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杂草 ...
-
王孟冬咬牙，这河谷遍布枯叶杂草，烧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她因为修炼山神的功法，自己可以移动得很快，但力量并没有明显的提高。
若是论其负重的能力，她未必比得过宫里的健妇。
“嘶。”李浚这才呻吟出声，神志在清醒和混沌之间摇摆。
一支接一支箭矢突然停了，王孟冬却更怕了。这意味着静山上师怕已经在往这边走了。
王孟冬当即从怀里摸出前几天剩下的半颗真珠圆，又掰成两半。也不管什么对不对症，就把大一些的那一半塞进李浚嘴里。
王孟冬搬不动李浚，可是他们要是不想一起死在这里，就得赶紧移动。
李浚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还是反射似的吞了下去。
王孟冬咬着牙，硬拖起李浚。他怕是刚刚肋骨已经断了，刚刚的河岸上的山石那么陡峭，李浚为了护着王孟冬，都是用自己的胸廓硬生生地挨过去的。
照理说现在最不该的就是随便移动。可是现在情况确实不能不动，且不说这河谷马上就要彻底燃起来了，若是再拖一会，等静山上师人过来，他们也没有活路。
静山上师把一切都算好了。若是王孟冬听话，放任李浚死在火海里，她自己还可以逃出生天，继续当他的徒弟；可若是她还想要救李浚，那就只有和李浚一起死。
“嘶……你轻点。”李浚像是恢复了点意识，喃喃地说。
王孟冬充耳不闻，连拉带拽地把李浚扶起来：“不能停，我们快点走。”
“你往哪儿走……嘶……”李浚问，不知道是说话时还是吸气时牵动了伤口。
王孟冬把李浚一只臂膀挂在自己肩膀上，架着他往前移动：“先别说话了，逆着风向，顺着河谷走。刺客现在应该看不见我们，要逃走只能趁现在。”
“你不用管我……”李浚挣扎。
眼看火势不可控制，几乎要撩着了自己的罩衫。王孟冬深吸一口气，把李浚整个人抗在肩上。
李浚结实的小身板压得王孟冬一口老血涌到喉头。刚刚李浚背起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顺手，轮到自己怎么这么狼狈。
可现在当真是救命的关头，王孟冬咬着槽牙把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运到十成十，逆着风沿着河道跑起来。
不过连着跑了四五十步，河道蜿蜒，怪石嶙峋，李浚腿长，挂住了河底的一块礁石。这一下，王孟冬当即重心一晃再也支撑不住，河底的淤泥和杂草扑面而来。
好歹是跑出了火场。
“嘶……”李浚又被贯在地上，疼得呻吟出声，俊朗的五官皱在一起。
王孟冬挣扎着爬起来，拉着李浚的臂膀想要把他拽起来：“快走，这里不安全。”
河道中可燃物并不多，等火势小了，静山上师前来确认，发现没有两人的焦尸，怕就要追上来了。
可是王孟冬哪里还拉得动？李浚像是昏过去一般，再也没有回应。
肋骨受伤，最怕的就是断骨向内划伤内脏。李浚这无声无息的样子，王孟冬的心间质提到嗓子眼。
李浚这样子实在是不宜再移动了，否则王孟冬就算是废了这双腿硬把他拖走，也只是拖走了一具尸体罢了。
王孟冬赶忙伸手在李浚鼻下探了探。
气若游丝，但还活着。
若是双儿在这里，她会怎么做？若是山神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王孟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望四周。河谷一旁的杂草丛边似乎有涓涓细流。王孟冬大喜，拨开草丛，几步之外果然有一汪三尺见方的水潭，水潭清可见底，大约是附近有泉眼。
王孟冬当机立断，小心翼翼地将李浚拖到水潭边，粗暴地把他双膝以下直接浸到水里。王孟冬又脱了自己被火撩得乌漆麻灰的罩衫，在水中浸湿后盖在李浚身上，特别是口鼻上。
这附近因为有这泉眼的缘故，杂草丰茂，湿度又高，大概是没有那么容易引燃的。
王孟冬不放心，把杂草拢过来，又从远处抱了许多枯叶腐土，洒在自己的罩衫上。
王孟冬退到几步之外，确认这边几乎看不出有人在，才放下心来。
王孟冬布置完了这一通，来不及把气息喘匀，就运起法门。十几个起落，王孟冬跃出七八尺深的河谷，来到已经烧断了的吊桥旁。河道里只有枯叶和杂草，火势已经渐渐弱下去。但对岸的森林中，火势却已经愈演愈烈，惊鸟走兽奔逃，恍然如炼狱。
干燥灼热的风从对岸吹来，王孟冬却来不及慨叹，因为静山上师背着长弓，沿着石板路走来。
静山上师纯白的须发被烈风吹得向后飞起，他问：“李浚呢？死了吗？”
王孟冬转头看了看燃断的索桥和浓烟滚滚的河谷，木然道：“不知道。”
静山上师冷笑：“你刚刚不是和他在一起？”
王孟冬叹了口气，夸张地摊了摊手说：“刚刚他先是非要背着我，摔倒了又拉着我一起滚下了河道上。后来河道上也烧起来了，他又没有声气，我就自己上来了。”
静山上师：“别给我耍花样。”
王孟冬又叹气：“他就在下面，可是山火马上就要烧起来了，这河道这么窄，里面也没有水，肯定拦不住山火。徒儿实在不想在此久留啊。”
对岸一株燃烧的古木轰然倒下，火星四溅。
……如果它倒下的方向东偏一些，那茂盛的树干怕就要扣在王孟冬和静山上师两人头上。
静山上师往前两步，向河谷中探身张望，浓烟的缝隙中只见火光和狼藉。
“现在可以放了双儿的元神了吧。“王孟冬说。
静山上师显然不愿意入河谷寻找，他斜了王孟冬一眼，说：“你是说那黄鹂精？你下去找，找到李浚的尸体，我就还你她的元神。”
王孟冬心中大寒，说：“不去，火势这么凶，下去我也性命堪忧。”
静山上师眯了眯眼睛，说：“你不想要那黄鹂精活命了？”
王孟冬木然：“若是非要我死了她才能活，那我还是想自己活着。”
这倒确实是合情合理。那黄鹂精与她不过是同乡，能为她做到这儿已经算是难得的厚道了，没有理由为她搏命。她若当真下去了，反倒是有猫腻。
静山上师顿了顿，说：“那就罢了，这次就到这里吧，随我回崇文馆去吧。”
王孟冬皱了皱眉，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静山上师说：“无妨，这次让他若是逃了，我再布局就是。我在暗他在明，总有机会的，不急于一时。”
王孟冬：“今日我是与宫中人一同进山，又和大皇子殿下一同离了前殿，若是在此时此地消失，怕是会给王家招来麻烦……”
“那只黄鹂已经先飞回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和笼子里的元神合体了。”静山上师不耐烦地打断。
王孟冬：“是，徒儿跟师父下山。”
……毕竟发生了山火，过上一两天，再自己走回去，谎称是为了逃避山火所以在山里迷了路，应该也蒙混得过去吧。
山火这样大，后山的侍卫应该很快就会觉察，组织人前来。李浚半身浸在水里，身上也用湿衣掩住，就算山火烧到他那边，也很难伤到他。
只要他命大，能够撑到皇宫的人找到他，那他就算是得救了。
“呵”静山上师一声冷笑，袍袖一挥，拎狗仔儿似的拎起王孟冬，迈开步子飞奔下山。
王孟冬：一样的狐妖，一样的法门，人家怎么就和腾云驾雾似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长安城内崇文馆内的一间小房前。静山上师虽然是羊尚书引荐的道士，声名显赫，但名义上只是崇文馆的讲师，住所也只是崇文馆内的一间舍房。
静山上师手一松，王孟冬应声落地。
“哎，”王孟冬说，“疼啊。”
静山上师比了个手势，“请进吧。”
王孟冬在地上扒了好几下才爬起来，说：“不敢不敢，师父先请。”
谁知道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猫腻。
静山上师冷笑，领先一步推开了房门，王孟冬垂首跟上。心中默念，这是双儿你欠我的，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溜了。
“双儿！”王孟冬惊喜地喊，紧走两步，摘下挂在窗旁的木鸟笼。里面一只黑背黄鹂，等着眼睛叉着双脚，啾啾地尖叫着。
明明是一团毛茸茸，却非要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不是双儿又是什么？
王孟冬大喜过望，却又感觉事情似乎太容易了些。
“哈哈哈哈，你看看周围？”静山上师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王孟冬提着鸟笼，环顾这小小的房舍。这是崇文馆制式的舍房，专门提供给当差的编修和校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矮榻矮桌，没有任何无用的摆设。
可是仔细看，却又让王孟冬毛骨悚然。枕头上的流苏，帐角的香囊坠子，桌角的暖手炉罩子，乃书箱的把手上，都装饰着有狐狸腹部的白色绒毛。
静山上师不过是一只狐狸，他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皮毛？
静山上师像是看穿了王孟冬的问题，说：“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师姐，和它们一起修行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杂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