。

　　淑妃合上盏子，定了定神，才说：“不错，确实十分清冽，多谢姑娘了。”她言语简练干脆，口音中似乎还带着突厥语特有的奇怪转音。用清冽形容气味也有些奇怪。
　　但见她不再提砍树的事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也来不及注意这点异常。

　　正在众人皆大欢喜，准备寒暄一阵就各回各家时，殿外传来內侍的通传声。
　　竟是圣人来了。
　　今日小朝会，但平时也不会结束得这样早。众人心里有的惶恐有的惊喜，呼啦一片拜下去行礼问安。

　　皇帝落座。
　　皇后一边招手命人奉茶，一边温声介绍孟冬，说：“这是贵妃的内侄女，唤做王孟冬，通医术，昨日来看望贵妃。刚刚还赠了淑妃一盏治哮喘的灵药。”

　　空气突然安静。王孟冬敛眉立着，任由皇帝打量。

　　“你长得并不像你母亲。”皇帝说，语气肯定，却又似含情。

　　王孟冬疑惑，却又不知作何回应才好。王孟冬是王家长女，长得确实更像父亲一些。
　　王孟冬眼睑的褶皱单薄，只在眼尾略略撇开。而母亲和徐贵妃都是娇俏的杏核眼，就是仲秋和季夏也都是圆圆的眼睛。
　　乍看起来，孟冬确实更像父亲。但是，皇帝如何认识徐贵妃的长姊，王孟冬的母亲？

　　王孟冬心想：皇帝的意思是，孟冬长得不像徐贵妃？

　　皇帝并不给旁人留接话的余地，便解下了腰上的十三环金玉蹀躞带上挂着的小匕首，递给王孟冬，说：“赏你的，拿去吧。”

　　皇后颇为震惊。
　　蹀躞带本是胡人的配饰，是为了骑马打仗时把火折小刀之类的用具栓在腰上。
　　但日久天长，十三环金带是天子礼服的一部分。这小匕首平日就挂在这蹀躞带上，算是礼服的一部分。
　　皇帝将礼服上的匕首随手解下来赏人，当真是闻所未闻。

　　如果不是“随手”赏人，那更是让人不敢细想。

　　皇后本也准备了些钗环锦帛之类的见面礼，但如今皇帝送了随身的小匕首，之前的礼物也不好拿出来了。
　　再加上王孟冬进退有度，还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本事，羊皇后心里喜欢，便只是微笑着拉过孟冬的手，将腕上的玉镯套进她手上。

　　王孟冬暗自雀跃。
　　狐妖生活在野外，天性喜欢闪亮又坚硬的东西。变成人类这么几个月了，王孟冬还是总想把亮亮的又坚硬的东西拿回窝里。虽然人世间闪亮的东西常见得很，但这两样东西要是放到石楼山上，满山的狐狸崽子怕是都要红了眼。

　　王孟冬心中满足，面子上却稳稳当当，按照当初双儿所教的，规规矩矩地谢恩道：“谢圣人和娘娘恩赏。”
　　羊皇后又是微微点头，这礼数确实是周到。

　　一个宫装丽人笑盈盈地开口，却是将岔开了话去：“陛下和娘娘仁厚，妾见了王姑娘心里欢喜，想着妾身的妹妹也是这般年纪……”
　　在场的除了皇后、贵妃和淑妃，还有几位良人，平时不太受宠，今日难得见到圣人，一时间娇声燕语不断。

　　徐贵妃却并不曾开口。王孟冬转身，却见她怔怔的有些失神。

　　大概是孟冬关切的眼神被徐贵妃看到了，徐贵妃终于开口，却是向皇后请辞道：“妾想留孟冬在宫里住一阵，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就先告辞了，娘娘莫怪。”

　　燕语声声这才略一暂停，皇帝稍一转身，淡淡地说：“退下吧，”皇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日有马球会，带着孟冬一起去吧。”

　　又位丽人娇笑着附和说：“这刚刚下过雨，风物清朗，最适合打马球呢。妾也要去看。”

　　温软笑语再起。徐贵妃领着孟冬谢恩，轻声念着：“谢圣人”。便躬身退出了立政殿。

　　出了殿门，孟冬却看徐贵妃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眶隐隐地红了。
　　她还是如此在意着圣人。而圣人却视她如同尘芥。
　　王孟冬这狐妖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

　　孟冬正琢磨着如何开导自己这小姨妈，却有一只黄羽黑背的小鸟，肉蛋一般从天而降，尖尖的鸟喙正戳在王孟冬的头顶上。

　　这鸟儿本就灵巧，再加上俯冲的速度，孟冬一个身手敏捷的胖狐狸竟然没能避开，就“咚”的一声，生生受了这一啄。
　　王孟冬感觉自己的脑壳都要被凿开了。
　　不过，就算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这是双儿那只老黄鹂。

　　刚刚拿腔拿调的世家做派还没收起来，王孟冬这会儿连哼都没哼一声。

　　徐贵妃却回头问道：“怎么了？”却见那只凶恶的老鸟，仿佛没事鸟儿一样轻巧地飞起，“啾”地一声轻吟，穿过回廊。

　　王孟冬吸了一口气，说：“姨母，我有个小婢，今年十岁了，与我一同入长安。若是要在宫中住一阵子，能不能让她也入宫来住。”

　　徐贵妃本是想问刚刚的一声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孟冬正有话要和她说。
　　徐贵妃略思量了一下，说：“你暂居宫中，是圣人和娘娘都准了的，带一个小婢来伺候也是应当。她一个孩子，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方便。今日就让杨女史带她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