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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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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山镇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小镇,尽管离它一百多公里的洛城已经步入了夜夜笙歌的新型生活方式,但是却从来没有影响过木山镇上的人,他们依旧保持着早起早睡的生活习惯,所以一到晚上,木山镇上的居民基本没有夜生活这么一个概念,都早早回家休息了。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例外,例如说白永年,他的工作就常常是在晚上,还有木山镇唯一的一家国有纺织厂的女工们。这家纺织厂成立于建国初期,一直是镇上的纳税大户,国有制的厂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福利稳定,所以镇上很多初中毕业后不想读书的女孩子都会在进入纺织厂工作,只是僧多粥少。
纺织女工的工作并不是固定的早九晚五,而是轮班制,或者也叫三班倒,分为早班,午班和晚班。
这天后半夜三点,正是纺织厂夜班下班的时间。
陈小玉在纺织厂已经做了十年了,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今晚是她在纺织厂的最后一个夜班。她马上就要结婚了,未婚夫钱晨是洛城人,一次到木山镇来旅游遇见的陈小玉,两人就这么看对了眼,恋爱谈了大半年,决定在今年六月份结婚。
钱晨已经给陈小玉在洛城找好了工作,结婚后就能直接上班,所以今晚是陈小玉最后一次在纺织厂上班。
“小玉姐,你可要多回来看看我们啊!”换衣间里,陈小玉和另外两个同事正在换衣服准备下班。
“糖糖,你放心,我肯定会常常回来的。”
听陈小玉这么说,糖糖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小玉姐,姐夫对你好吗?”
陈小玉羞涩的低下了头,喃喃道:“那个人啊!小心思可多了。”
糖糖听完也跟着嘻嘻嘻的笑着,倒是另一个年岁比糖糖略大的姑娘一脸担心的拉起陈小玉的手,说:“小玉,你要是在洛城有什么不开心的,千万别忍着,木山镇里还有你这么多的朋友。”
陈小玉回握住对方的手,“巧儿,我知道的,你别太担心了,晨哥对我挺好的。”
“就是,就是,巧儿姐,哪有人这么跟快要结婚的姑娘说话的呀!再说了,上次姐夫来看小玉姐,我就觉得姐夫挺好的!”
“我并不是觉得他会对小玉不好,只是很多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小玉,你要幸福啊!”
“谢谢,我会的。”
跟大家告别后,陈小玉跨上了自行车准备回家,她心里算了一下,走大路要三十分钟才能到家,而小路则只要一半的时间,明天一早她还要坐车去洛城拍婚纱照,虽然长途车上可以补眠,但是总归不如自己家的床睡得舒服,所以她决定走小路。
虽然小路人烟稀少,还都是泥泞的小径,但是木山镇她从小长大,没什么人是她不认识的,所以陈小玉也不觉得怕。
这条小路穿过很多荒废的稻田,若是早几年,没那么多人去城里打工,这些稻田在这个时间都应该是绿油油的一片了。然而现在,年轻人都进城打工,而老年人大多做不动田地里的活,所以稻田里不再是一片一片整齐的麦穗,而是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杂草。
陈小玉小心的骑着车,但是心里却很是甜蜜,她想起了钱晨给她戴上戒指的时候,钱晨对她说我会心疼你一辈子的;她又想起去看钱晨的父母,钱晨的妈妈人很好,临走的时候还给她塞了一个大红包;她还想起了那天晚上,低微的光线下钱晨亮晶晶的眼睛。
想到这些,陈小玉的心就满满的,涨涨的。
突然,一个没注意,前车轮被一块小石头卡了一下,车子打了滑,幸好她反应快,一把把住了车头,没有摔倒。
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却听到路边的杂草丛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谁?”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偶尔的蛙叫声。
陈小玉也顾不得路不太好走,骑上自行车飞快的踩起来。
不多时,她又听见那种细微的声音,她知道那是有人躲在草丛里移动的声音。
可是她已经骑得很快了,而那声音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前面是小路的尽头,转个弯就能离开这里,转向大路,再骑五分钟就能到家了,陈小玉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
而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了。
陈小玉的眼角因为恐怖,开始湿润起来,她要再快一点。
到了,转弯!
一道巨大的灯光直直的射到陈小玉的脸上。
随后是一声巨大的刹车声。
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时间定格在三点三十七分。
“你为什么又在这里?”白永年放下碗筷,问着身边端着菜的张武,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张武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第十天了。
“阿姨说我可以来的,你管得着吗?”张武压低声音说道,随后他抬头向着厨房大声而谄媚的叫道;“阿姨,还有一碗菜我来拿,你放着,小心烫啊!”
‘这狗腿子!放以前通敌叛国肯定有他的份’,白永年腹诽了一句。
白永年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张武进厨房去端菜,“年儿啊,你别总是针对小武,他一个人住,都32岁了,也没媳妇儿,每天吃外面的东西不健康。家里多个人多双筷子,也不是大事啊!”
“妈,我没......”,看着张武端菜出来,白永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小武啊!你多吃点,把这里当家里,别客气!”白永年的妈妈给张武夹了一个巨大的鸡腿,又给自己的儿子夹了一块鸡翅。
“妈,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会自己夹,你吃饭吧!”
“是啊!阿姨,我自己来,您做得菜特别好吃,比城里的大酒店做得都好吃!”
“小武你这嘴巴,就是来哄我开心的。”
看着自己妈妈笑得合不拢的嘴和张武油嘴滑舌的模样,白永年觉得这饭吃得真是闹心。
吃完饭后,张武负责洗碗,白永年站在张武身边帮他把洗好的碗擦干净放好,白永年的妈出去散步了,家里只有他们俩人。
“你今晚不去工作了?”张武边洗边问。
“嗯,昨晚做完了。”
“哎,这姑娘也挺可怜的,她妹妹今早来我店里买东西,跟我聊了几句。她妈受不住这个打击,进了医院,她爸一夜白了头发。”
“嗯,那天送来的时候沈长平把家属都拦在外面了,人给撞得四分五裂的,没敢给家里人看。”
“才25岁,说是马上就要结婚了,那天晚上是结婚前最后一次上夜班,结果人就上没了。”
听着张武的叹息,白永年又想到昨晚那具破碎的尸体,他用了五个多小时才拼起来的,脸皮都被磨掉了一大半,他只能用颜料代替皮肤,把缺失的部分画出来,就算是这样也依稀能看出姑娘生前秀丽的容貌,真心是可惜了。
“行了,我走了,你别送啊!”张武话是这么说,但是站在门口的双腿却没有丝毫移动的想法。
“那你倒是走啊!”
“我是要走的,但是我怕你想送我。你千万别送了啊!”张武特别真诚的看着白永年,可是手却紧紧的抓着门边,防止白永年关门。
“我不送你,你把手松开,我这就关门。”白永年说完,朝张武握在门上的手示意了一下。
“......”张武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看着张武转身离开的背影,白永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武这背影,像极了没有偷到鸡失望而归的黄鼠狼,太有意思了。
白永年看着眼前这条细长的道路,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哪里?
路很长,衍生到天的尽头,路很细,两旁是漆黑的深渊。
天空黑压压的,就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
偶尔刮起一阵风,刺骨的冷,让人觉得疼。这疼不像南方的冬天,冷风穿过皮肤进入体内所产生的疼,而是像有人拿着钢鞭一下一下的打在脑仁深处的疼。
白永年有点害怕,他不想动,但是身体却不受脑子的控制,好像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又一阵风,刮得有点狠。
他一时没有站稳,从路的一边掉了下去。
可还没等他喊叫,场景就变换了。
他在水里,确切的说,他觉得应该是在海里,可是却闻不到海水的那种咸味,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并不是或蔚蓝或碧绿是海水,而是浓稠的血水。
他落在一片浓稠的血水里面,四周无风,无浪,也没有岸。
白永年勉强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却听见自己周围开始冒出一个一个泡泡来,每个泡泡破掉后,都会留下一个骷髅头。
那骷髅头张着嘴,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慢慢的越来越多的骷髅头冒出水面,而这种‘咔咔咔’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骷髅头冲了上来,一口咬在白永年头上,痛!白永年想去扯掉骷髅头,可是其他的骷髅头像是被第一个上来的骷髅头提醒了一样,接二连三的冲上来咬在了白永年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多,白永年根本无法抵抗,即使有零星的几个骷髅头被他打掉,也会再下一秒继续冲上来。
痛,好痛,白永年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
他在慢慢的下沉,浓稠的血水灌进了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耳朵,他觉得那些血水是有生命的,在他的腹腔里游走。
意识也在远离他,只是他脑海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话,‘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啊!’
白永年被这个声音唤醒了意识,他突然大叫着:“这里是哪里啊!”
下一秒,白永年从自己家卧室的床上坐了起来,床头柜上的闹钟指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