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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符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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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冬隐约感觉得到,李浚待自己与其它人不同。
可我是一只狐狸精啊!王孟冬心想。
王孟冬正色说:“如果他真的是乱臣贼子,我又怎么能嫁给他?”她目光粼粼,诚挚到让人不忍心怀疑。王孟冬说:“求殿下派人看住他,也当是还他一个清白。”
李浚当即一拳砸在书架上。书架簌簌地落下许多灰尘来。
李浚转身,避开王孟冬的目光。他对身后的嬷嬷说:“看住我带来的女婢元娘,请嬷嬷去一趟令狐府,带位太医,让太医不必急着回来,等令狐愚情况好转了再回宫。”
书房外传来一个年老女性的声音:“此时事关大体,可否先禀明娘娘。”
守在书房外的嬷嬷正是皇后的亲信,书房里的对话她都听在耳朵里,正担心李浚因为心软做了傻事。
李浚说:“自然,去吧,别耽误时间就好。”
嬷嬷当即称喏,默默退下,按李浚的安排去吩咐下人了。
今日休沐,崇文馆的博士和生徒都休假了。只有洒扫的杂役一边懒懒散散地干活着一边聊天,都说就没有看见过走的那么快的太婆。
王孟冬释怀地笑了,这下双儿回来也不会气得杀人了。
李浚看在眼里,却耳尖却忍不住红了,他试探着问道:“如果令狐愚真的不在,你怎么办?”
安排在船上那一套,令狐愚他其实是想要带你一起走吧。
王孟冬笑容却渐渐凝固,是啊,若是刚刚李浚一去,打草惊蛇,令狐愚提前了行程可怎么办?
两脚兽这种敏感多疑的生物,就和兔子一样,他们一旦在洞口闻到捕食者的气味,就会立即放弃那个洞口。
王孟冬皱眉,她说:“自然是要尽可能追回的,如果不能追回,也要尽快封锁由京城南下的水路。战场的时机瞬息即逝,再过十几天,北地的春耕完成了,吴国可不能等。淮南反或不反,都在令狐方一念之间。只要能把令狐愚在北地留十几天,令狐方就不得不顾忌。”
李浚本来问的是她自己准备怎么办,没想到王孟冬她却想的是他应该怎么办,朝廷应该怎么办。李浚又是一阵酸酸的。
李浚说:“嬷嬷禀告了皇后,派的是宫里的探子,你不必担心这些。”
若是令狐家真的做了反贼,而太原王氏也牵涉其中,你还要嫁给他吗?
王孟冬垂首:“那就好。”
长安这边能做到的,就是把令狐愚留住。剩下的,就看双儿在南地能做到哪一步了。
李浚张了张嘴,却还是问不出,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你愿不愿嫁给我这种话。平白地红着耳朵。
李浚说:“今日你又是落水,又是昏倒,一定累了。不如休息一下,事情交给嬷嬷,你就不必担心了。”
王孟冬抿嘴微笑,王孟冬的身体冬天刚刚害过伤寒,元气大伤,今天从天不亮就起床梳洗上妆,现在确实是累了。狐狸又是一种昼伏夜出的捕食者,白天行动虽然也可以,但总是非常疲惫。
如今李浚信了她的话,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半。她确实有点想睡一会了。
王孟冬也不客气,道了声得罪,当即歪在书架中间的小榻上,合上了眼睛。
李浚目瞪口呆,头一次见到这说闭眼就闭眼的功夫。眼看着王孟冬倒在小榻上,呼吸均匀缓慢,表情放松,眼看就是真的睡着了。
虽然刚刚王孟冬她也是这样,但刚刚她是昏迷,现在她竟然就这么安安心心地睡了?
太阳略微偏西,倾斜的日光穿过书架照在王孟冬鼻头和发髻。李浚跪坐在一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悸。
朝堂上的人事,边疆外的军事,这些对于李浚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日常,而王孟冬却像是这些日常中闪耀的非常时刻。
从马球场的意外,立政殿里的匕首,再到游船上的舞服和令狐家的对峙。只要王孟冬出现,他的生活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展开。
李浚现在竟然有些期待,期待令狐家真的有不臣之心,这样说不定他还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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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探子效率确实高。
李浚觉得时间没过多久,就有穿着金吾卫铠甲的武士推门而入,他身形健硕,明显和普通来混日子的权贵子弟不同。
武士一言不发,在门口单膝跪下,说:“令狐愚不在府中,不知所踪。令狐府空了大半,他们早有预谋。已经派人在搜捕他们了。”
李浚刚刚还在暗自期待令狐家有事,现在事情摆在眼前,他也暗自心惊。
令狐方,可是镇守淮南的征东将军。他若是一心要反,那朝廷……免不了伤筋动骨。
王孟冬睡得浅极了,稍有响动立即就醒了。她在窄榻上翻不得身,只好扯着李浚的袖口,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
她扯着李浚飘逸的广袖,说:“拦住令狐愚!派人向淮南问责!淮南……就在令狐方一念之间!”
李浚心中稍微一定,刚刚他还见过令狐愚。他现在还跑不远。
这一次,淮南虽然兵强马壮,但比起中央禁军还是差了一些。令狐家已经失了先机。
李浚假装自然地抖抖袍袖,示意她松手。他说:“知道了,本宫明白。本宫这就去禀明圣人,一切有圣人裁决。”
孟冬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讪讪地松开手。
李浚见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开了自己的袖子,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可是那金吾卫还跪在这里,总不好怪她为什么既然抓了,还不多抓一会。
李浚把十多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都用上,面无表情地沉声说:“罪女王孟冬,戴罪立功,暂且原地看押。”
说完一抖广袖,转身离去。
金吾卫顿首,利索地站起,转身,跟着李浚大步走出书房。
王孟冬:……两足兽啊,真的是喜怒无常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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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冬费力地站起来,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从船上落水的时候,右腿的胫骨在船舷上撞了一下,现在不动的时候胀痛难忍,稍微一碰更是疼得要命。
王孟冬:还说我是祸水,不要靠近李浚。每次和李浚见面,都是我狐狸精倒霉好不好。我狐狸精不要排面的吗?
王孟冬一瘸一拐走到书库门口,推开门,却见一个军士守在门口,身着金吾卫的铠甲,肩上一边架着一柄金瓜锤。
他见王孟冬开门,两手一拱,说:“姑娘,得罪。殿下命我守在这,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孟冬低头看了看自己武力值约等于零的身体,又看了看对方真的和自己大腿差不多粗细的胳膊和一下就能让自己断气的金瓜锤,默默地退了回去。
那军士正要关门,王孟冬却猛地把门撑住。她说:“关门就不必了,小女自知有罪,绝不敢出去。郎君在门外看着小女,也更放心一些不是?”
那军士眼睛一眯,一脸不屑。这女郎当真是奇怪,一般女郎穿成这样,绝不肯让外人看见。她竟然自己主动要求开着门。
别人家的姑娘,虽然是罪女,但多看几眼也不吃亏。
那军士嘟囔了一句什么,也不再说话,就任由王孟冬开着门。
王孟冬进屋去,盘腿坐在刚刚李浚坐过的床上,背对着窗外。
她在那军士的视野之外,从鞋底里头抽出来一张小纸。
落水之后,裙袄袜子全都换了船家准备的新衣,但幸好船家准备的鞋子大了一些,孟冬没有换鞋。
王孟冬自己都差点忘了,双儿在做鞋底的时候,都缝了一张卷成条的符咒。用了这符咒,双儿应该就能立即感受到自己的位置。
可惜那符咒落水的时候被浸湿了,展开来一看,上面的朱砂全都洇散了。
王孟冬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现在这情形,她也再找不出第二张了。现在这紧要关头,她被困在这里,此时不联系双儿更待何时?
王孟冬心一横,集中精神调用起自己少得可怜的灵力,催动了这符咒。
倏然,符咒被启动,湃然的灵气如潮水般从符篆中涌出,把双儿当初存下的讯息带向四面八方。
“王孟冬那只傻狐狸惹事儿了!”
一只黄身黑背的小雀在空中一个急转,脱离了叽叽喳喳的鸟群,向长安崇文馆方向振翅飞去。
王孟冬感受着那堪称汹涌的灵气,心中不禁感叹,什么叫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双儿那个小丫头出手竟然这么大气。不过是一个传信的符篆,她竟然舍得用这么多灵气。
不过她之前提过,大兴宫中有高人。她这样高调,那高人就算看不懂这灵气中的信息,也感受得到这灵气的来源方位吧。
不过,眼下的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淮南和吴国。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一只黄莺穿过庭院,略过大开着的门户。
它速度分毫不减,尖尖的鸟喙稳准狠地戳在王孟冬的脑壳上。
门外的卫士看在眼里,目瞪口呆,他眼睁睁地看着屋里的王氏女被一只鸟儿砸的身形一晃。
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