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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那天阴雨连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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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第一朵夹竹桃花绽放的日子里,杏寿郎出发去藤袭山了。
稹寿郎接了任务,会陪儿子到山下,然后自己折去总部与同伴碰头。
杏子的剑术还没有娴熟到让父亲安心的水准,所以只能争取参加下一轮的终选,她有些不服气,奈何炎柱大人这一回是和本格麦站在一边的,再不服气也只能和杏寿郎抱怨抱怨。
杏寿郎并没有穿得很严肃,如往常一样,一身洁白的宽松训练服,脑后松松垮垮地绑了个小揪揪,发绳是杏子逛夜市时看见的,一眼就相中了,因为她觉得发绳上红色的火纹就是为杏寿郎而设计的。
炎柱父子已经整装待发了,瑠火夫人轻声呼唤杏寿郎,给他披上了一件崭新的羽织。熟悉的火纹让杏寿郎和杏子皆是一愣,然后轻笑出声。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夫人擦响了火石:“二位武运昌隆。”杏子和瑠火微微欠身,为奔赴战场的人诚心祈福。
告别之后,杏寿郎还没走出几步,又被拉住了,杏子追上来给他塞了个小葫芦,听着里面的水声,大概是小丫头酿的酒吧。
“一路顺风。”女孩腼腆一笑,再次欠身。
走过了下一个转角,稹寿郎斜撇了一眼杏寿郎绑在腰间的葫芦,故意大声地自言自语:“杏子这丫头真是偏心啊,都不给自己师傅来一瓶。”
瞄见余光中的杏寿郎笑意愈发浓郁,稹寿郎继续自言自语:“不过杏子刚才和瑠火站在一起,还真像是我们炼狱家的小媳妇啊。”
余光中的少年一个趔趄,稹寿郎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到了藤袭山下,稹寿郎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好好干啊小伙子。”他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
离开了藤袭山,他直奔鬼杀队本部,先去拜见了主公大人。新上任的主公也只是个孩子,言谈举止却比自家两三个娃成熟得多。
主公温润的声音响起:“炎柱稹寿郎,西北方向出现了一只拥有强大血鬼术的恶鬼。根据已经牺牲的孩子传回的情报,这只鬼操控一团乌云,在经过的地方降下阴雨。这种不详的雨水会夺取人的生命力,西北已经有数十人因此丧命。借着雨水夺来的生命力,这只鬼不用吃人就在一点点变得强大,甚至还可以用云遮蔽阳光,所以它白天也能平安无事,这种能力对我们太不利了,我们不能容它继续为非作歹。水虽克火,火亦克水。此次任务就要麻烦你了。”
“是。”说实在的,这次任务有些棘手啊。
同伴已经在总部门口等候了,两个甲阶队士是上一个围剿雨鬼任务中的唯二幸存者,这一次,他们明知其中凶险,却再次毅然加入。
“雨鬼的能力暂时还没达到十二鬼月的水准,但要命的是,他一直在向总部和村子的方向移动,路上平民居多,必会引起巨大伤亡。”赶往战场整整耗时三天,路上同伴仔细地描述目前所掌握的情报。“雨鬼看上去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撑着伞,所以看不见他的脸。他的雨水对一切东西都有腐蚀性,连日轮刀的都会受损,我们前月与之一战,队长几乎要砍下他的头了,结果日轮刀折断了...队长离得太近,没逃出来。”
稹寿郎心底滑过一丝不安。这么难缠的鬼么,往村子的方向去了,稹寿郎很担心家里不知情的夫人,千寿郎和杏子。
【但愿本格麦已经察觉到鬼气,从山里赶回去了】
寻找敌人的过程顺利得让人心里发毛,雨鬼撑伞站着空旷的田地中,没有一丝遮掩,就像是在等他们过来一样。
“不会让你再嚣张了!”
可刚准备战斗,三人才猛然发现,头上晴空万里,没有乌云。
“我早就和那两个哥哥说了嘛,我不想打架,也不会吃人,为什么还要专门来杀我呢。”伞下露出一半的面孔刚才还人畜无害,张嘴说话瞬间变得狰狞可怖。“愚蠢的哥哥们,谁告诉你们我的云会跟着我走的?云朵可是转了个弯,继续向东南方向去了哦。”
雨鬼的话让三人毛骨悚然,云不会已经到村子了吧。
“赶紧解决它,应该还来得及!”炎柱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叔你着什么急啊,看来我猜中你们总部的位置了呢,那大人给我的任务就算顺利完成咯,东南方向啊东南。”雨鬼愈发猖狂。
忍无可忍了,稹寿郎的火焰一个爆步朝着雨鬼的脑袋砸去,鬼头飞了出去,竟在空中裂解成一摊黑水,“这就结束了吗?”如果这样就死了,这只鬼简直弱得不像话。
果然事情不像想象中简单,没了脑袋的身体还站着,头在慢慢再生。“哎呀大叔你好没礼貌啊,居然把我的头砍掉了,作为报复,我要吸干你哦。”
消耗战拉开了。
父亲在战斗,儿子也在拼命。
第一次杀鬼,虽然心理上还有些犹豫和害怕,但杏寿郎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斩杀鬼的动作也变得流畅熟练。他日夜赶路下山,沿途救了不少孩子。简单答复他们的感谢,杏寿郎一路奔跑斩杀,只想早点下山回家。
【杏子会夸我厉害吧】
杏子的一颦一笑就是杏寿郎欢喜的符号。
七天后,杏寿郎虽有些狼狈,但完好无损地走出藤袭山,领到了自己的第一身队服。可是本格麦出现了,他在等他。
原来本格麦没有辜负稹寿郎的期望,他察觉到不对后,扔掉了手中的一篮桂花粒,调整呼吸全速下山。这不祥的气息离村子太近了。
稹寿郎的战斗拖延太久了。等他发现,鬼被火焰蒸发掉的身体无法恢复,并使用奥义大范围进攻消灭掉鬼已经是战斗开始近五个小时后的事了,两个同伴也在之前的战斗中相继吐着血倒下了,还没等到隐,生命就已经悄然从他们身上溜走。
战斗在进行,云已经到了村子的上空,淅淅沥沥下着雨。村里多是平民或实力较低的队士,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不对劲。雨鬼死亡后,小雨转为暴雨,带着恶臭猛烈浇下。撑着油伞,杏子正陪瑠火夫人去街市里采购。雨突然下大,几滴淋在身上,皮肤刺痛,杏子虽不知道是鬼的招数,也警觉地将瑠火夫人推进了路边商铺的屋檐下,但两人身上都湿了一半,油伞上赫然多了很多破洞。看着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杏子察觉不对,身后的瑠火夫人逐渐变得惨白,剧烈咳嗽间呕出一口血来。夫人刚稳定下来的恶疾又发作了。
突然出现在藤袭山下的本格麦什么都没说,拉上杏寿郎往家赶。终选中诡异的雨也影响到了藤袭山的西面,杏寿郎意识到家里出事了。
回到家,看见昏迷的母亲,杏寿郎一刹那恍惚了一下。
“夫人已经太虚弱了,我们甚至无法带她去医院。”请来的医生对赶回来的杏寿郎和本格麦摇摇头,瑠火生命力被抽取,依靠药物压下去的重病卷土重来,并且恶化得更严重了。“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闹着要妈妈的千寿郎抱住杏寿郎的腿,一向乐观的哥哥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母亲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地响起:“守护弱者。坚强。”
可是【母亲,我做不到啊。】
【母亲,我该如何留住你。】
杏寿郎将弟弟交给本格麦,一个人进了母亲的房间。他轻轻握住母亲的左手,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人忍不住地颤抖,但他任泪水肆意流淌却不发出一声抽泣,父亲还没回来,他要稳住这个家的情绪。尽管年少的男孩也知道,他再也留不住母亲了,那个为他深夜点灯缝羽织的温婉妇人,把他和所有人都留在身后了。
【母亲,你叫我如何坚强。】
擦干眼泪,再一次深深地凝视母亲沉静典雅的容颜,杏寿郎强忍住悲痛,一字一顿地宣判噩耗:“炼狱瑠火,因病亡故。”
锁在角落里的杏子第一个呛出了哭声,她忍不住了,明明半天前,瑠火还给她挽上发髻,嘱咐她和杏寿郎要一起加油,现在...
【话音仍绕耳,故人已不在】
阴雨又淅淅沥沥地倾洒而下,老天在为一位伟大的女性颂哀歌。杏寿郎紧紧抱住千寿郎,坐在杏子旁边,两颗震颤的心紧密相依,一同哭泣。
稹寿郎第二天赶了回来,却没来得及看夫人最后一眼。瑠火正毫无生机地躺在卧房中,而一向强大的炎柱甚至不敢进去,他不敢面对这个突然的噩耗,明明上一眼,夫人还微笑着祈福“武运昌隆”,下一眼已是生死两茫茫。是雨鬼,那只自己没能及时杀死的恶鬼,带走了心爱的女人。稹寿郎跪在卧房外,狠狠地朝自己身上捶打,如果自己再快一点杀掉那只鬼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
直到夫人下葬,太阳都没升起,阴雨连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