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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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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女史不等孟冬和徐贵妃开口,就呛声回道:“年前请旨的时候,圣人只命伐去淑景殿周围十丈之内的果树。山池苑距离淑妃娘娘的淑景殿有几百丈,还隔着北海池和南海池,怎么就影响到你了?山池苑中桃树可是十多年前,圣人亲自命人从终南山移栽的,岂能因为你一句话就砍了去?”
王孟冬:……雌性两足兽性格温和,攻击性弱?啧啧啧,都是假象。
徐贵妃等着杨女史一口气说完了,才制止道:“不得无礼,”又缓缓说道,“淑妃妹妹的哮喘症,本宫也知道。一来淑景殿距离此处甚远,淑景殿在南,山池苑在北,正与春夏的风向相反,花粉应该吹不到淑景殿。二来这树也是陛下命人移栽的,若要伐去,也还是有明旨才好。”
王孟冬心中略松些,幸好小姨妈位分似乎更加高崇一些,不怕被逼着伤到本体。
黄门虽然高高壮壮,被这一主一仆一来一回怼了两遍,脸面上的恭敬却是丝毫不变。他说:“谢娘娘教诲,只是淑妃娘娘对这桃子和桃花及其敏感,若是不小心,怕是有性命之忧,请娘娘见谅。淑妃娘娘回去再去请旨,奴今天就先告辞了。”
也不等徐贵妃说话,这黄门便自行退下了。
杨女史看他走远了,才低声对徐贵妃说:“今日来时,淑景殿那位也在南海池边等着我们,拉着姑娘说了两句话便走了。”
徐贵妃蹙着眉,点了点头,便挽着孟冬回殿上去了。
孟冬回头望了望那高大的梨树,感觉似曾相识。
虽然春意尚浅,但一枚枚花苞与新芽昭示着春来的繁茂。
只有这树繁盛,才有姨母的美貌和康健。这树是非守不可。
徐贵妃转头问孟冬:“怎么了?你笑什么?”
王孟冬一愣,狐狸遇到危险,总是要亮出满口的牙来吓唬对手。可是王孟冬一口糯米白牙,亮出来,只像是甜笑。
王孟冬心想:这不是想要去咬那黄门吗?
可嘴上却只能说:“我看旁人不能欺负了小姨妈,觉得开心。”
徐贵妃:“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淑妃去年刚刚入宫,眼前正是受宠。说不定明日便请了圣旨来,将树砍了去。”
话一出口,却带上了点酸涩气,仿佛没有成熟的桃子。
王孟冬心想:这可不能乱讲啊姨妈!
徐贵妃马上意识到,这话不应该同孩子讲。便立即转了话头问道:“我阿姊可还喜欢读书?最近朝中修书库,在民间访求了不少珍本,我借来誊抄了几本,都是太原见不到的,阿姊一定喜欢。”
……
闲话半晌,徐贵妃终于放王孟冬去偏殿歇息。
一进偏殿,就见双儿这个小丫头早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只等孟冬回来了。
王孟冬心想:只可惜黄鹂精腿短够不到地,不然这气势也算不错。
王孟冬:“您怎么来了?”
双儿不答,冷冷地反问:“怎么,这都想不明白?”
王孟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惹这只老鸟不快活,赶紧狗腿地递上浆酪一盏,问道:“这是怎么了?”
双儿接过这菱花口小盏,皱着眉头说:“宫中有高人设下禁制,我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了。”
王孟冬问:“是不是我小姨妈,我发现她是就要化成人形的树妖。”
双儿:“不是她,她修为太浅。现在,怕是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是树妖。”
王孟冬大惊:“她竟然不知道?今天她还说,若是圣人有旨就把本体给砍了去。这可还得了?”
双儿:“你就不关心关心那高人到底是谁?若是遇上了,怕是山神来了也难说胜负。”
“我现在肉身凡胎,我就是王家长女王孟冬。除非我自己施展法术,旁人连妖气都看不出来。”王孟冬解释说,“况且我这法术也没怎么练过,使出来也就那么回事。再说了,这不是有您在吗?自然是不怕的。”
双儿揭开盏盖,呷了一口浆酪,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浆酪的温暖香气欢快地溢出来,冲淡了紧张的气氛。她说:“确实,没有妖气就极难被发现,但也决不可掉以轻心。”
王孟冬:“可不是吗,就算发现了又如何,我们毕竟井水不犯河水。”
双儿像是被这暖暖的浆酪捋顺了毛,说话都柔和了许多:“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但还是悄无声息最保险。”
王孟冬见这只老鸟心情难得稍微好了一点,小心地问道:“一闻到桃花香气就犯哮喘症,您见多识广,这是怎么回事?”
双儿:“这也不算是罕见,应该是桃子过敏太过严重,交叉致敏,所以连桃花花粉也过敏。”双儿一饮而尽杯中浆酪,接着说,“不过桃花香气极淡,花粉也不是到处飞的那种,除非离得太近,赏花应该不妨事。”
王孟冬眼睛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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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昨日穿着白狐裘袄的淑妃正在向皇后回话,可巧徐贵妃领着孟冬就到了。
淑妃今日请安换了一身遍地金的宫装,但领口还是缀着窄窄的一圈白色皮毛。那白色的绒毛光洁细软,看起来竟比昨日的那一套还好些。
孟冬心想:又是一条狐狸性命。
徐贵妃简单见了个礼,便介绍说:“我娘家的阿姊嫁去了太原王氏,这是阿姊的长女,唤做孟冬。”
王孟冬脸上糊着世家的笑意,规规矩矩地见礼。这是石楼山那只老鸟几个月训练的成果。
双儿自称有八百年道行,据说当年渡劫时也曾托身先汉皇室,礼数上是不差的。
皇后和善地笑了,显然对这礼很是满意,称赞道:“妹妹之前提过的,不愧是王家的孩子。”
其实,这皇宫中质疑王孟冬出身低微,攀附太原王氏的并不在少数。
但皇后出身泰山羊氏,是真正的高门,她分辨得出真正的世家。
虽然皇后并没有明说,但有她这样金口玉言,有心人也不敢再拿这事情做文章了。
连带着对徐贵妃也高看一眼。
要知道,如今士庶天别,企图攀附高门望族的宵小之辈层出不穷。
因为只要挂上了一个高门的名头,就有了侧身交游网络的入场券。更不要说各种隐性的好处。所以才有多少人铤而走险,谎报家门。
高门之间互相辨认,却有一套方法。饮食衣服还在其次,但世家的进退礼节,确实与一般的豪族或寒门不同。
听到皇后的话,在场的宫人女史均是脸色一变。
看她们满脸敬仰惶恐,恨不得跪下道一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孟冬暗叹:皇后真不愧是世间最尊贵的雌性人类。
只有淑妃,淑妃到底是出身突厥,去年才南下入皇宫,一口官话雅言能过得去就已经很难得了,对于世家高门,概念还比较模糊。
淑妃柔柔地开口:“昨日在南海池旁就见过妹妹了,妹妹生的和贵妃姐姐真是像极了。本宫正好有一事想劳烦贵妃姐姐,如今姐姐有了陪伴,心情好,这事儿大概是不用愁了。”
皇后听了“妹妹”这个称呼,眉头一皱。她与贵妃姐妹相称,而孟冬是贵妃侄女,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辈分?
但皇后懒得管这些闲事,反正出糗也臭不到自己,便由着淑妃开口。
徐贵妃心里明白,但也只好说:“妹妹有事请讲。”
淑妃又柔柔弱弱地把哮喘的症状讲了一遍,想让贵妃的山池苑砍树。
淑妃话音落地,堂上一片剑拔弩张的寂静。
王孟冬上前一步,学着昨日杨女史一般见缝插针地说道:“淑妃娘娘,伐树到底是治标不治本,春天万物生发,哮喘发作总是难以避免。某有一个方子,可以治哮喘症,娘娘可愿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