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她特别会撩》晨时川

16、信笺

　　贵妃回宫，操办的既不算郑重，也不草率。
　　前朝曾有太妃出宫疗养的旧例，皇后操办时就循了这旧例。

　　虽然没有铺张，但也是给足了徐贵妃面子。
　　毕竟这样一来，就坐实了半月前她出宫只是为了疗养。

　　王孟冬也就陪着徐贵妃搬回了山池苑，一切照旧。
　　宫中人除了圣人和皇后的心腹，没有几个人知道徐贵妃出宫的事情，竟然还和太原王家有牵扯。

　　如果说还有些不同的话，那就是圣人像是眼睛突然好了，看清了徐贵妃的美，开始对山池苑宠爱优厚。

　　如今徐贵妃还是早孕，赏赐就流水般送来了。

　　王孟冬和双儿窝在偏殿的卧榻上，你一个我一个地吃着御赐的樱桃毕罗。
　　徐贵妃说是害喜，不愿吃这些。于是便宜了王孟冬和双儿两只小妖。

　　双儿把果子往上一抛，再仰头用嘴接住。

　　王孟冬歪在榻上，手里捏这个樱桃毕罗，说：“两足兽为了吃可真愿意花功夫，你瞧着小果子，要从麦穗脱壳成麦粒，再将麦粒磨成面粉，再和面，再配上樱桃和糖浆包成小团子，再做成毕罗。然后一口就被吃掉了。”

　　说着，王孟冬啊呜一口把那小毕罗吞进嘴里。

　　双儿心情正好，只是白了王孟冬一眼，笑着说：“你也知道这果子难得。这果子里的学问大着呢。做面点的学徒要想上手，三五年功夫可是少不了的。”

　　王孟冬品着甜而不腻，酥脆却不掉渣的果子，连连点头。

　　双儿把手上的油在王孟冬袖口抹了抹，清清嗓子，说：“说到功夫，山神给你的法术你练得如何了。”

　　王孟冬扁扁嘴，说：“山神太小气，给的法术都是乱七八糟的。”

　　双儿威胁似的斜了王孟冬一眼。

　　王孟冬：“真的，你别不信。那卷简牍，开篇写的是如何魅惑人心。你说石楼山上有几个活人，我学了又有什么用？”

　　王孟冬饮了口清茶，接着说：“第二写的是如何化形，可以化作世间人和兽。这个倒是有用得很，可惜足足写了二十七八片简，我念都念不全。”

　　王孟冬叹气：“最后一个写的是步法，大约和话本上凌波微步的功夫有些相似。我练到如今，确实是比之前跑得快了些。”

　　双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孟冬。

　　王孟冬：“你怎么了？”

　　双儿垂着眼，淡淡地说：“我们这些小妖，每拿到一条术法口诀，都是靠机缘。山神竟然一次给了你这么多。”

　　王孟冬：什么？什么叫“我们这些小妖”，双儿她应该是大魔王啊。

　　双儿叹了口气，继续说：“还有，以后不要把自己的术法告诉别人。万一与人有冲突的时候，如果能拿出一招新的，说不定就能多活个几百年。”

　　“我又不会同你起冲突。” 王孟冬理所当然地说。

　　双儿冷哼一声，表示赞同：“所以说，是不要告诉‘别人’。”

　　王孟冬点头如拨浪鼓。

　　双儿见王孟冬难得懂事，心情大好，说：“还有别的果子没有，换个口味来。”

　　王孟冬翻身从榻上爬起来，抖抖衣襟上的糖霜，迈步开门。

　　徐贵妃有孕，山池苑也有了小厨房，随时备着汤水和果子。

　　王孟冬才推开门，却看见杨女史立在廊下，正准备扬声通禀。也不知道刚刚双儿使没使闭目塞听的法门，杨女史面上是一成不变的喜气。也不知道刚刚的对话她有没有听到，听到了多少。

　　王孟冬疑惑，还是端着王氏长女的修养，硬着头皮问道：“杨女史怎么在门外站着？快请进，不知女史有何贵干？”

　　杨女史一句废话也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大殿下派人来送了一盒点心。”

　　话音刚落，杨女史身后钻出一个面生的小黄门，捧上一只五寸见方的花栗鼠葡萄纹的点心匣子，说道：“当日游船时大殿下见姑娘爱吃红豆毕罗，今日特命厨房做了送来个姑娘尝尝，看宫里的味道和楼船上的有什么不同。”

　　王孟冬点头，双儿和所有贪吃又淘气的小婢一般，蹦蹦跳跳地上前，接下那点心匣子。

　　王孟冬抿嘴笑着道谢：“多谢殿下关怀。”

　　双儿转身把匣子放到屋里，又转身一块碎银子塞到那小黄门手里。

　　杨女史在心里微微点头，这姑娘来宫中不过一个月，就已经如此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懂规矩又不顺杆爬。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女儿。

　　那小黄门自然也是欢欢喜喜地道谢，弯着腰退出了回廊。回去复命了。

　　杨女史见那黄门走远了，才微微躬身，问道：“恕老奴无礼，大殿下为专门送果子来？娘娘关切得紧，又不敢开口问，只好由老奴僭越了。”

　　王孟冬低头回礼：“女史是姨母心腹，有此一问是关心孟冬，怎么会僭越。好让女史和姨母放心。就是姨母出宫那日，游船的时候我不慎落水，是大殿下救了我。随后我得知…逆臣令狐愚的踪迹，也是报给了大殿下。”

　　杨女史眼珠微微一转：“哦？”
　　那日孟冬游船回来，孟冬换了衣裳。徐贵妃问起，孟冬只说是沾湿了衣裙。没想到其实是落水了！
　　照理说王孟冬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水，这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可巧正好是王家出事，徐贵妃被黜出宫，山池苑乱成一团，竟然就让她这么混过去了。

　　王孟冬稍一停顿，给杨女史留足了反应时间，这才继续说：“毕竟是当众落水，也是有些丢人的。当时我还不清楚令狐家的阴谋，就想要遮掩过去。谁知道后来又有了许多事，我竟忘了和姨母解释。”

　　杨女史皱眉，她这一个月来听惯了王孟冬的瞎话，最初还会因为她眨也不眨的清澈眼瞳盲目相信王孟冬。最近她越来越开始怀疑，王孟冬这个女孩子，看似单纯，实则说瞎话的时候就是不眨眼睛。
　　甚至越是说瞎话的时候，越是显得无辜，显得信誓旦旦。

　　王孟冬垂眼，说：“大殿下大概也是担心我名节，救了人也一直没有声张。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送了果子来。”

　　杨女史见王孟冬疑惑，心里反倒有几分释然。
　　男人心，海底针。男人行事哪有那么多缘由，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就像是圣人。赶贵妃出宫的时候多决绝，一点情分的没有。如今接回来了，又像是心尖宠一般。也难怪贵妃她心意冷……

　　王孟冬：“要不然我还是直接回禀姨母吧，这事情虽然有些丢脸，但对姨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杨女史的笑意渐渐趋暖：“姑娘无需多虑，贵妃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以后遇到事情，不要不好意思，还是要多同贵妃商量才好。”

　　王孟冬笑眼弯弯，说：“知道了。”

　　杨女史行礼，躬身退下。

　　王孟冬送到廊下，才转回屋内。

　　双儿一脸严肃地跪坐在桌前，面前那漆器点心盒子敞开着，一个信封就贴在那盒盖的里面。
　　只有把点心盒子完全敞开，才能看到这封信。杨女史就算要检查，最多也只是掀开一角看一下。断不会大大咧咧地把盒盖翻过来。

　　王孟冬刚刚糊在脸上的矜贵浅笑掉了个干净。她问：“这是李浚送来的信？”

　　双儿表情严肃，目光炯炯：“这是给你的信笺，我没拆。”

　　王孟冬心想：那你在这严肃兮兮地干什么？
　　王孟冬伸手就要拆下那信封。

　　“啪”，双儿按住了王孟冬伸出来的手，沉声问道：“我同你讲过的，不要接近李浚。”

　　王孟冬：“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掉进水里被他捞起来而已。其它都是为了追令狐愚。”

　　双儿眯眼，表示怀疑眼前这只狐狸精。

　　王孟冬：“真的，我游船回来，就去找令狐愚。找令狐愚回来我就喊了你来。”

　　双儿这才微微点头：“我信你，那这信到底怎么回事？”

　　王孟冬：“他送信来，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看了信再说吧。”

　　双儿微微颔首，王孟冬得了准许，这才扯下信封。随手用银簪划开，抽出信笺来，狗腿地先递给双儿。

　　双儿斜了一眼王孟冬，抽过信笺来，展开。轻轻念道：“孟冬吾妹，见字如面，”

　　“令狐愚一事，事关大体。有惊无险，多赖姑娘深明大义，提前告知舍下，又舍身追踪，才不至酿成大祸。某以据实上奏。万望珍重。”

　　“恕不一一。”

　　那信笺不过短短几行，王孟冬提着心听双儿从头念到尾。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这李浚还算拎得清，没有在信中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署名。

　　王孟冬心里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惴惴，难道他是怕这书信被人看见？明明什么……都没有。

　　双儿又把那短笺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几遍，这才递给孟冬：“算他明理。”

　　王孟冬忙把那信笺拢过来。
　　信笺上除了刚刚双儿念的那几句，再没有旁的话了。可王孟冬看着上面清俊流畅的笔迹，却莫名瞧见一丝丝莫名的情意。

　　双儿问：“诶，等等，你什么时候提前告知他了。你不是说，他是自己去令狐宅找你。后来我们从崇文馆出来，也是事后才求他支援的。”

　　“没有，我确实从来没有事前告知过。”王孟冬眉毛一挑，说，“他这是来串供的吧！”

　　话音刚落，山池苑中传来黄门的通传声：“皇后娘娘召见王氏孟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