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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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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冬一通瞎话哄过了徐贵妃之后,已经入夜了。
回到自己的偏殿里,王孟冬自己掌了灯,才整个人瘫在榻上。
幸好王孟冬的舅舅,也就是徐贵妃和王夫人的弟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冠羽士,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不然王孟冬这次真的不知道怎么把话圆回来。
山池苑中伺候的下人并不多,而在王孟冬屋里的女婢就只有双儿一个。双儿年幼,本来就喜欢跑来跑去,一时不在了,竟然也没有人问起。
王孟冬突然感觉窄窄的暖榻有些空旷。
王孟冬翻身起来,把窗户推开。廊下有守夜的小宫女,问孟冬说:“姑娘有何吩咐,这时辰也该梳洗了。”
王孟冬怅然,月梢若有若无垂在梢头,正是狐狸出来活动的好时候,两足兽偏偏就要睡觉了。而可怕的是,自己经过这一白天的奔波,也累得浑身乏力。
王孟冬说:“不用姐姐费心了,我自己梳洗就好了。今日没什么事儿,姐姐也不用在廊下守着了。”
一听这话,小宫女自然高兴,笑嘻嘻地说了声:“多谢姑娘体谅,奴婢告退了。”就欢欢喜喜地回去休息了。
王孟冬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夜里都只用她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婢,从来不曾麻烦宫中人伺候。来王孟冬这里值夜,是最清闲不过的差事,能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
王孟冬掩上了门,却把窗户推开到最大。
若是双儿回来了,走窗户最方便不过了。
王孟冬只觉得累极了,膝盖一软倒回暖榻上。还没等合眼,却见到一个小石子从窗口飞进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出去老远。
王孟冬一整天担惊受怕,心力憔悴得很。想想看,方才静山上师都坐到屋里的胡椅上了,王孟冬她也没说过一个怕字。这一颗路上的小石头,不值得起身。
王孟冬瘫在暖榻层层叠叠的被褥中间,起身看看这个冲动瞬间就被压灭了。
噗通,又一个小石子从窗口飞进来,落进窗边的笔洗中,发出一声闷响。
王孟冬无奈地撑开眼睛,支起脑袋,却看屋里什么都没有。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王孟冬赌气似的闭上眼睛。
哐啷,又一个石子儿飞进来,这次不偏不倚正好砸翻了窗前矮桌上的青瓷花瓶。整个花瓶在原地晃悠了好几圈,这才踉踉跄跄地站稳。
王孟冬终于忍不住了,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她端起烛台,挑亮了灯芯,一步一步挪到窗前。
还不等她探头到窗外,一颗石子叕从窗外飞来,直朝着王孟冬的发髻过去。
王孟冬怒,抬手接住这小石子,探身到窗外。
窗外那人却毫无自觉,见王孟冬终于探头出来了,喜不自胜地跳起来,两手在头顶挥了又挥,生怕王孟冬看不见他这个大活人。
窗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刚遇刺的大皇子李浚。
王孟冬想扶额,她感觉自己的手掌又开始隐隐作痛。手里的小石子扔回去也不是,留在手里更不是。
刚才就不该朝窗外看,直接把石头扔出去就好了。王孟冬暗恨。
李浚伸手朝屋里指了指,满脸期待地看着王孟冬。
王孟冬只好点点头,人都到了窗下了,难道还能赶回去吗。
李浚摆摆手,示意王孟冬闪开。他向后撤了三步,接着向前两步小跑,双手一撑窗棂,整个人就跳进了屋子里。
王孟冬:……不好意思我想睡觉了。
李浚说:“我实在放心不下妹妹的伤……”
王孟冬一听这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自己手掌的伤早就好了,可李浚他还是因为这件事自责。
可王孟冬又想起万泉河畔的冷箭,想起马球场上的铁蹄,又想起春分时节冰冷的湖水。
还是让他自责吧。
王孟冬扭过头去,说:“不劳殿下挂念,晚饭前我刚换过药。”
李浚赶忙从怀里摸出几个瓶瓶罐罐,一长溜排在矮桌上。他挨个介绍道:“这是西域的伤药,陇右兵常用这个。刺客的剑上多半不太干净,你勤换药,若有异常千万别避讳,直接叫太医。那个是镇痛的,若是伤口还是痛,可以到一点在伤口周围。还有那个,那个是祛疤的,等伤口愈合,血痂掉光了开始涂,据说就不会长疤。”
王孟冬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殿下费心了,姨母和我这里也备了伤药的。”
李浚闹了个大红脸,也是,谁还会缺点伤药了。
王孟冬看李浚窘迫的样子有点好笑,自己反而觉得自在了许多,这才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多谢殿下。”
李浚耳尖泛红,说:“妹妹这是哪里的话。”
王孟冬不知为何,就是喜欢看李浚耳尖泛红的样子。她说:“殿下漏夜造访,还有什么事吗?”
本来只是想打趣。李浚神色却一凛,说:“还真让妹妹猜到了,确实是有事。”
王孟冬不由瞪大了眼睛。这大半夜的,还真有正经事?
李浚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在琢磨如何措辞:“山池苑中,也有一些我阿娘的眼线……”
“杨女史吧,这个姨母和我都知道。”王孟冬说。
李浚不置可否,说:“今天下午,你替徐贵妃……拂除邪祟的事情,我阿娘原原本本地听说了。”
“这又如何?”王孟冬问。
李浚说:“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今天午后,静山上师御前奏对,说起了你。他说他为你包扎伤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你根骨奇绝,但……有妖异之气。”
“这是什么意思?”王孟冬问。
“当时我阿爷也是这样问的,”李浚说,“上师只说或许是沾染了些旁门左道,之后就岔开了话题。我绝对是相信妹妹的,可是宫中忌讳压胜巫蛊。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我知道了,今后给妹妹圆场也方便些,免得旁人想歪了。”
王孟冬见李浚把心里的偏向说得如此直白,着实有些感动。
王孟冬张了张嘴,瞬间想要把全部都告诉他。
李浚说:“妹妹不说也无妨的。听说徐家的舅舅醉心道法,妹妹这样根骨清灵,他想要传授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哪些是正道,哪些是旁门左道,还可以再和上师商量。”
王孟冬说:“不是的,我……”
两足兽温柔起来,真是让人难以招架。王孟冬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