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煮酒卿卿

3、宫宴·蔷薇前

　　燕随帝继位前，太子妃早逝，继位后一直未立后位。这些年后宫之中以贵、淑、德、贤四妃为首，实行轮治。
　　贵妃尚宁瑜，居于钟粹宫，育有一儿三女，皇长子泰仁，公主安和、安静、安怡。
　　淑妃刘玉嫣，居于重华宫，入宫六年膝下无子女。
　　德妃甄伊，居于永和宫，育有二子，皇四子泰义、皇五子泰信。
　　贤妃厉妊心，居于景仁宫，育有三儿一女，但皇二、三子泰礼、泰智皆夭折，仅剩一儿一女——皇子泰德、公主安平。
　　后宫中嫔妃若干，其中祥嫔之子为皇六子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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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夜已深，重华宫灯火通明，明黄色的床榻册，铜镜中的美人一双杏眼明艳动人，肤如凝脂，手如柔荑，顾盼生姿，微微起身，玲珑身段在华衣锦服中若隐若现。
　　轻轻抬起手臂，指尖拧了拧眉心，美人轻叹一声，旋即行至窗边，窗外皓月当空，当是良辰美景。
　　“淑妃娘娘，陛下他…”侍女小莲躬身请示，话未说完，却瞧见淑妃示意静声。
　　“你下去吧，”她自是知晓对方不会来，尤其是这段日子，美目流转，望着满墙红色蔷薇，竟是有些苦涩，“净心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一众侍者全部应声而下。
　　净心作为淑妃娘娘的陪嫁丫鬟，跟着她已有数十载，自是最了解她的心境。
　　此时此刻望着淑妃，净心更多的是心疼，“娘娘多思无益。”
　　“世人皆知本宫喜蔷薇，偌大宫殿种满蔷薇皆因此。这么多年，圣宠不断，本宫又何来多思之忧。”淑妃回眸，眼中分明带着笑意，却又是那么的悲凉与凄楚。
　　“是奴婢多言了。”净心顺势跪下，“还请娘娘赎罪。”
　　“若你都不敢跟本宫说真话，那本宫便真无人可言了。”淑妃亲自伸手将对方扶起，“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是。”净心抬头凝望着淑妃的眼眸，旋即低下头。
　　“偏得本宫也不知这卑微之花有何之美？”轻撵指腹，花瓣彻底被碾碎，淑妃眼眸渐红，“这卑贱之花，是恩赐，还是枷锁！”
　　“娘娘，不可！”净心阻止了淑妃的话语，这深宫不易，切不可落人口实，“陛下说这是富贵之花，它便是；陛下说它是您的最爱，它从此便是！”
　　淑妃凄然一笑，“是啊，本宫又如何争得过…呵…”
　　“娘娘，”净心担忧地扶住对方，“切勿动气伤身。明日尚有宫宴，您…”
　　“是呀，明日宫宴，都来祝贺本宫生辰！本宫的生辰，呵呵！听说争儿也要来，是吗？”淑妃快速敛起情绪，转身端坐妆台前，单手撑额。
　　“是的，今日得知靖远侯会协二子前来。”净心为淑妃添了一杯淡茶。
　　“争儿这病虽来得蹊跷 ，今时今日也无法深究，姐姐走得早 ，争儿就如同本宫半子，只因本宫久居深宫，无法照拂。此次能来，倒也省得本宫挂念！”轻柔眉心，淑妃出嫁前，魏武争尚小，印象中还是聪慧过人，只叹世事无常。“听说魏武涟立功了？”
　　“娘娘宅心仁厚，小侯爷年幼时可是非常粘娘娘的。这些年没见，定然想的紧。”净心嘴角微微上扬，现如今靖远侯朝中势大，娘娘在后宫也是如日中天，风光无两。
　　“小侯爷？”淑妃冷笑，“你是指争儿还是指涟儿？”
　　“这…”净心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哼，争儿虽不如从前，可到底是靖远侯长子，本宫的亲侄子！卑贱之子也敢自称小侯爷，他怕是忘记自己的出身了，可笑至极。”猛地将茶杯掷于桌台之上，淑妃脸色微冷。
　　“娘娘切勿动怒，是奴才失言。”净心兀自掌嘴。
　　淑妃疲惫凝眉，“罢了罢了，今日本宫乏了，你且退下吧。”
　　……暖风天，艳阳日……
　　淑妃生辰，宫宴设于栖霞台，此宫宴属家宴，按照宫规，外臣不得入宫，但每年淑妃生辰，靖远侯府例外。
　　永和宫内，德妃正梳妆，其子泰义前来问安。
　　“母妃，”泰义，莫约十七八岁，身长八尺有余，孔武有力，此刻躬身请安，更显高壮。“儿臣前来请安。”
　　“义儿，快过来，给母妃瞧瞧。近日来一直随着你皇兄在围猎场，可还好？”德妃爱子如命，因泰义已另有府邸，所以每次他前来问安，总免不了一番端详。
　　泰义双手摩拳，显得异常高兴，“儿臣此番可比皇兄多猎得若干野味，已命人送至母妃小厨中。”
　　德妃颇为欣慰地笑了笑，“以后啊，大可不必如此辛苦。累坏了，可就不好了！”
　　“母妃无需担忧，儿臣省得，倒是泰信，怎不见他来请安？”弟弟泰信，年满五岁，颇为顽皮，平日居于永和宫内，总免不了闹腾，只是今日却不见踪影。
　　“今儿一早，安平来的时候，他闹着要跟着出去玩，本宫已命何安跟着了。”言至此，德妃表情暗淡下来。
　　瞧见德妃如此，泰义愤愤不平。“不就是个生辰，至于每年都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
　　德妃连忙伸手示意泰义勿言，“此话不可再说，恐惹事端！”旋即屏退周遭奴仆。
　　“母妃就是太谨小慎微才处处被限制，淑妃即使盛宠不断也无所出，怕她作甚！”
　　“义儿，休得胡言，她刘氏一族，多年经营，岂是表象所能知晓。且不说，其父为陛下少时太子太傅，就说他靖远侯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切不可轻易诋毁！慎言，切记。”德妃再三叮嘱。
　　泰义尚武，因而对靖远侯还是相当敬佩，“靖远侯家事都自顾不暇，就那魏武争之事就够嫌隙了。罢了，我不提便是。”
　　“你明白就好。”德妃叹了口气，“本宫也要准备一番，信儿还小，你且先去栖霞台看看。”
　　此刻的景仁宫重，贤妃正悠然于园中浇花，姣好的面容在晨光中更显平静，刚满2岁的泰德正在不远处玩耍，后面跟着一个乳母、七八个侍女，自她两个皇子夭折以后，她对待子嗣分外仔细，甚少假手于人。
　　泰德步伐蹒跚，“母妃，”伸手献给了贤妃一朵小白花，“好看！”
　　“德儿乖。”贤妃欣然一笑，璨烂笑容恍若仙子，论美貌而言，贤妃不输淑妃。“母妃抱抱。”
　　“主子，今日宫宴设的是午宴，您是否要沐浴更衣了？”侍女姚华出言提醒。
　　“知道了。”贤妃瞥了一眼，眉头轻蹙，“年复一年，陛下也是宠得紧。罢了罢了，安平呢？”
　　“安平公主早早去了栖霞台。”姚华回复道。
　　“这丫头…”贤妃整理了一下发髻，“德儿，跟母妃回屋吧。”
　　栖霞台到处花团锦簇，忙碌的宫人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大内总管事崔公公，亲自督促着，“哎哟喂，那坛黄花，赶紧得挪挪位置，不知道陛下和娘娘最喜欢紫色的吗？蠢材！”
　　“冰窖的冰块可备齐？各宫娘娘可热不得！”眼瞅着宫人正在搬运冰块，崔公公又忙不迭跑了过去。“蠢货，现在搬出来作甚，待会可不都没了，蠢货蠢货！”已然气的七窍生烟。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假山雕刻栩栩如生，廊桥处躲着一小人儿，正在捕蝉，身旁站着一位妙龄女子，此刻神色忧思，似有所困惑。
　　崔公公眼尖，赶紧一路小跑了过去，“奴才见过安平公主殿下，见过五皇子殿下。”
　　“崔公公无需多礼，我看你这儿也正忙，无需在此陪着我们了！”安平公主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举手投足间大气而不是温雅。
　　“奴才多谢公主体谅！”崔公公松了口气，“奴才给您和五皇子备了些清凉解渴的果子，我这就命人摆上。”
　　“好。”安平微笑点头，继而轻咳了一声，“听说，今日争哥哥也会来，可否属实呀！”
　　崔公公了然一笑，“这可不是，席位已经都备上了，假不了。”
　　“如此甚好。”安平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轻蹙，“我还记得争哥哥喜甜不喜酸，可千万别把酸果儿上他这桌了。”
　　“多谢公主提点，奴才这就记下了。”崔公公微微俯身，这点事情他们这些做掌事的哪有不懂，但是，这里头的道道可就要多了。
　　“安平姐姐，我抓到了。”泰信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家伙，与泰义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性子更加单纯，不谙世事。“你要玩吗？”
　　“你自己留着吧。”安平宠溺地一笑，目光却又飘向了远方，想来，午宴也快了。
　　此时此刻的魏武争正在躺在子衿的大腿上呼呼大睡，子衿一边给他打蒲扇，一边留意着马车的动向。他们正跟着魏青远与魏武涟一同缓缓进宫。
　　“主子，”子衿轻轻摇了摇魏武争，“该醒醒了，我们都过宫门了。”
　　魏武争砸吧砸吧嘴，又揉了揉眼睛，“啊？进门了吗？”旋即猛然坐起，先开帘子，“哇，皇宫！”
　　子衿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捉住魏武争，猛地拉近车内，“主子，进宫以后一定不要大喊大叫，紧紧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嗯，那你晚上给我糖葫芦吗？”魏武争忽然开始讨价还价。
　　“好，只要主子听话，子衿就给你买。”子衿宠溺地抬了抬对方的下巴。“记住，不要乱跑，不要乱说话，知道吗？”
　　“那好吧。”魏武争揉了揉肚子，“可是什么时候吃午饭呢？”
　　“我们现正要，见到淑妃娘娘以后才能去吃午宴。”子衿耐心解释，顺势为对方整理其衣襟，然后又开始整理其发髻。
　　魏武争老老实实地坐好，抬头仰望着子衿。“子衿，你可真好。我待会儿一定跟姨母说。”
　　子衿心中一惊，面上尽量柔和，他仔细端详着他的主子，有些迟疑，动作也放缓了。“为何？”
　　“我记得姨母会给我好多好吃的，我想他也会给你。”魏武争天真地看着子衿，歪头笑了起来。“子衿不怕，争儿会保护你的！”
　　微微一顿，子衿忽然有些鼻酸，稳住心神，“嗯，有主子在，我不怕。”他的主子虽傻，但观察力亦如当年，哪怕此时此刻也想办法先让自己不那么不安，望着对方主动拿手帕给自己擦拭手汗，心中感动不已。
　　“子衿，子衿…”魏武争学着子衿的样子，仔细地擦拭着对方的手掌，口中喃喃，“我想晚上早点回家吃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