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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柯南在波洛门口对着安室的背影质问出这一句的时候,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当时他也是这样望着七树的背影,无措又无力地意识到,有朝一日,自己大概必须以计较得失的心计较安危,为了保护他所珍视的人,不得不在某些时候,与曾同行为伴的猛兽为敌。
      从知道对方的身份开始,他就把人划进了自己这边的阵营,以为哪怕是基于利益之上的各取所需,也算获得了一致对外的有力后盾,然而无故降落在毛利小五郎身上的罪名如同当头一棒,让他重新绷紧神经的不是安室透,而是降谷零。
      那个作为公安警察,不择手段却有堪称纯真的信仰,彬彬有礼却兼具疯狂与冷静,那个一无所有、又为了重于泰山的信仰的降谷零。
      关于小五郎被冤一事,柯南其实只是震惊于对方可以无情无义至此地步,却并不对这类肆无忌惮的非法手段感到茫然的愤慨,因为曾经见识过了。
      当然,这些还都是后话。

      从白滨温泉回来后,日子平静地往前走了一段时间,组织那边没什么大动静,安室也照常在波洛当服务生,难得有些日子不再因莫名的身体原因请假了,小梓和店长都感到十分欣慰,以为是她们的“招牌先生”良心发现,但实际上另有其因。
      在前段时间意外入院后,安室趁着七树因工作原因先回了东京,没人管(得了)他,让医生缝合完伤口便强行出了院。
      后来七树是在列车上接到医院的通知,在手机另一头的背景音里,她听见白滨当地医院里的医生气得直跳脚,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伤患,而那时安室已经和自己一样,踏上另一趟回程的列车了。
      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
      和对方道过歉后,七树一通电话杀到安室面前,远程勒令他不许再操心除与组织有关之外的其他公安任务,敢再为了些琐事擅自出现在本厅,就拳击场伺候,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称职的家长,管不住毛头小子捅娄子只会事后施威。
      于是安室选择暂且先不去触被自己气到的上司霉头,在很早以前,他就以职衔和权势以外的途径见识过对方不容小觑的能力了。在不需要武器的肢体搏斗场合,七树从来都是走那种刁钻、阴狠又无章法可循的野路子,不说多难缠,但足以让对手吃不消,这是和她养尊处优的官僚派作风完全相反的一大特点,因出人意料得具备欺骗性而更显威力,安室想大概连柚木都没有见识过,毕竟在对方当上公安之前,七树就已经全身心地坐进办公室了。
      周末的正午,送走最后一批用过午餐的顾客,在下午茶时间到来之前,两位服务生得了短暂的休息空隙,小梓趴在餐台后方合眼小憩,安室拿着手机到了咖啡厅外。
      他抬头看向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没有动静的侦探事务所,看来毛利老师一家外出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碰上案件,和他们呆久了,那种特殊体质好似也会传染……
      还是希望不要吧。
      在作为安室透的时候,他看这些人偶尔会产生一些切实的亲近感,仿佛自己就是生活在他们身边的人,楼下咖啡厅的帅哥服务生,做得一手好菜和精美甜点,有个可爱的服务生小姐共事,在附近的人群中很受欢迎,如果没有那些突发案件,怎么看都是很温馨的设定。
      然而彼此浸染到的色彩越多,隔阂也越发凸显,黑与白永远不可能颠倒,星星太阳永远在你升我降,哪怕不属于自己的颜色被留在了生活里,也抵不过只是宇宙里一个陨落的角落的现实。
      就像现在这样,新闻报道和机密资料将手机页面一分为二,一边写着光鲜亮丽,一边写着晦暗罪行,他站在正午的明媚日光下,却觉得周身的风都遥不可及。
      近期声浪最大的新闻,莫过于五月东京峰会的召开决定,地点设在东京湾填海地综合度假区海岸旁的国际会议中心,外围环绕着双层单轨铁路,内外部设施都相当完善,政府这回在金钱人力上都下了大功夫。
      而对于一些蛰伏蓄势的人,从某种不合时宜的角度来说,这也不啻为一场及时雨,为那些迟早会跳出水面的矛盾,提供了暗中消泯的机会。
      这天,小五郎驾车带着小兰和柯南从外面回来,路过商场时,小兰表示要去地下超市买点东西,小五郎和柯南对于逛街这回事均是能避则避,在车里等得百无聊赖,却接到小兰的电话说遇到了初中同学,想要一起聚一聚,让他们先回家,晚饭有做好的咖喱放在冰箱里。
      行驶到R国驻日大使馆附近,小五郎突然内急,把车停在路边去找公共厕所,柯南一个人呆在车里,一边猜想小兰碰到的初中同学是谁,一边吐槽大叔真是随时都会掉链子。
      他坐在后排往窗外望去,大使馆附近的建筑都是严防死守型的,到处都竖着高高的围墙和铁网。这时,对面一条小路里跑出一个人,被柯南注意到并非他大腹便便的体型,而是因为他的行径很难不惹人注意,喘气的幅度很大,紧张地四处张望,手里紧紧抱着一只公文包,像是偷了东西在躲避什么人,这在大使馆附近出现便更显可疑。
      男人走了两步,又跌跌撞撞靠在墙上,他的呼吸频率更急促了,手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两粒白色药片出来,没有就水生咽了下去。
      随后他缓了缓呼吸,抬腿继续朝前方快步走去,直觉让柯南觉得不对劲,跳下车跟了上去。
      维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又恰好赶上下班高峰期,路边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人会注意一个小孩子是否在进行跟踪。
      不想过了没多久,那人突然如窒息一般发出呼吸困难的声响,惊到了身边路过的两名女性,他踉踉跄跄向前扑过去,去完公共厕所的小五郎正站在路边,毫无防备地抽着烟。
      柯南来不及跑过去拦住,只得大声叫小五郎:“叔叔!”
      “啊?啊喂——你怎么样!”
      小五郎刚要上去扶,就见那人抓着胸口的衣襟,瞳孔涣散地倒在了自己脚下。

      救护车比警车早到一步,目暮、白鸟和高木带头赶来时,医护人员已经确定抢救无效。
      离开前医生告诉他们,死因是心脏骤停导致的猝死,死者生前应该患有心脏病。
      白鸟蹲下来观察,男人嘴唇发紫,额头和脸上有汗湿的痕迹:“大概是他剧烈运动过后导致了心律紊乱,但知道自己有心脏病的人,理应平时都会注意不能过劳,而且会随身带着速效药才对。”
      “他吃过药了。”
      柯南指着死者的西装口袋:“这个叔叔倒下来大约十分钟前,我看见他吃了两片药,药瓶应该还留在口袋里才对哦。”
      白鸟搜出了药瓶,里面还剩下几颗白色药片,他递给身边的部下:“拿去做检验。”
      不。
      柯南在镜片后压下目光,就算不做检验他也猜得到,那里面大概装的不是救命的良药,而是致死的毒药。
      高木拿着证物袋跑过来:“警部,在死者的背包里发现了证件,不过……”
      “怎么?”目暮看着部下欲言又止的神色,戴着手套打开那个看起来就相当有牌面的证件,脸色当即一沉,转交给白鸟过目,柯南从三人的神色中意识到此人或许身份敏感。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死亡。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当他看到后方走来的一群人时,更加在心里笃定了这个判断。
      白鸟示意目暮:“他们来了。”
      七树一袭黑色正装,身后跟着同样黑压压的几名男子,背着高楼大厦间闪烁的幻彩霓虹,漆黑得如同融进黑夜里。
      “打扰了,方便聊聊吗?”
      面对两名刑事部搜查一课的警部,她没有向平日有过交集的目暮提议,而是特意对着白鸟笑了下,后者也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些松弛的自然感,不像是属于不同系统之间上下级的单纯回礼,但柯南无从猜测这二人为什么会认识,连一旁目暮和高木也面面相觑。
      向目暮打过招呼后,两人走到不远处低声交谈,白鸟以聆听为主,不时地给予回应,跟随七树前来的那几名男子看似无意,实则已经围住了尸体倒下的位置。
      事态升级,公安没有一如既往地明抢,刑警却不得不让他们留下处理。
      无形的威压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提起防备心,对方人员在死亡现场的沉定不发,令柯南察觉出一种早有预谋般的违和。
      这边目暮听白鸟讲述完,主动向小五郎说道:“毛利老弟,抱歉,这次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小五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件案子的敏感性,刚要答应,后脖颈就一痛,晕眩感不听招呼地主导意识。
      “我有些头绪,也能为各位警官事后破案提供些帮助,各位不妨听听?”
      “‘沉睡的小五郎’吗?”柚木在七树身后好奇地打量靠坐在墙边、低垂脑袋的男人,“好神奇,这怎么看都只是像睡着了吧。”
      七树环顾四周,那个侦探少年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扭头对柚木耳语几句,年轻人利落地转身离去。
      “喂,毛利……”
      “死者的口袋里装有美托洛尔的药瓶,这种药是用来预防心绞痛的,根据柯南所说,死者猝死之前吃过药,这就表明他早就察觉到了身体不适,所以停下来吃药,然而没过多久却因为心脏病发作猝死。所以他服下的药片,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目暮恍然:“你的意思是,那药瓶里……”
      “我想,等检验结果出来,就能判断这到底是意外死亡还是有预谋的他杀了吧?”
      柯南做出总结,悄悄从围墙另一边的拐角处看出去,七树神色如常,那几名公安也都纹丝不动,能坐到公安高层的女人,果然不是能轻易找到破绽的对象。
      他之前一直以为,七树与安室大概是警察厅的同事,但现在看来,是那人的上司也说不定。
      “课长!”
      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年轻人跑过来,分贝足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凶手抓到了。”
      “什么——”
      连带着幕后操作的柯南,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
      “带过来。”年轻人招手,一名中年男子被押了过来,“他自称是死者的司机。”
      中年男子虽然戴着手铐,神色却异常平静,供认不讳地交代了自己的作案动机和过程,因为死者威逼利诱他去借高利贷,害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出于报复心理,他趁机把死者美托洛尔药瓶里的药片换成了□□,肥厚性心肌病禁用这类药物,症状严重就会导致猝死。
      “这样看来,就是实打实的谋杀案了。”目暮转向七树,“你们还是决定接手吗?”
      七树点头:“毕竟死者身份特殊,我们之后还需要向他的单位和所属国说明情况。”
      结束得太过仓促,就像被全部写在了既定的剧本中,除了公安和嫌犯,没有人不对这个结果存疑,药瓶上不会检测出司机的指纹,他换药时带了手套,但他去药店开□□的记录可以查到,这却不能作为犯罪的直接证据,唯一可以定罪的证据就是他自首的证词,一套主观的、完美的、只有制定人心知肚明的谋杀计划。
      可是制定人和执行人,真的是同一人吗?
      越完美的局面就越值得探究,柯南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一定不是来自已经渐渐回暖的春季夜晚。
      他攥紧手掌又松开,放松肌肉的同时也让头脑冷静下来,放任自己去揭开那个大胆的猜测,如同步步逼近黑暗里的咽喉,獠牙在眼前若隐若现。
      刑警到达之前,没有人翻动过尸体和其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自己差点就直接去找那个药瓶了,但前刑警小五郎极其注重保护现场,死者的身份证件也是由高木刑警带人搜查过后发现的,而七树和那群公安警察是在这之后才到达,并且一来就封锁现场,还打算大包大揽,不让任何外人进行深究。
      警视厅的刑警不可能料到这些,从而提前通知公安警察,他们向来是不太和谐的竞争关系。
      药品的成分检验可以申请不对外公布,以公安的权利和手段,他们甚至可以篡改结果。
      如果自己没有事先看到死者服用药物,也没有自作主张放倒叔叔现场展开推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事后告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谋杀,一切合理的怀疑都会被不由分说套上一个模糊的事实?
      叔叔的麻醉期还没过,这一切发生得诡异又似乎理所当然,柯南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言辞周全的嫌犯、被意外卷入的侦探、无从左右的刑警、讳莫如深的公安,真正的幕后推手躲在乌泱人群中,静静观察着这场神秘的杀戮。
      肩膀被人拍上的时候,柯南猛地转头,变声器脱手掉在地上,秘密被戳破的神色落入一对乌黑的眼眸。
      七树只看了一眼蝴蝶领结背后的玄机,对他的惊慌回以微笑,同时手上的力道不由分说,没有弄疼他,但绝对无法脱身。
      无言的交锋,柯南极度警戒地盯着眼前的脸庞,侦探的本能逐渐占了上风。
      像是看出他将要自爆中的犹疑,七树出示了警证,上面的警衔和归属机关一览无余,可柯南还是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什么职位。
      警察出示警证是正常举动,柯南明白她只是在申明一件事,要相信警察。
      所谓相信,也包含不多追问和不多管束。
      目暮终于发现毛利小五郎只是在呼呼大睡,并试图叫醒他,柯南捡起变声器别回领口,沉默着做出让步,肩膀上的手也随之移开。
      七树站起身,柯南只能看到她漆黑的背影:“目暮警官,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今晚辛苦各位了。”
      袖子被扯住了。
      “告诉我原因。”
      男孩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表情,压低的声音却理智又清醒。
      “没什么是非黑即白的。”
      七树说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用了点力抽出自己的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一闪而过的侧脸决然又无动于衷。

      “目标解决。”
      安室收起手机,关掉波洛的电闸,锁好门,却没急着离开,不出几分钟,等到一辆奔驰大G停在路边。
      黑色的SUV在夜色中敛起一份凛冽,安室开惯了低矮的跑车,对这类中大型座驾多少有些微妙的感觉,尤其是看到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位曼妙女性时。
      七树递出一个U盘:“备份完直接销毁。”
      “明白。”安室收起来,“遇到麻烦了?时间太久了。”
      “有个侦探一样的人物。”七树意味深长地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大概,还想从你这里问些事吧。”
      知道继续僵持无益,戴眼镜的男孩从侦探事务所的楼梯处走出,目光锐亮,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和不解。
      “无形中杀人灭口,就是公安的最后手段吗?”
      七树微微别过脸望向安室,他颔首:“路上小心。”
      七树走到车旁,摘下粘在后视镜上的口香糖,踩下去时闪出细小的电流火花,她最后看了柯南一眼便驱车离去。
      柯南的表情像被冻住,她早就知道,还默许自己追踪,意味着她根本不忌讳自己,柯南不是要公安对一个小学生作出解释,只是对方不将生命放在眼里的无情令人心惊。
      安室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朝他笑了笑:“小孩子最好不要晚归。”
      柯南面对着他,气势掩饰不住地放出犀利:“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安室摇头:“你既然能猜出个一二三,也应该知道,那些情况的细节不可能透露给外人半分,我能向你解释的唯一一点就是,就算是我们,也没有大到可以为所欲为的权利,但有人可以,就算不做这些,他也会被判……”
      “你这是在为七树小姐辩解。”柯南粗暴地打断他,“但是无论如何,那都不应该成为你们随便下杀手的理由,每个人都有权利接受公平法定的审判!”
      “那么代价谁来承担?”
      “……什么代价能让警务人员擅自剥夺一个生命?”
      “如果我们的人慢了一步,让他逃出可控的视线,在附近随便找一部智能设备,把手里掌握的资料发布出去,别国的情报机构就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日本最核心的军政机密,而他会逃往受益国寻求法律保护,我们无法直接干涉,但日本的情报网会受到重大冲击,以及扯出纠缠不休的外交问题,就算最后他被捕了,也早已全盘尽毁,本国民众会认为国家情报的安全性不堪一击,外国人会拿捏你的把柄以此干涉主权,那可不是所谓侦探道就能解决的局面。”
      安室说话时并没有看他,只是望着无星的远空:“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或者换作是你,会采取其他的怀柔政策,但有些情况你不能插手,一时的优柔寡断可能意味着日后任人宰割,这就是埋在现实下的黑暗土壤,许多人都活在表层的土地上,以为阳光照及的地方就是世界。”
      柯南站着没动,眼神寂静而挣扎,这种挣扎并非来自于认同此种偏激行为,而是他好像必须逼自己承认,有些真相注定无法大白于天下,必须有人来亲手掩盖,自己却站在安全区里,看着被非法手段围起来的高耸城墙。
      “早点上楼吧,兰小姐会担心的。”
      安室走向马路对面,他到波洛上班,不怎么开那辆惹眼的白色马自达,落单的身影瘦削笔挺,如刀刃切开浓重夜色。

      一周后,一则新闻引起众怒。
      警察厅长官官房给予厚生课课长冢本慎,因故意泄露国家机密且情节十分严重,现已被捕。
      七树是从车载广播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此时她正驱车到希思大酒店赴一场隐秘的茶会。
      时间倒回至半个月前。
      军火线侦查小组中一人的协力者传来消息,古川鹰身上的窃听器带来了新内容。
      有人威胁古川,给出高价定金的同时指名要警备局的行动人员名单,大使馆和公安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古川作为一名话语权不重的翻译官,根本不可能靠自身能力去窃取情报。
      那么他一定要依靠谁,这个谁一定是警察厅内部的人。
      而大使馆翻译这一层身份,注定了对某些人而言,古川身上有可获取有用情报的价值。
      七树在警察厅大楼的夜班时间增派了自己的人手,果不其然埋伏到一名深夜潜入警察厅的男子,提前装配在各处的针孔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对方的脸和调取的情报内容,输入内部人员档案系统一查,是隶属于给予厚生课的职员,幕后推手便不言而喻。
      公安没花多大力气就蹲到了冢本慎,但因为对方背景是厚生省,他们不得不在批捕上花了些时间。
      既然开钓,目标自然是大鱼,所以七树没有命人直接抓捕,而是按兵不动,彼时古川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情报通信局的职业黑客黑了进去,在他的私用电脑回收站里找到了关于R国一些军事武器资料的文件,至此,一切把柄全部到位。
      等文件传出,钱款到账,就是收饵的时间。
      这是一局环形交易,冢本向古川索要别国情报,以己国情报机构的机密交换,古川受到组织的威胁并且收了钱,必须将获得的情报交由组织,他不可能想到组织怂恿自己去找冢本的原因是他们两者本就属于合作伙伴,作为夹在两方之间举步维艰的人,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任务结束就立刻退出战局。
      但这个人的谋略性实在不值一提,如果古川最后没有选择狗急跳墙,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想要把握在手里的两份情报公之于众,公安也不至于冒险下必死令。
      早在这个智商硬伤的搅屎棍行动之前,七树便主动派了人与R方进行谈判,委婉提示贵国一些军事机密已经流出,顺便透露了黑衣组织的存在。
      那两张天价支票如今掌握在公安手里,如果R方进行跨境缉捕,转款证明作为移交证据就必须曝光,那样就会同时牵扯到R国和本国,东京峰会召开在际,这是对双方政府甚至国际社会的挑战。
      因此与其上新闻导致各国信誉备受猜忌,不如私了,由日方出手解决,R方保持沉默即可,这样便不必牵扯到外交,表面上,公安既本着帮对方扫清障碍的目的解决了烫手山芋,冥冥中还能获得一方新的针对组织的助力,再未雨绸缪地派个前克格勃的特工卧底进去也说不定。
      虽然当时没有冢本与黑衣组织直接相关的证据,但只要古川鹰的死亡消息一出,冢本和组织均为受牵连方,依黑衣组织喜好暴力犯罪的尿性,但凡起了明面上的冲突,就为警方提供了便利。
      而这份功劳,会由刚刚被调至公安部的风见放出消息,顺势让给警视厅的人,降谷依然潜伏于组织深处,暂时还不能让组织察觉到公安的注意。
      七树并非抱着一箭双雕的心态,比如军火就没有打算抢回来,因为希望很渺茫,短时间内这不能当作耗时费力的重头戏,毕竟组织树大根深,兴许牵连到世界上许多国家的政要和资本家,因此只在肃清叛徒的基础上隔山打虎即可,至少削弱那群人试图再次入侵公安系统的心思。
      至于组织为什么会想要警察厅的内部情报,七树最后只能得出和那名代号库拉索的组织成员窃取卧底名单失败的行动有关,虽然最后死无对证,但他们大概依然在提防老鼠。

      SUV慢慢驶入C区13号的空位,七树拿起副驾上的包,走进这幢高达三十层的五星级酒店,把守大门的保安在她进去之后按了按蓝牙耳机。
      “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入住一位叫做伊势谷忠的先生?我是他表姐,找他拿点东西。”
      前台小姐起身迎接时,一只手还放在桌下,她笑着说了声“稍等”,打了一通电话后,递给七树一张房卡,礼貌地指向左侧的电梯:“他现在不在房间,但他说您可以上去等。”
      大厅里分布着一些客人,不至于显得空旷,门口全副武装的保安,在休息区看报喝茶的客人,窗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如果忽略那些过于有针对性的眼神的话,这只是一幅和谐的午后景象。
      七树转头与那个靠在男朋友怀里的女孩对上眼神,如同一个温和的警示,对方很快垂下视线。
      监视水平还不够火候,至少不能在被目标发现后立刻移开视线增加自身可疑性。
      她本能地这样想着,径直走向被指定的电梯按下上升键,附近有两个男人,一个低头看手机,一个靠在墙上似乎在等人,看到她衣领上别着的太阳徽章,两人不动声色收回了原本摸向后腰的手。
      2705号房,明亮宽阔的套间,七树刷卡推门进去,不出所料看到几张熟悉面孔,虽然她一开始接到的消息,是藤原长官约她喝下午茶。
      “藤原长官,三浦先生。”
      “哟,小七树!”三浦欢快地走来张开双臂,“这次干得漂亮!”
      七树象征性和他拥抱了下:“还是托您的福,我们又避免了一次危机。”
      房间中央有一张方桌,铺着英伦风的桌布和各式精美的茶点,已经入座了三个人。
      她走到最后一把空着的椅子前坐下,左手边是三浦隼人,前警备企划课课长,现任警备局局长,右手边是藤原正义,警察厅最高长官,与坐在自己对面的父亲是前后辈关系。
      宗嗣还是长官的时候,藤原是警备局局长,三浦是警备企划课课长,两人都是由宗嗣一手提拔上来的,七树是顺延的下一位。
      在阶级固化严重、由众多家族企业支撑起经济支柱的国家,身为体制内的受益者,更无从下手改变世袭制。
      七树清楚这于她是必然的继承路线,她并不打算改变什么,年轻有为就是最大的自身价值,只需在这个人情薄如纸、人心狠如狼的既定圈子里,尽量明哲保身,而家族正是可以倚仗的强大靠山。
      “还是不够隐秘,现场多了个棘手的侦探。”
      三浦给她倒上红茶:“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事,只要不留后患就皆大欢喜。执行者呢?”
      “一切都安排妥当,古川确实把他骗得倾家荡产,他父母已经去世,也没结婚,我们开出的条件是帮他还清所有债务,另外给够他开始新生活的资金,然后以新身份乘今早的飞机到I国首都。”七树看了眼手表,“这个时间已经落地了。”
      一个国家的情报机关永远都要保持神秘,当接到使用暗杀之类的非常规手段的命令时,一般都不会动用机构内人员,而是将任务“外包”给与情报机关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员,□□、混混、流浪汉、目标的熟人等等都是选择。
      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动手的人,以及负责善后,如果事后“被委以重任”的人有异常举动,或是被不知情的警察怀疑上,那才是需要他们出场的时刻,先将对方摘干净嫌疑,后以威胁或是金钱进行封口;若没能及时阻止对方被调查,则会立即动用特殊权利,渗透进上方势力压下真相。
      为政见者打扫干净,便不能被察觉到分毫,否则就是死士,而非特工。
      “听说,是警视厅刑事部的人撞破了冢本那家伙的洗钱现场。”藤原开口,“这也是你刻意安排的?”
      “是,但没有抓到组织成员,这也在意料之中。”
      军火缺斤少两是R方卖家故意的,为了不与两国情报机构交恶,他们决定停止和组织的交易,又怕被琴酒找麻烦,于是把黑锅推到了古川头上;组织以性命相威胁要古川将功补过,比如提供公安的行动人员记录,意图重新获取库拉索没能带回的情报,琴酒怂恿古川联系给予厚生课的冢本慎做这场交易,因为对方也是与组织串通之人,他可以用公安的情报来向古川鹰换取R国武器的情报,这样一来组织就坐收渔利,一箭双雕,还全程没有沾手。
      “现在有我们的卧底在里面,如果让对方意识到公安掺了进来,后面事情会很难办。并且为了之后便于观察两边的内部情况,几天前我已经安排一名部下调入警视厅公安部。”
      七树指的是风见:“一直以来他都担任着我和线人之间的信息中介,这次刑事部收到的消息也是由他放出的。”
      “嗯。”藤原对她的计划向来很放心,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些细节,“现在线人有几个?”
      “只剩一个。”
      “如果跟,就要跟到底,你认为他有能力跟紧这一条线吗?”
      “我想多安排些助力,更能确保万无一失。”七树把装在包里带来的文件袋打开,“这里有几个人选,档案我都看过,不是新人,也足够干净。”
      “我问的是他有没有能力,而不是你愿不愿意。”
      藤原没有接,沉定锐利的目光直接望穿她心底所想。
      “七树,你犹豫了。”
      任何卧底行动都强调独立性,同伴意味着人情,也就意味着风险,几年前诸伏景光的意外已经验证了这个铁打不变的事实。
      她怎么会不清楚。
      但这份不安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不会说明这个档案袋只是在临走前随手带上的一份警校学员名单,就像她原本就知道,藤原不会采取这个周全却优柔的提议,却依然心存侥幸去试探一声许可。
      自己并非不相信降谷,能在各国情报机构派出的卧底中幸存至今,并愈加深入虎穴,他当然是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人选。
      上司一声质问,她如梦初醒。
      七树沉吟了近一分钟,最终点头:“他有。”
      “但是?”三浦看出她的余地,意味深长地笑问道。
      “我作为他的直属上级,有责任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跟紧一条线,意味着与之有关的一切事项,都需要亲力亲为。
      也意味着,一旦出错,就有被放弃的可能。
      宗嗣抬起眼来看着女儿,七树回答的时候,就确定自己的神态里不存在任何可攻陷的动摇,此时的她也不认为这里面掺杂了多少个人情感,只是作为理所当然的保护者罢了。
      藤原收回审视的目光,没有直接否决便是默许:“你想怎么做?”
      “既然有证据表明,这个组织的主要研究项目和药品有关,这方面的运转离不开多方投资,对此可以进行同时性多点位攻击。至于冢本慎,他和厚生省包括警察厅都有直接的对接关系,这次的计划可能会挖出很多残党。”
      七树委婉地没有直说,如今的警务系统内部一样有蛀虫,而他们的任务是创造相对平衡的大环境。
      “另外,有件事已经筹备了很久,如果顺利的话,这会为之后的大清洗提供一个好机会。”
      七树此次前来的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把贝罗玛制药公司的诸多疑点详列给上级过目。
      三浦摸着下巴上精心留着的一抹小胡子:“打草惊蛇不一定是下策。”
      藤原看着那些证据:“先申请搜查令,晚点我会和检察厅那边打个招呼。”
      七树收起桌面上的所有纸页:“明白,我明天就去办。”
      “好了,各位。”宗嗣笑着说了第一句话,“茶要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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