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煮酒卿卿

2、返程

　　魏武涟日夜兼程回京复命，一身戎装还来不及脱下，便直接随父亲入了朝堂。
　　朝堂之上，燕随帝自是对魏武涟亲睐有加，连连称赞，额外赐其黄金千两，蜀锦百匹。
　　散朝之后，燕随帝留下魏青远入内殿商议军机要事。
　　魏武涟则率领家将回府。
　　此刻的靖远侯府，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
　　魏武涟红缨枪别于骏马身侧，目光淡然地扫过夹道欢迎的百姓们，直到府邸门前，才显露出少许的笑意，翻身下马。
　　管家龙叔早就带领一众下人恭候多时，此刻，更是迫不及待上前，“小侯爷。”
　　魏武涟冲他点了点头 ，取下红缨枪，扔给了向正英。“龙叔，家中近来可还好？”
　　龙叔毕恭毕敬地跟在魏武涟身后，“一切安好。”
　　魏武涟颔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躲在一干下人身后的子衿身上，心思一转，“他人呢？”
　　龙叔眼皮一跳，刚想开口，就听得那人说道，“罢了，我亲自去瞧瞧。”
　　子衿心跳得很快，慌张地抬头，望了过去，却与魏武涟的目光撞个正着，不由得惶恐地低了下去。
　　“你，带路。”魏武涟轻轻抬了抬下巴。
　　“是，是..”子衿大气都不敢喘，忙不迭地转身，咬了咬牙，“小侯爷请随我来。”
　　瞧着对方瑟瑟发抖的模样，魏武涟不屑地挑眉，顿了顿，转身对龙叔说道，“父亲大人晌午时分应该能回府，备好午宴。”
　　“是！”龙叔颔首后，便领着下人们去张罗了。
　　“正英，你也累了，带着他们下去休息吧。”魏武涟又嘱咐道。
　　“是。”向正英躬身。
　　子衿偷偷打量着魏武涟的表情，心中忐忑，等了许久，见他屏退了其他人，不由得更加紧张，不自觉伸手擦着额头的汗水。
　　魏武涟嘴角勾起浅浅凉凉的笑意，“走吧。”
　　“好。”子衿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魏武涟步子压得相当慢，子衿不得不配合他，越走越慢，可是，步伐越慢，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易出汗。
　　突兀地轻笑声，让子衿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木讷地回头，又撞入对方的视线，那带着些许弧度的眼眸，美得让人惊艳。咚咚咚，他似乎听到了心跳声。
　　敛起笑意，魏武涟轻轻挑眉，“子衿，以前的你不至如此。”
　　子衿悠地脸色发白，张了张嘴，却不敢接话，小侯爷从不会在人前提及以前，那些都是禁忌。
　　魏武涟也没指望对方能搭上话， “走吧。”
　　却说此刻的魏武争正窝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枕头上一片水渍，怀中牢牢抓着弹弓。
　　子衿领着魏武涟到了门口，轻轻扣了扣房门，“主子！”稍等了片刻，“主子！”
　　魏武争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子衿！子衿！”不慢不急地边揉着眼睛，赤脚走到门前，打开门便迫不及待地要抱抱，一下子扑到对方怀里，“我肚子饿了。”
　　魏武涟脸色一冷，“魏武争。”三个字轻飘飘自他嘴里喊出，却让后者吓得猛地后退，却被门栏所绊，跌坐在地。
　　子衿连忙伸手，却在即将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呵。“退下。”他攥了攥拳头，无奈地退开。
　　“子衿…”魏武争不住吸气，眼神死死盯着子衿，求助似得低声呼喊，“子衿！”
　　“还不起来。”魏武涟居高临下地撇了魏武争一眼。
　　魏武争一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缩手缩脚地站在原地，“弟弟。”
　　说来也怪，魏武争从来不曾喊过魏武涟的名字，始终喊着弟弟。
　　魏武涟眉毛一掀，脸色更差，抬腿进门，扫了一眼屋内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是风筝又是泥人，不由得更加气闷。
　　魏武争迫不及待地躲在子衿身后，伸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看魏武涟脸色越来越差，眼睛红了一圈，怯生生地讨好道，“弟弟，我，我把弹弓给你玩，你不要生我气，好吗？”说着，万分不舍地将弹弓递了过去。
　　子衿尽量挺直腰板，挡在魏武争身前，眼看着主子带着讨好的笑容可怜兮兮地去巴结小侯爷，心里就一阵酸涩，他的主子真的是，从小就非常喜欢他弟弟，不论小侯爷如何责打或辱骂，他都会笨拙地去讨好他，每次看到他这样，他就好恨。
　　魏武涟接过他手中的弹弓，冷笑一声，啪的一声，弹弓便断成两半，掉落在地。
　　“啊！”魏武争顾不得害怕，蹲在地上，手足无措地拼凑着弹弓。
　　“出去。”魏武涟抬眼扫过子衿。
　　子衿咬咬牙，“小侯爷，主子他…”
　　魏武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成功让后者噤声。
　　“是。”无可奈何地退出房间，子衿狠狠咬唇。
　　大颗大颗地眼泪砸在弹弓上，魏武争哭得很伤心，却没有放肆地大哭，只是不住地擦眼泪。
　　魏武涟耐心告罄，抬手领起对方的身子，“不许哭！”
　　魏武争眨了眨眼睛，紧张地缩脖子，害怕地看着魏武涟，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角，“弟弟，对不起，弹弓坏掉了。”咬了咬唇，“我，我把泥人给你，好不好。”
　　魏武涟顶顶讨厌地就是对方用这种眼神看他，让他恨不得宛了这双眼睛，不屑地甩手“手拿出来。”
　　魏武争猛地记起来什么，害怕地将手藏在身后，一个劲地后退，“弟弟不要，弟弟，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眼泪冒了出来。他是真的忘了弟弟说过不许碰他，连衣服都不能碰。
　　魏武涟丝毫不为所动，“手。”
　　魏武争颤抖地伸出双手，“弟弟，我错了。我不敢了。”
　　魏武涟冷漠地取过床前的柜台上的檀木尺子，然后狠狠朝着那双白嫩的手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嫩白的手掌心已可见的速度蹿红。
　　魏武争双眼盯着尺子，肩膀抖动着，“弟弟，我错了，不要打我。”
　　丝毫不为所动的魏武涟狠狠发泄着。
　　“啊！”魏武争疼得眼前发黑，却不敢收手，“我错了。弟弟，我错了！”
　　接连三下，砸了下来，魏武争无法控制地蹲了下去，哭得厉害，“疼，弟弟，我疼！”
　　冷眼看着魏武争，魏武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用尺子点了点后者的头。
　　魏武争双手捂在心口，怯生生地看着魏武涟，却也不敢喊了。
　　不过四下，他的掌心已经全部肿了起来。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伸出红肿的手掌，魏武争的眼泪不断滑下来，死死盯着尺子。
　　二十下后，魏武争蹲在地上，抱着双手，不住地跺脚，前后摇晃着身子，疼得眼前发黑。
　　魏武涟随手将檀木尺扔到一旁，转身，坐到椅子上，“过来。”
　　魏武争抬头看着魏武涟，慢慢地将身体挪到他的脚边，跪了下来，将肿的似馒头的双手藏在怀里，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
　　“月中宫宴，我会带你入宫，见姨母。”魏武涟瞥了一眼，见后者一脸欣喜，颇为不屑。
　　“姨母？姨母！”魏武争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带上了些许弧度，“真的吗？”
　　魏武争姨母，刘淑妃，乃魏武争母亲的亲妹妹，燕帝七年入宫，至今膝下无子嗣，此前对待魏武争和魏武涟二人极好，只是入宫以后，魏青远便极少带魏武争去见她。
　　魏武涟盯着他，轻轻撵指腹，“这几日好好学着规矩。”
　　“姨母！姨母！”魏武争似乎想到了什么，擦了擦脸庞，又疼得皱眉，“弟弟。”顿了顿，咬唇，“我，真的可以去见姨母吗？”
　　魏武涟点了点头。
　　魏武争一直被关在府内，极少有机会外出，这会儿又是见姨母，又是要出门，真真是让他高兴坏了。“弟弟，你真的是太好了，弟弟！”有些忘乎所以，却又被红肿的手掌所提醒，怯生生地收回张开的双臂。“对不起。”
　　魏武涟没有理会他，“进来。”
　　子衿立马出现在房内，忧心忡忡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魏武争。“小侯爷。”
　　“你可听到。”魏武涟声音没有起伏，带着冷意。
　　“奴才省得，”子衿垂首，“我会好好教主子的。”
　　“嗯。”魏武涟起身。
　　“弟弟！”魏武争有些害怕，却还是开口了。“我可以带子衿去吗？”
　　子衿一愣，心又揪了起来。
　　“可以吗？”魏武争壮着胆子追问。
　　魏武涟瞥了一眼子衿，旋即回眸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人，“好。”
　　“弟弟！”魏武争喜笑颜开，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可是一旁的子衿却惊住了，茫然地望向魏武涟，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