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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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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宇的那块橡皮，只剩下一个指节的大小了。所以在答题的时候，他都尽量小心翼翼，反复思考后再下笔。
但他还是犯错了，更糟糕的是，当他用指尖捻着橡皮想要擦去那行错误的算式时，橡皮断成了两节。
黑色的橡皮断成了两节，躺在擦到一半的错误算式上，躺在杂乱肮脏的橡皮屑中间。橡皮的表面因为时间的推移早已毛毛糙糙，只有不平整的断裂处保持着橡皮本来的质地。不知为何，刘成宇一时不想将它们拿起来。
这时。
他的同桌，递来了一块几乎崭新的白色方形橡皮，它外面的那一圈包装纸还是完好的，八个角尖尖的，只有其中一角有一个谨慎的、平滑的弧度。
“不用！”刘成宇态度恶劣地拒绝了他，立刻用指甲捻起小到可怜的、断裂的半块橡皮，几乎在用手指狠狠地在卷面上摩擦着。
刘成宇很讨厌他的这个同桌，每当刘成宇打开他的那个沾满污渍的笔袋的时候，他的同桌不止一次偷偷看向这边，然后再看向自己的银色的铅笔盒。
就像在刻意嘲笑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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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柠同桌的橡皮，已经快要用完了。赵子柠看着这块橡皮从一枚硬币大，到现在的，只有一个指节的大小。
他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这块橡皮，期待着它被用完的那一天。
等那块橡皮被用完时，他就可以把自己准备已久的新橡皮送给他。这样一来，说不定他的同桌就会和他做朋友了。赵子柠经常看着自己笔盒中的两块橡皮发呆，如果将一块全新的橡皮直接送给他的同桌，那自己想和他做朋友的意图是不是过于明显……
于是，他将那块新橡皮，在雪白的纸上，磨出了一个谨慎的、平滑的弧度。
终于在某次的数学考试上，那块被他用眼神咒杀过无数次的橡皮，终于一命呜呼——断成了两节。
他隐藏着激动的心情，将自己的橡皮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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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宇讨厌赵子柠，因为刘成宇明白，这个男孩是和自己两个世界的人。
开学第一天，当赵子柠在课间拿出普通家庭的孩子从没见过的游戏机时，刘成宇就对他产生了敌意。
赵子柠除了玩游戏，就喜欢盯着别处发呆，即便是在上课的时候，他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一直盯着无关紧要的地方。成绩自然一向是全班垫底。
赵子柠也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当别人找他聊天时，也结巴得说不出所以然来。
很快，班上的人都说他脑子有问题，是花了钱才进的这个学校。
所有人都有意地疏远了他。后来班上一部分男孩子发现了他是个傻子的好处，无论是借游戏机漫画书还是买文具零食，只要一句话，赵子柠就会老老实实地照办。
赵子柠在学校中这才有了几个姑且称之为“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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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柠想和刘成宇做朋友，因为刘成宇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人。
开学第一天，当刘成宇脸上挂着彩走进教室里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
刘成宇察觉到向他投来的目光，相当霸道地抛下一句，“看什么看，打架打的。没见过世面。”
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就正式成为了班级里的焦点人物。
刘成宇每天上学都板着一张要债未果的臭脸，说话语气拽得欠抽，还天天炫耀着自己又以一敌众干掉了隔壁某某初中多少人马，身上时不时会添许多新伤。
在老师眼里，刘成宇可能是个叫人头痛的刺头。
可是。
在那个流行着《古惑仔》的年代，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小男孩眼里，他是强悍狠辣的大哥大。
同时，伴随着偶像剧的兴起，在受着《我的恶魔男友》熏陶的小女孩眼中，他是冷峻神秘的男主角。
再加上他的学习成绩异常的优异。
所以，无论老师怎么打压，刘成宇身边都有一大票追随者前呼后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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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初一的期末考试前，刘成宇桌前一如既往地围满了人，大家纷纷抱怨着对即将到来的考试的恐惧。不知是谁提出了“去老师办公室偷试卷。”这个不太高明的主意。
这是当时风靡的小说中的情节，大家听到这个提议都起了兴致。刘成宇也合群地表示赞同，有了刘成宇的肯定，大家对实施这个计划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
而当讨论到“谁去偷试卷”这个问题时，众人又没了主意。
“要不让赵子柠去吧。”有人说。
赵子柠如梦初醒地看向这边。他神情紧张，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他家有钱，每次考试不合格老师都不会骂他，就算他偷试卷被抓到了，也应该不会被骂。”
并没有人打算征求当事人的意见，同学们都觉得这是个完美的提案。
“你下午趁着老师们都来看自习的时候溜出去，就说你想上厕所！”
“你要小心一点，教导主任有时候会在走廊里巡逻。”
同学们每说一句，赵子柠的表情就更加难堪了一些，但没有人愿意停下这个话题，仍然七嘴八舌地为赵子柠规划着。
赵子柠看着向他围来的人墙，手中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下一秒就想拔腿就跑。
“我去好了。”刘成宇说，“我去偷试卷。”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是爆发的一片赞扬。
“不愧是刘哥！太帅了！”
“加油啊！刘成宇！”
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尽情奉承一番，上课铃准时打响了。众人如同鸟兽奔走一般散去。
“不愿去的话，就直接告诉他们。”刘成宇看都没看赵子柠一眼，冷声告诫道。
赵子柠没有回答，两分钟过去了，旁边座位突然传来一句孱弱的“谢谢你。”
由于这个反应的延迟过于久了，以至于刘成宇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场偷试卷的风波很快就以一贯的“学生们的惨败”收场了——
下午的时候，刘成宇就被走廊里巡逻的教导主任抓住了。
以刘成宇那不羁的性子，自然又是逮住机会狠狠怼了老师几句，加之偷试卷情节严重，刘成宇就被班主任拽着红领巾拎到了学校的体育仓库里，“等你爸妈放学时找我谈话，你再出来吧！”撂下此话后便把门锁了起来。
体育仓库是一个圆形的密闭房间，里面的体育器械已经落满了灰尘，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没有灯，刘成宇尝试着寻找灯的开关，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直到他被地上横放的一堆羽毛球拍绊了一跤，决定放弃了寻找。
体育仓库的门被锁上了，好在门缝里还能透进光来，就只有那么一线的、金色的光，安抚着刘成宇的心。刘成宇便趴在门口，透过门缝往外面看，是空荡荡的走廊。刘成宇从来不怕黑，但他还是挨着门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放学的铃声打响了。
门外远远的传来学生们放学时的吵闹声，但没有人会经过这个偏僻的体育仓库，刘成宇心中有些苦涩的意味，所以他打了个哈欠，打算干脆一睡了之。
“刘成宇……”
“你在里面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他又爬起来从门缝内朝外望去，正对上一只往里窥探的眼睛。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门外的那人，甚至被吓到往后蹦了老远。
他才看出这是赵子柠。
因为赵子柠平常没说过几句话，刘成宇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
“你来干什么？”
赵子柠结巴着说：“我、我、我听说你被关、关里面了，但、但老师警告我们不能过、过来。”
“嗯，那你来干什么？”刘成宇强调了一遍他的问题。
赵子柠却避而不答了，他贴在门的另一侧坐了下来。似乎也不打算和刘成宇多聊点什么。
刘成宇在这小黑屋里无聊得很，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却来了个木头似的呆瓜。他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两个人隔了一扇门，一个在黑暗中，一个在烈日下，背靠背，一言不发地坐着。
“你别等了。老师说等我爸妈来才放我走。我爸妈不会来接我的。”刘成宇先失去了耐心。
门外的赵子柠一声不吭。
他已经走了吗？刘成宇趴在门缝前往外看，赵子柠还坐在那里。
“你听到没有！”
赵子柠还是不理他。
“如果你是为了感谢我替你去偷试卷就不必了。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刘成宇一股脑地说着，宣泄着某种情绪，“所以你不用在这陪着我等了。”
赵子柠低声说：“我不要。”
他平时是这么倔强的人吗？刘成宇更加愤怒了，刘成宇总是很容易就愤怒，只要是心中有无解的、懦弱的、难以开口的情绪，他就会用愤怒来掩盖、驱赶掉别的心情。
“老师估计都把我忘了！我妈晚上八点才下工。我爸不会来接我的！”
“我不走。”
“……”
“我身上的伤就是我爸打的。我没有和别的初中的人打架，全是骗人的。不会有人来接我的……你走吧……”
门外的人终于站了起来。
他终于要走了吗？
“我去找老师把你放出去，待会，一起回家吧！”
这么长一句话，他居然没有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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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宇睁开眼睛，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梦见了相当久远的往事啊……
周围一切都是那么没有真实感，白色的被褥，堆满没洗的衣服的桌面，从来都用不上的闹钟。还有右边面对着自己，打着呼噜的不速之客……
？？？
哦，他想起来了。
昨天在《欺诈轮舞》的游戏中通关后，他们幸存下来的五个人就被节目组威胁了一番，被强制灌下安眠药。醒来的时候就被带到了自己家的门口，下车时已经是晚上，浑身疲惫且酸痛的两人，艰难地爬回了刘成宇六楼的没有电梯的家。
当时的情境下，如果再把赵子柠赶去平时安置他的沙发就显得过于无情了。两人就在刘成宇的床上衣服也没换便倒头就睡。
“草，我的床。”
刘成宇虽然没有洁癖，但他还是无法忍耐赵子柠在自己床单上流下的那一滩口水。
“起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啊？”赵子柠被几掌拍醒，懵逼地坐了起来。
“床单！你洗！”
“哦。”赵子柠困倦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语气中有种怪刘成宇少见多怪的意思。
“哦你个头，我就应该让你睡沙发。我差点忘了我们家沙发当初是为啥撤了沙发布。”刘成宇想起自己发现沙发布上全是口水印的那一天就来气，从此他就撤走了那块布，任凭赵子柠在皮质的沙发上流口水，并喝令他每天早上再自己用抹布擦一遍。
“起床了！傻子。”
刘成宇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外阳光普照，金色的光照在赵子柠懒倦的脸上，穿过空气中同样懒倦的浮游着的灰尘，将他蒙在了金色的光晕之中，发尖都闪烁着光点。
好像是那天在门内所看到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