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深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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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浚还没来得及开口，笼中的鸟雀却尖叫出声，痛苦得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这黄莺圆滚滚的，它是怎么钻到这点心盒子里去的？”李浚笑着问。
王孟冬：斗不过斗不过，静山上师你厉害。
“我们还是去讨些茶点吃吧。”王孟冬捏了捏香囊，说道。
李浚不知道王孟冬怎么改了主意，“嗯？怎么了？”
王孟冬真的想把所有事情一股脑全告诉李浚，免得自己累死累活上天入地，结果对方还不把自己当好人。
忽然，一只白色的走兽身形一闪，挨着墙角闪过。
王孟冬眉头一皱，果然，静山上师对自己并没有这么放心，他一直没有离开。
王孟冬垂下眼睫：“没什么，只想着和殿下一起再尝尝碧华寺的点心也好。”
“好啊，妹妹跟我来。”李浚喜笑颜开，袍袖荡开，就要引路。
匣中鸟鸣应声消失。
王孟冬暗暗叹气，只要她还跟在李浚身旁，事情总还算是在掌控之中。
两人前后脚绕过影壁，走出禅院。
山寺建在半山腰，大殿和禅院在山前，山后则是僧房。因为时常有贵人造访，所以山后也修了几座清净的院落，专门供达官显贵参禅。所谓茶点，也是僧人们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吃食。
李浚引着王孟冬拾级而上，从前山到后山，要绕颇远的路。窄窄的石板路边古树参天，仰起头来，看天空仿佛深不见底。
当胖狐狸时，王孟冬整天在这种密林之间穿梭，自在得很。如今当了两足兽，走在这石板路上，心里却满是敬畏。仿佛这石板不过是汪洋中的浮木，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李浚身边一个随从也无，他一边引着孟冬，一边介绍说：“这次圣人游山，为了不耽误长安百姓春游，特地安排羽林直接护送圣人到后山的禅院。可惜主持担心冲撞了贵人，还是闭门谢客，处了受邀出游的显贵，一律不准进来。要不然，这小山路上，可要密密匝匝的全是人。”
王孟冬问：“真看不出来，长安人竟然这样喜欢这山寺。”
李浚说：“可不是吗，碧华山景色一绝，难得是离京城不远，又有大道相通。前些年，寺里还募了一批香火钱，说要在这石板道上燃长明灯。”
王孟冬发现这石板路边确实错落着有不少石灯，若是点燃了，古木森森伴着烛火荧荧，也当是别有一番意境。王孟冬问：“那怎么不见有点燃的灯？是要等到晚上吗？”
李浚说：“如今只有上元节会点这小路上的灯了，古木落叶枯枝太多，前些年出过许多起山火，寺里就把香客的长明灯全都移到偏殿去了。”
王孟冬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恐惧忽然具象化起来。入春以来雨水就稀少，上一次下雨是几天前，王孟冬已经记不得了。这满山枯叶，怕是只要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燃。
王孟冬当狐妖时见过山火，天气干燥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就会燃起来。山火一旦烧起来，草木藤蔓全都会变成催命的火舌，让无数生灵化作灰烬。
“妹妹怎么突然站住了，可是乏了，不如我们歇一会？”李浚听到王孟冬脚步停了，回头问道。
山中人声远，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环绕在周围，无数生灵潜伏在密林之中，其中多半有一只道行高深的白狐。
王孟冬后槽牙发抖，问李浚说：“我有些害怕，现在我们在这里，离山前比较近，还是离山后的僧房比较近？”
李浚抬头，看了看前后高耸入云的密林，说：“妹妹是第一次来山里吧。这石板路上没有别人，确实显得有点阴森。不过不用怕的，今日是为了招待圣人，才清了场，平日这里僧侣和游人都很多，没有危险的。”
王孟冬坚持问道：“我也有些走不动了，这里离山前比较近，还是离山后比较近？”
得尽快离开这里，若是等白狐也意识到了这里潜藏的危险，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放火。现在山道上空无一人，一旦有山火，那怕是神仙也难逃出生天。
“这里差不多在中间，可能还是离大殿近一些。” 李浚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前殿没有什么人，圣人和随扈都在后山的禅院。我们回前殿去，怕也没有地方可以歇息。”
王孟冬皱眉。
圣人的随扈中不仅仅是达官贵人，还有武士和医官。如果能和他们在一起，静山上师就算法力在高强，也只能搞一些下毒之类的小动作。若是在无人的前殿，他毫无顾忌，不知道还有什么招数在等着李浚。
可是后殿，实在是太远了。王孟冬看着前面曲折的石板路，心中有些犹豫。
李浚说：“我们还是坚持一下吧，到了后山的禅院，跟上了圣人的随扈，就可以乘车了。若是现在回去前殿，我们总还是要走这条路去后殿的。”
李浚说得有道理，王孟冬点点头，娇憨地说：“好，那就听殿下的，我们赶快走吧。”说着又迈开步子，几步走到李浚前头。
李浚摇摇头，跟上。
不知为何，今天的王孟冬像是变成小孩子一般，一会向东，一会向西。李浚却也不讨厌，反觉得这好像才是真的王孟冬似的。
王孟冬步伐轻快，心里却是着急万分，只想着快些，再快些。
不多会儿，李浚已经落后王孟冬三五级台阶。
王孟冬回头招招手：“殿下快些啊。”
李浚已经开始有些喘了：“孟冬妹妹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刚刚你不是还说累了吗？”
王孟冬心说：糟了，太明显了。静山上师怕是要看出来他们不愿在此久留了。
脚步一顿，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小心身后！”李浚骤然大喊。
“叮”，电光火石之间，李浚向前蹿了两步，就用那柄还未出鞘的匕首架开了流矢。
李浚皇族出身，但身上的武艺也不仅仅是花架子。
这一箭似乎躲得太容易了些！这样一箭，几乎是浪费机会！
王孟冬大喊：“快跑，这箭带着火，这是火箭！”
李浚刚刚全神贯注迎面架开流矢，却没看清箭的样子，可王孟冬却刚好回着头。箭矢划过空中的时候风太急，看不清火苗。但当箭头势头尽了，插在枯叶中后。山风一吹，就撩着了一片！
这箭如此之慢，毫无防备的李浚都能瞬间格挡开。是了，静山上师知道王孟冬有快速移动的法门，他根本就没想过能射中李浚。他只想要点燃山火，移动再快，怕也无法闯过火海。
像是嘲笑两人一般，又一支箭射过来，像是没准头的小孩乱射箭一样，斜斜地飞过来，落在李浚前后七八步远的地方。
一阵山风吹过，面前又是一片火光腾起。
“我背着你，快跑！”李浚大喊，也顾不上别的什么，紧走几步拦腰扛起王孟冬，就迎着箭矢飞来的方向跑起来。
又是一支箭挟着热风划过，落在不远处的枯叶中。
装着双儿的点心匣子还在王孟冬手中，她把这匣子狠狠地贯在地上，卡扣榫卯应声而碎，匣中的黄莺振翅飞出。
王孟冬这才顾得上眼前。李浚把她抗在肩上，他的肩膀抵着她的胃袋，疼得王孟冬想要吐出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沉的。”李浚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
山路上上下下，虽然是为游人精心修葺的石板路，但也十分耗费体力。
“都现在了你还顾得上这个？快放我下来！”王孟冬喊。我比你跑得快啊！
“别动！”李浚说。王孟冬趴在他背上，听得见他的气息早已失了分寸。
火箭还是不紧不慢地一支一支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身后零星的火苗引燃了古木，已经连成火海一片。
李浚咬着牙，这射箭之人距离他们最多不会超过三五百步，他们怕山火，偷袭的人一定也怕，只要距离他足够近，他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不会继续点火。
这样，至少就有机会和刺客面对面搏杀。
哪有那么容易，怕什么来什么。
石板路一转，接上了一段木质吊桥。不用说，吊桥已经被点燃。碎裂的木质桥面带着火苗坠下去。
春日干旱，桥下山涧早已干涸，只留下深深的河道。
李浚几乎没有减速，直接迈过路边还没成势的火堆，要从河床过去。
“小心！”王孟冬喊。
这哪里还来得及，李浚被落叶下面一块石头蹩了脚，瞬间失了中心。连着自己带着王孟冬摔在河滩上，滑出去老远。
远处的箭矢当然不肯放过这机会，挟着厉风破空而来。
李浚一咬牙，双臂环住王孟冬，一拧身子，带着两人一起滚下河谷。
又有几箭射入河谷，却完完全全失了准头。这里应该距离弓箭手不是太远，河谷太深，他视野受限，所以只能随意射过来。
河道已经干涸，同样是铺满了落叶。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几处火苗已经窜起来了。
“李浚，李浚你没事吧？”王孟冬问。她整个人都被李浚环住，脑袋正压在李浚的胸口。随着李浚呼吸起伏，断骨摩擦的声音令人齿寒。
王孟冬回望身后，河岸边是杂草砾石夹着火光。旁边吊桥彻底烧断了，无数燃烧的木片轰然落下。
李浚没有回应她，回应她的只有一支接一支的流矢。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深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