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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   野泽在被押送的过程中依然不老实,心理医生的检查报告显示,他患有长期严重的躁郁症,日常需要靠药物平复情绪,部下们在他家中搜出了大量安定药物。
      此人最开始做的是刑警,后因出色的破案率和体能指标,轻松通过警备局的选拔,不过他解决的案子大多是暴力犯罪,嫌犯在被缉捕过程中受伤的概率也异常的高。
      但七树不需要再了解一遍这些,负责审讯的人里属她最熟悉野泽。
      真要算的话,还有降谷。
      不是因为前几天那并不友好的近距离接触,而是因为他们曾经做过中野学校的同期。
      只不过,在仅有的几次公开培训课之后,两人就被各自分派到不同的专业组,而后又在不同时期成为公安的一员。野泽初期狂妄自大的个性就是出了名的,那晚他没认出在几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的降谷,也是情有可原。
      野泽的右手包着夸张的纱布,看见七树独自进来,他举了举厚重的纱布拳头,兴师问罪一般,仿佛下一秒就准备冲上来暴揍一顿罪魁祸首。
      七树拉开椅子坐下,面前的桌上空荡荡的,她只戴了耳机:“怎么,对我的杰作很满意?”
      “我觉得,反倒是你对我的杰作很满意。”野泽怪异地笑了两声,听得出他咬着后槽牙,“我就知道你会迫不及待地来见我,伊集院,那个金毛小子活得还好吗?你当时看起来可是相当愤怒。”
      “别人不常叫我伊集院,因为会搞混我和我父亲。”七树抱着手臂答非所问,“但你不需要,在你还是公安警察时,伊集院宗嗣还没有退休,听闻你的劣迹后,他批准三浦将你即刻开除,如今他女儿又打穿了你的右手腕,所以不管对哪个伊集院,你都恨之入骨。”
      互相伤害一番后,还没进入正题,七树也不急,她的架势就像是特意来和野泽叙旧一样。
      野泽看出她的意图,打算先发制人:“我觉得你会想要和我聊聊他,这毕竟是我们时隔这么多年再见的共同话题之一。”
      七树望着他。
      “我电了他至少三次,他还能保持清醒讽刺我,那样子像一条被淋湿的狗,忠实地等主人救他回家。”
      野泽舔了舔上唇:“我特别感兴趣,你给他下什么蛊了,上司的威压还是女人的魅力?尖锐物穿透人体肌肉的疼痛程度无法估量,不过你这种金贵的大小姐肯定没有尝试过。”
      “不过其实你有点冤枉人了,我没想杀他,而你是真的想杀我。”
      野泽突然倾身,双眼瞪出可怖的大小:“我看到了。”
      七树伸手指了下摄像头。
      野泽意识到她是在让外面的人关掉监控,兴奋地晃了晃椅子:“喂喂喂这可不合规矩,不过我好期待啊!你猜你的部下们会是什么反应?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伊集院,这才是我们的本性!”
      “你放心,即使做得到,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在这里杀人。”
      七树在脑海里勾画出当年的场景,慢悠悠地描述出来:“中野学校的格斗课上,你是第一个被我过肩摔翻在地的人,那之后你很不屑地问过我。”
      「这位小姐的意思是,不去赢得胜利也可以吗?」
      野泽喉咙里滚出断断续续的笑,特意用上敬语:“然后呢,作为教官的您,那时候都教育了些什么?”
      七树象征性地重复一遍:“把对方打得爬不起来,那也要能够做到才行。但如今呢?你被废了一只手。”
      野泽的神情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表面处于上风的人,不一定是最后赢家。”她一字一句道出曾经的训话,“你现在觉得有道理吗,野泽先生?”
      她起身绕到桌子前面,与野泽没有障碍地面对:“虽然你现在还不想放弃嘴硬的打算,但我很擅长打持久战,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从不会轻易惹我,田中也就只敢找你这种货色为自己挡qiang,却不会在我们面前流露出半点不忿。”
      “话说,伊集院,”野泽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动他就等于惹你,怎么,他真是你包养的混血小鸭子?”
      “你会这样想,是不是因为田中这些年给你打了不少笔巨款,从而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七树进来前翻阅过证据材料:“最少一笔十八万,最高一笔达到了两百万,假如他是拿自己那点公务员工资,资助其他部门被炒的下属,你们更加有望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佳话。”
      “这样真的好吗?”
      风见焦急地问柚木。事后监控记录要上交,被发现缺失了一部分审讯内容,主持审讯的人必定会担责。
      操控电脑的警员也看向柚木,后者按在控制板面上红色按钮的手没有动,只是透过单向玻璃打量二人一动一静的交锋。
      “她不会牵连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照她说的做。”
      风见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连他都听不下去野泽的污言秽语,七树仍然一派风轻云淡。降谷先生已经因为这次事件负伤,如果七树也在这之后也被划在搜查人员之外,他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那边野泽昂起头,挑衅地说了什么,七树靠在椅背上,对他的张牙舞爪无动于衷。
      “我向来对同事都很有信心。”风见听到她这样说了,“就像我曾经认为你只是一时冲动,不必搞大风波送你上法庭一样。”
      “……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当年只被撤职而没有受到法律制裁,是因为那名犯人的家属问心有愧愿意私了吧。”
      七树的语气耐心到如同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认错:“那可是一条人命,野泽,你到现在都在模糊这个概念,即便她是国际间谍罪不可逭,但你也只是因为她拒绝按照你说的话认罪,就对她任意施暴。”
      “你什么意思?!”
      野泽又问了一遍,语气逐渐暴躁。
      “当年犯人的丈夫得知妻子猝死在审讯室里,理所应当找上门来质问,三浦先生如实告知了,也没打算保你,他对于自己部门里突发这样的恶性事件是绝对不会容忍的,但是后来有人提议,与其闹上法庭一案牵一案,到最后自讨苦吃,不如抵消法院针对犯人判决的罚款数目,庭下私了,两相权衡之下,最终的结果是,公安付给他们家一大笔抚恤金,远远超出法定金额,她的丈夫不必再替她偿还欠下的道德债,因为他们的女儿还需要正常的成长环境。”
      七树事无巨细道出当年的真相:“你猜提议的那个人是谁?”
      “装什么好人!你装什么好人!”
      野泽破口大骂,仿佛突然被踩到了痛点,他用粗暴言行掩盖扭曲自尊,就被这样轻飘飘地拖出来示众。
      “你根本就是不希望公安被质疑,你们一直如此,为了这个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
      “没错。”
      七树立刻当场翻供了:“我不希望只是因为同行里出了一个败类,就令整个公安警察群体名誉扫地,继而牵扯到权利纷争,你不值得我们为你陷入各方争议。”
      野泽喘着粗气,他拼命地想要挣脱锁住双手的隔板,椅子被他带得晃动不已,他不想相信七树曾经放自己一马的事实,但对方的神情是不容置疑的平静。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你觉得我该对你感恩戴德吗?!”
      “不需要,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赎罪。”
      旧事聊完了,七树按住耳机:“把监控打开。”
      “说回正题吧,野泽先生,田中茂树给你私人账户打款的证据充足,你即使翻供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如果是要劝我死了这条心的话,那纯粹是你自作多情。”野泽冷哼一声。
      他开始打响指,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七树扬扬眉毛:“看上去,田中对你并不像你对他这样仁至义尽。”
      毕竟有作为同行的底子在,野泽丝毫不上当:“他对我仁不仁义不义,他没和你们说吗?我以为他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勒索无奈的可怜人,以便让自己少受几年牢狱之灾。”
      七树肯定地点点头,为野泽居然有自知之明感到欣慰:“你好像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
      “算了吧,伊集院。”野泽粗暴地打断她,“拿这种小儿科手段来诈我,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没兴趣来这里浪费时间,这恰恰说明你很有价值。”
      “然后呢?引诱我和你们合作,塑造出对田中不利的局面,我得些好处少蹲几年牢?警察玩烂的套路了!”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就一定会在监狱里呆很久?”
      七树把野泽问住了。
      “田中指使你杀伤他的宿敌,有不少聊天记录都可以佐证,许多次他以部门名义申请的报销款,一分都没有落到外勤人员手里,财务那边也已经证实,这些对你个人有利,警察是讲证据的。”
      “您贵人多忘事,是不是不记得我当过刑警?”野泽轻蔑地嗤笑一声,“没证据就创造证据,结案才是最重要的,用完就丢是警察用不腻的止损手段,可不针对有人罩的管理层,最后是他更能被警察厅老大们庇护,还是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弃子呢?”
      七树对他的长篇大论没有反应:“思路如此清晰,那到底是什么让你为田中卖命?”
      “钱呗。”野泽不以为然,“他贪了多少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不相信,他给我的就够那些数目,不为自己牟利可不是你们的风格。”
      “对着一个站在你痛恨的立场上又得求你办事的金主,不狮子大开口一下,貌似也不是你的风格。”
      “他要我为他干点脏活,我还不能讨价还价了?”野泽不耐烦道,“我给他发的短讯里可都是商量的语气,他愿意给我就干,不给就不干。”
      “不是他给你钱。”七树冷不丁地说,“是你向他要钱。”
      野泽不停打响指的动作停下了。
      “看来你们还真信了他那一套说辞。”他苍白地辩解。
      “相反,他什么都没说。”七树出乎他意料地回答,“是你告诉我的。”
      “田中付给你的当然够他挪用公款的数目,因为他是严格按照你要的数额去挪用的。”
      在神仙打架的地盘里,身后没点背景的人,很难在国家机构里坐稳高层,田中不缺钱,他自己完全付得起野泽要的雇佣金,加之上面有深津的默许,他事后若是想嫁祸给野泽,自然不会再从中贪更多的钱。
      野泽始终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一直实施着高明的敲诈,如今又想自以为是地装成被田中诬陷的可怜弃子,殊不知对方本就是将计就计,一边被他勒索着,一边引诱他为己方锄草,如今事情败露,毫不知情的他已经被关进这个更加高明的闭环。
      执掌日本公共安全的警察厅,怎会对一个暴力狂言听计从。
      “柚木警部。”
      负责隔壁审讯的同事敲门进来,神情是如释重负的轻快。
      “田中招了。”
      翻看完供词里的前因后果,柚木与风见对视一眼,和课长预料得一模一样。

      “我可没说聊天记录,是你们的短讯记录。”
      七树看着野泽的表情瞬间冰冻:“你们有固定的交易地点,每次的目标人物田中会写在纸条上,和定金一起放进米花町KITTA商场负一层的B6储物柜,任务完成后你会回到那里取剩下的尾款。我们之所以能查到这些,是因为田中去商场时,没能每次都像你一样刻意避开摄像头,他是文职,做不到那样的反侦察意识。”
      “而这样的他,却在自家保险柜里保存了全部的亲笔内容,他给你留下的,是他笔迹的复印件,这样假如你大意丢掉了纸条被有心人拾到,复印的笔迹会比较难以对比字迹,这样做的目的,是日后若自己因为贪污被查,也好拉你这个帮凶一起下水。”
      “田中招认的,只是你们会在事前联系,没有交代以什么方式,那你又是怎么确定,我们掌握到的,一定就是手机云端里的内容呢?”
      “因为每次都是你发短信给他,所以你压根不知道,田中留给你的是他的另一个手机号,而他最常使用的那张SIM卡里,根本没有野泽高志这号人物。”
      审讯室内外一片寂静。
      “十四分钟。”
      七树抬腕看表,钓鱼收网,开膛破肚,结束得比她想象中的要迅速太多。
      她有些厌倦地转过身,关掉桌上的台灯:“趁早将你除名,公安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身后一阵碰撞的噪音,下一秒肩膀被人扳住转了个面,野泽的拳头直挺挺飞到眼前。
      那一拳砸在脸侧时,七树在心里叹息,她不是很想破相,但以人性标准来衡量眼前这个疯子,实在是异想天开。
      眼前晕了一下,余光有什么物体砸过来,她本能地一个侧身翻开,椅子被甩飞到身侧的墙上,野泽抄起一条摔断的椅子腿卡住门把手,在外面的人冲进来之前,把审讯室变成一间密室。
      “我得承认一点,你激怒人很有一套。”野泽转着完好的左手,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但你得为此付出代价,我亲爱的伊集院小姐!”
      “该死的!”
      柚木踹不开门,难得焦躁地吼了一嗓子:“去拿撞门锤!”
      七树背贴着墙与野泽周旋,他单手掀翻了桌子,七树俯身躲开,被野泽堵个正着。
      他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按在墙角,七树确实战斗力不俗,但男人与女人的力量天生有差异,野泽那是猛兽体格,和当年在格斗课上以学员与教官的身份初见一样,也全然没打算怜香惜玉。
      卡住门的木腿,被来自门外冲撞的力道一下下压出裂痕,野泽却充耳不闻,他看着七树雪白的脸色逐渐涨红,女人的脖颈有花朵般的质感,柔软,温暖,被韧性的筋脉相连,大脑制造出暴力的负向情绪,抵消着他掌握对方生死的兴奋状态。
      他眼眶血红,急不可耐地收紧手上的力度:“你当年还说过,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哦不是,是当时还是一群天真毛头小子的我们,就可以从力量上压制你,你现在觉得如何?嗯?被曾经的学员就这样掐断脖子,是不是也算死得其所?”
      “课长!”
      木腿折断,门被撞开,很快冲进来一波人拉开野泽,柚木扶住不断咳嗽的七树,咬牙忍着没动,除了上前按住野泽的两名部下,在场谁都没动。
      七树全程没有作出正当防卫。
      她捂着颈侧紫红的指痕,抹掉嘴角磕破淌下的血迹,缓过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慢慢朝被按压在地的野泽走过去。
      固定椅子隔板的螺丝钉滚落在不远处,野泽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走投无路的泄愤,反而掉进了更深的局,他怒目圆睁地嘶吼:“伊集院!我要杀了你!该死的,疯子……你这该死的女人!”
      七树等着他喊完,俯下身看他,声音微哑,却平静如常。
      “至少有件事你应该清楚,袭警罪的量刑,可比故意伤害罪严重多了。”

      目送部下把野泽带出审讯室,七树才低头朝脚边的垃圾篓吐出一口血沫。
      柚木立刻问:“我送您去医院?”
      “不用。”七树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好在不影响说话,“我去一趟管理办公室。”
      走廊尽头的窗户落进昏黄的光线,野泽被押离不久后,迎面走来市谷拓海,明暗的分割拉扯着他的身影。
      “哟,七树小姐这是怎么了?”市谷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嘲弄,但浓重的黑眼圈明示着他并没有休息好,“审个犯人就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
      七树不咸不淡地回:“劳市谷先生担心,好在没有损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在最后刻意放慢了咬字,碰巧隔壁的审讯室门也开了,胡子拉碴的田中茂树望着自己的直属领导愣了神,脸上流露出求救的神色,被警员不留情面地押走。
      “他似乎有话想和您说。”七树的语气称得上善解人意,“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随时向警备局申请,看在同僚一场的情面上,尽量不会让你们之间留下什么未解的遗憾。”
      市谷再也不吝啬恼怒,脸色狠狠沉了几分。
      “失陪。”七树朝他颔首,带着人从旁边离开。
      走出不远后,柚木低声问道:“不问他的话吗?”
      七树清了清喉咙,声音依然有点哑:“擒贼先擒王,问他不如问他上司。”
      “今天如果不是凭您对田中茂树的了解,根本诈不出野泽高志的马脚。”
      “我和他打交道不多,谈不上了解。”
      风见一愣:“可是您刚刚不是准确猜出,田中把报销款全付给了野泽吗?”
      同事把田中的供词带来,完美印证了七树的推测,如果不是结束后七树询问了田中的口供,风见都要以为又是七树从哪些他们不知道的途径提前获取了情报。
      “因为假如是我,我就会这么做。”七树回答他,“野泽厌恶的不是我,而是警察。”
      田中也是警察。
      七树站在野泽的对立面,用受贿买凶的暴力团对策科头子的思维,将自己代入田中茂树的行为逻辑,自然而然便勾出了野泽的抵触情绪,以及破绽。
      那只是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方式,而她不认为田中会比自己高明到哪里去,否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前功尽弃。
      并非用了什么处心积虑的计谋,整场审讯下来,她需要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野泽对于警察的态度,不仅仅是公安,而是整个警察群体。
      她太懂如何运用情绪波动操弄人心,演戏的痕迹,没有一丝生疏感,这才没有引起野泽的怀疑,也没有引起旁观者的怀疑。
      “但您不会那样做,对吗?”
      风见突兀地想到局中者迷,不由得问出口。
      “当然不会。”
      风见松了口气。
      七树却笑了笑:“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借鉴的手法,如果由我做那个雇凶者,最后只会有野泽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
      风见:“……”
      七树回头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用过于关注别人的立场,稳住自己就够了。”
      “……是。”

      进来次长办公室之前,七树就叫人切断了所有信号源:“这间办公室现在是密室,除了你我,不必担心这场对话被第三者听见。”
      深津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女人,他已经知道两场审讯的最终结果,不久之后公安就会向检察厅施压,按他们的意思敲下针对田中和野泽的法槌。
      他整理好情绪,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如果只是汇报审讯结果,不必报到我这里来。”
      “的确,警备企划课只对警察厅长官负责。”
      七树好整以暇地微笑,颧骨上那一处手拳伤,反而像是她万事俱备的证明。
      “不过藤原先生最近公干外出未回,三浦先生也是,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来和您聊一聊。”
      深津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自顾自喝了一口,眼皮都不抬:“你们公安工作繁忙,又讲究神秘主义,负责人特意来找我聊天,只会让我认为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话该是我对您说。”
      七树的语调蓦然冷下来,收回先前的半点笑意。
      “如果您是想试探警备企划课掌握了多少高层不好公开的信息,大可直接来问我,碍于您的位置与职权,我们多少也要做些权衡,当然,如果您只是想休息了,我认为您应该选择更委婉的方式,体面地退休颐养天年。
      这番话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尖锐,深津才半百刚过,而年近六十的藤原还稳坐警界最高位。
      “有些事情若是不构成威胁,我们倾向于让它烂在肚子里,毕竟掌握太多秘密会让自身处于危险的境地。”
      深津纹丝不动:“我不明白伊集院课长是什么意思。”
      “您会明白的。”七树耐心不减,“只要贝罗玛违规研发医药产品及其投资者的名单被公之于众。”
      深津沉吟半晌,终于放下了茶杯。
      “那个公安,”他开口,盯着七树的神情,“他窃取的情报,对吗?”
      “您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公安?”
      她完全复制了深津的用词,连性别信息都未透露分毫。
      “我见过他。”
      “您说笑了。”
      “他是你的人。”
      “那个人不是警察。”
      七树看见深津的神情松动了一下,确定他对降谷的存在并不知情。
      她继而把话题转向内部矛盾,同时放出讲和的讯号:“警察厅高层雇凶一事尚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如今也有机会让这件事到此为止,您意下如何?”
      深津则不打算坐以待毙:“听说在野泽高志的审讯中,监控录像无故缺失了一段。”
      “只是聊聊往事,他毕竟和我是旧识。”七树摊摊手,“要问罪的话,充其量我可以引咎辞职,但您可未必。”
      深津细长的眼睛睁开,射出瘆人的锐利目光,七树露出些真实的笑意来。
      “我毕竟是关系户。”
      深津明白了七树的意思,不得不对她的铁腕感到心惊。自己的打算的确是利用田中和野泽扳倒警备局,但她根本不是拿他的潜在罪证作为威胁,而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来和他谈判。
      她抓住深津的荣誉当软肋,即白手起家。
      和大部分官僚出身的国家机关高层不同,在通过一类公务员考试之前,深津元也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大学生,而后因为出色的能力,加之足够忍辱负重,在官场上堪称一路高升的奇迹,独独缺了权利中心中最硬的筹码——背景。
      他和藤原正义这些年的对立关系,一部分也源自于在藤原身后扶持的伊集院势力。
      一旦自己出事,那些如今交好的官员不会冒险保他,而裙带关系是最坚实的保障,换作是七树出事,至少伊集院家不会坐以待毙。
      论丢工作毁名誉,得不偿失的只有他,奋斗至今换来的一切,七树问他愿不愿意保住。
      “这对于公安来说,是亏本买卖吧?”
      “我们毕竟需要维持表面和平。”
      深津知道七树指的是冢本慎,在军火走私事件中,因故意泄露国家机密现已被捕的厚生课课长。
      短短几个月内,若是又有同机构的官员出事,这会影响到警察厅在民众和内阁之间的口碑地位。
      “你想怎么做?”深津最终退让地问道。
      “只要您日后再不插手有关刑事局的任何事务。”
      深津一怔。
      图穷匕见,七树答应他自保的条件是撤掉市谷等人的保护san,同时限制深津的人员调动权力。
      当然,她也没想过深津会立刻答应这个过于强势的要求,继续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您觉得我欺人太甚,我可以向您保证,对于在审讯中私自关监控这回事,我绝不辩驳。”
      意思是深津可以对此追她的责,顶多背个处分,七树也不是很在意,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削减敌对方的势力,至于深津本人,她没有很放在眼里,有藤原在更上层压制,还轮不到她来插手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是威胁吗?”深津暗自叹息,语气已经接近妥协。
      “怎么会。”七树摇摇头,笑容浅如浮冰,“您明白,这只是一场相对公平的交易。”

      “欢迎光临!”
      金发男子久违地出现在吧台后,冲晚间光顾波洛的最后一批顾客露出营业式微笑。
      “安室先生!”小兰很是意外,随后关切地问道,“听梓小姐说你前段时间住院了,很严重吗?”
      “啊,发生了点意外,之前参加一个酒会,不想碰到了火灾,因为吸入浓烟,被医生勒令在医院里多住了几天。”
      安室完美地解释了自己声音低哑的缘故,同时将出事的时间地点不露声色留下了线索,适当的暴露反倒不容易引起怀疑。
      “难道是那个玉成酒店吗?我看到过新闻报道,虽说没有出现死亡,但伤者还是有的。”
      小梓对此颇有些愤愤不平:“真是的,明明是主办方对场地设施管理不周造成的意外事故,事后居然都没有赔偿的意思!”
      “吃点什么?”安室笑着绕开话题。“官方”引发的骚乱,当然不会出现严重的伤亡和补偿。
      好在小梓没有继续展开批判,专心到服务生的工作上:“今天怎么会这么晚来啊,毛利先生呢?”
      小兰苦笑道:“这不是下午放学的时候,爸爸又被临时叫去帮忙解决案子,柯南也跟去了,刚刚才回来,爸爸说他累的不行了要上楼休息,我和柯南顺路来这里吃点东西。”
      “又是案子啊,侦探可真忙啊,不比警察清闲。”小梓感慨,“是吧,安室先生!”
      安室给面包片涂抹蛋黄酱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头笑:“嘛,偶尔吧……”
      柯南吸着果汁,眼神跟着忙碌的安室打转,趁着小兰在和小梓攀谈,他悄悄叫他的名字。
      “安室先生。”小侦探的表情天真,眼睛里闪动着锐亮的光,“你不是因为火灾才住院的吧?”
      安室慢条斯理地把三明治放到他面前:“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刚搬东西过来的时候,身体右侧有些僵硬,一般吸入浓烟最多会导致呼吸道感染,不会出现这种明显的后遗症。”柯南沉稳地推断,“是又去执行什么任务受伤了吗?”
      安室不置可否,只是笑:“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观察细致呢。”
      “安室先生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顾左右而言他呢!”柯南吐槽回去。
      总被这样糊弄过去,他决定小小地报复一下,略一思索,仰起脸语气天真:“那我可以告诉七树姐姐吗?”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你伤没好就跑来上班。”
      “柯南君……”安室失笑,“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有吗?”柯南睁大眼睛,“如果你受这么严重的伤,而七树小姐却不知道,虽然有点恶劣,但我想这会比她不知道你擅自带伤工作,后果更加严重哦。”
      “……”
      安室与他目光交战,半晌叹了口气:“就算你去告状,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告诉你。”
      “安室先生,你警惕过头了。”柯南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做事要求保密,只是稍微有点担心罢了。”
      安室看着他。
      柯南无辜地眨眨眼睛。
      安室在吹石的诊所呆了五天,临出院前一天晚上,七树来过一趟,什么都没透露,只通知了他安全屋的地址,那之后就没有再露过面,连短信和电话也没有一个。
      他知道对方是在忙后续工作,如果能一举揪出警察厅内部的贪吃蛇,对之后关于组织的调查会有莫大的帮助。
      世界好像突然安逸了下来,连带着以前习惯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的身体,都会在夜深时响起困倦的警报。
      与其闲在暂居处休养生息,还不如去做点本职以外的轻松零工,毕竟小梓发来的信息用的是「大事不妙」的夸张字眼,似乎他再缺勤下去,波洛就要倒闭了。
      令他意外的是,组织最近也没有大动静,甚至在昨天晚上,他突然被贝尔摩德约出去共享晚餐。
      从那个同样闲极无聊的息影女星口中得知,组织一直在主攻的药物研究出现了被迫停滞,药剂投资商的资金链因为来源不明被警方盯上了。
      上位者的资产哪有百分百清白,向来一查一个准,由于被查的大部分人都参加了那场宴会,李斯特作为主办方同样被扣在日本接受调查,这样级别的人是瞒不过媒体耳目的,组织自然也听闻了贝罗玛客户名单被人盗取一事,好在公安把涉事之人看得很紧,丁点线索都没漏出去。
      他将这一消息传达给七树,对方回了短讯回来,证明他们的努力成效喜人。
      “为表诚意,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别的事情。”
      柯南跪在吧台的椅子上,够到安室耳边对他耳语:“是关于七树小姐的。”
      安室不动声色,给他的橙汁续杯。
      “晚上我和叔叔去警视厅做笔录,从窗口看见风见警官和七树小姐在讲话,虽然她坐在车里,不过我看到她脸上有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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