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乐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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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您回来了。”段家老宅的总管接过段卓手中的车钥匙，递给了站在一旁的佣人。
“大哥大嫂呢？”段卓一边问着，一边向主客厅走去。
“老爷在竹园会客厅跟四爷谈事儿，夫人在陪其他夫人们打麻将。”总管回道，他口中的四爷便是段卓和段珩的堂弟段奕，其他夫人也是指堂兄弟们的妻子。
竹园是段氏老宅的一个偏厅，靠近段家后花园，用来娱乐的场地，一半正经事都不会在竹园谈，所以段珩和段奕在那里谈的多半只是些家事。
段卓心里有了数，他不爱管家里鸡毛蒜皮的事儿，便对总管家道：“跟大哥大嫂说一声我回来了，他们忙他们的，不用管我，我先回我自己的院子了。”说罢，他顿了顿又道：“年夜饭记得叫我。”
“是。”总管家又问道：“二爷，要不要用些早餐？我让后厨准备着。”
“不了，我吃了早餐来的，午饭我就不来正厅凑热闹了，让人给我送来吧。”段卓交代了几句就不管其他的了，直接走出主院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是。”
段卓一路穿过连廊，走向自己的院子，段珩一直想让他回来住，他的院子自然也是一直被打理得好好的。
段卓自己的院子装修得跟整个段宅有些格格不入，他自己的院子是意式现代装修风格的，这是在段老爷子去世后段珩为了让他回来住而重新修的，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整个段宅代表了他最恨的那个老头子的腐朽。
最近两年的段卓看似被磨平了棱角，变得平和起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满身的骄傲与不羁从未消失，只是被藏在了心底而已。
他走向音乐室，随手抽出一张拉威尔的黑胶唱片，放在留声机上，然后坐在雪茄椅上闭上眼小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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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除夕，但是这一天对于甄臻来说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他起了个大早带着P酱出去跑步回来后洗了澡吃了饭就开始练琴。
练完琴后他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最近的航班，因为过年他有半个多月的假期，最近国外几大演奏团都有一些演出，因为今年正好是贝多芬的二百五十年诞辰，欧洲的各大乐团以及音乐圣地都在为庆祝这件事而举行演出，而且纽大剧院即将要演出的歌剧，以及莫大剧院的芭蕾舞剧他都挺想去的。
往年只跑一个国家的话他能带上P酱一起去，可是今年他想去的地方有些多，每个国家对于狗狗进口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所以今年P酱只能待在池灵家了。
“我会给你买礼物的。”甄臻一边揉着P酱的大脑袋，一边有些愧疚地说。
P酱听不懂，他只以为主人要给他好吃的东西了，于是呜咽一声，用大脑袋拱了拱甄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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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段卓的小憩，在这个休息日，他把工作用的手机直接扔给了助理，这个时候能让他手机震动的人两只手能数的过来。
他摸出手机一看，是段曦玦，他大侄子，于是就接了电话：“喂？”
“小叔，开下门！”少年健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段卓“嗯”了一声，站起来关了留声机，走向客厅打开了门。
“小叔，我来找你玩了！”段曦玦窜进屋子，大大咧咧地瘫倒在沙发上。
“你这个时候不陪着你兄弟姐妹玩，跑我这里做什么？”段卓似笑非笑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兄弟姐妹？”段曦玦嘲讽地笑了一下，他可没什么兄弟姐妹，都是亲戚家的孩子。
段卓挑眉：“你可别不把他们当成一回事，作为大哥的长子不要轻易表态，懂么？”
“懂懂懂，”段曦玦无所谓道：“这是在您面前嘛，自家人面前还用得着那么虚伪吗？”
“有时候真羡慕小叔你，”段曦玦说：“自由自在，不去上班我爸也不会说你，没有压力一身轻啊。”
没有压力？自由自在？
段卓嗤笑，这到底是个孩子罢了。
“既然你羡慕我，就让我看看你最近钢琴练的怎么样吧。”段卓指着放在落地窗前三脚架钢琴，说道：“上次你说你可以弹肖邦的练习曲了？弹首你最近练的给我听听吧。”
段曦玦脸上刚刚还惬意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他有些悻悻地说：“不了吧小叔......”他这小叔别的都好说，可在一说到音乐就认真得不行，钢琴这东西只是他练着作为陶冶情操用的，可在他小叔面前弹钢琴，有一丝差错他小叔都会批他。
“弹，”段卓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弹我就给你爸说你前段时间你问我要钱买车的事。”
段曦玦一哽，只能悻悻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弹琴。因为上次的测试他有一门课只拿到C，他爸说好给他买的新车就这样泡汤了，可他实在想要，于是就求助了他小叔，他小叔一看也才几百万，就大手一挥就给他买了。
段曦玦弹的是“革命”，肖邦练习曲里的第12首《c小调练习曲》，是肖邦27首练习曲里最著名的一首，先不提曲子的背景，这首曲子是肖邦比较考验手速、以及左手弹奏能力的练习曲。著名的《野蜂飞舞》的速度算快了，但是都不配同肖邦的“革命”相提并论。
速度算是达到了，但是太飘了。
段卓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评定。
等段曦玦弹完，忐忑地看向段卓，段卓才道：“你觉得你弹得怎么样？”
段曦玦摸不准他小叔现在是啥心情，就说：“老师说我弹得还行......”
这也不算假话，作为段家的大少爷，他将来必然不会成为一个音乐家，像肖邦练习曲这样专业级的曲子他能弹都算是“小有成绩”了。
可是此刻他面前的人是他小叔段卓。
“还行？”段卓嗤笑，他的手指无意识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缓缓道：“你放弃音乐吧。”
“你以后不必成为钢琴家，你要继承段家，”段卓漫不经心地说：“何必浪费时间来弹钢琴？还不如好好出去交几个朋友拓展下朋友圈，或者跟你爸好好学学怎么管理公司。”
“乐器的演奏是需要时间的，需要你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做练习，”段卓说到这里，脑海里突然闪过甄臻那张绮丽的脸，他想起那个只要在家几乎无时不刻不在练习的青年，他顿了顿，又道：“无数以此为目标的人每天至少练习七、八个小时，他们练习的成果都不一定得到别人的认可；而有些人对名声不在乎，只觉得手只要放在键盘上就很快乐，而你——”
“只因为是段家的大少爷，弹成这样都有人夸。”
“你凭什么继续弹钢琴？”
“我能理解弹钢琴的时候偶尔出现的一两个错音，人之常情，可手飘成这样，”段卓这才抬眼看着一脸无措的段曦玦，冷笑道：“基础练习不做好就来弹肖邦的练习曲？你把钢琴当成什么了？拿来炫耀的东西？”
“被别人夸几句就觉得自己真的有实力了？曦玦，你该长大了。”
段卓也不在意段曦玦会不会因此失去信心，在他的眼里，身为段家的孩子，这点打击段曦玦还是受得住的。
虽说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段曦玦，但他整个人也因自己说的话而沉寂了下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躺倒在沙发上，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他虽然端着长辈的架子去说了段曦玦，可毕竟他自己已经放弃了音乐。
曾今的他也被称为天才，作曲的天才，他很是得意。
即使段老爷子认为音乐这种东西是下九流的戏子才会认真搞的东西，当外人夸奖段卓在音乐上的成就时，段老爷子也会虚伪地自满两句。
段卓是作曲界的新星，他是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音乐比赛里最年轻的参赛者，虽然只是季军，但是也是这个比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得奖人，那时他才17岁。
老头子不满他又能怎么样，再不满他也因为名声不会大张旗鼓地阻止他作曲。像段氏这样的世家，因为名声不希望出个“戏子”一样的后辈；也因名声不能明面上阻止他。
他觉得他赢了老爷子。
可等他在21岁的时候却输给了自己。
当他21岁再次参加这个比赛，他连季军都没拿到。
他愤怒地质问赛委会主席列维·凡·列安杰罗先生，从谱面上他认为自己并不比季军亚军差，可这位老先生只是笑着说：
“年轻人，现在的科技挺发达的，这样的曲子AI也能完成。”
AI......？
段卓茫然了，难道他写的曲子那么差劲吗？
他抱着这样的疑问重新学习了作曲的传统四大件*，游走在欧洲的各大音乐厅与剧院，四年后再次参加了这个比赛。
却依然连个季军都没拿到。
不过这次，列维·凡·列安杰罗却说道：“你的曲子听起来比四年前更加像个AI产物了，不过这次却多了些愤怒的情绪。”
这一次他终于懂了列维·凡·列安杰罗的话。
他的曲子太过于“逻辑化”了，传统四大件教给他的是作曲的方法。
试问一下，音乐的创作一定需要灵感吗？
答案其实是：不一定需要。
外行人把音乐看的太玄乎，这东西其实和数学很相似，是有逻辑的技巧的，就算没有一点灵感，也能用“技巧”作曲。
通常有些人会自称：自己的曲子灵感来源于XXX。可是甲方给了你钱要求你作曲，你难道没了灵感就不写了吗？灵感是随时随地都会有的吗？——更何况市面上大多数曲子只是空有“灵感”没有“技巧”——而真正的大师从不说自己的“灵感”，这种东西其实很装X，大师们只在乎“乐思”*。
好的音乐需要完美的技巧去发展“乐思”，这就是作曲的“理性”；再加上作曲者本身的“感性”，这就是一部完美的作品了。
段卓一下子就明白了列维的意思，他的作品只有技巧，没有感性。
到了能参加这个大赛的水平的参赛者们，谁都不缺技巧，考验的就是怎么将技巧和感性融合在一起，成为完美的曲子。
段卓想明白了之后，私下找到列维，感谢这位大师点醒了他，然后他想请列维成为他的老师。
可是这位大师又笑了：
“孩子，我能教你什么呢？传统四大件你已经能融会贯通了，你的谱子看上去是很完美的，难道你要我教你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生活吗？”
感情？生活？
段卓笑了。
他的人生除了音乐，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