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借命 ...
-
出来后张武回了一趟自己的铺子,带着东西来到白永年家。
“阿姨,我买了油桃,店家说可甜了!你尝尝!”张武拎着一大袋子油桃,献宝一般的放在白永年妈妈面前。
“小武,谢谢你惦记着阿姨啊!只是,阿姨糖尿病,这太甜的东西阿姨吃不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啊!”
白永年在自己的卧室里坐着,听到自己妈说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贱人自有天收。
“你笑什么啊?我给你妈买水果,怎么也是一番孝心!”
“我笑你了吗?你激动什么?”
白永年斜瞥了张武一眼,张武看着他眼波流转,瞬间恍惚起来。
他记得第一次见白永年的情景,十岁的男孩子,比同龄人要矮上半个头,又瘦又小,脸上白净,总带着一副淡淡的表情。张承业跟张武把白家的事情说了个大概,还特地嘱咐张武要好好照顾白永年。
起先,张武是真的把白永年当弟弟看,他不想少年总是这么闷着自己不说话,所以他有事没事就去逗白永年,想让白永年多说说话。
可是,慢慢的,张武发现自己的心思起了变化,接触白永年一段时间后,张武也算了解了他的性格,他就是不爱说话。
可是张武却越来越不舒服,白永年不爱说话,但是张武就想让白永年说话,白永远脸上总是淡淡的,张武就想让白永年脸上多点表情,无论是哭还是笑。
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后,张武面对白永年的时候就是说不出的膈应,特别是白永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张武总是觉得这双眼睛能看见他心里最阴暗的地方。
所以,那天张武关了门去网吧的时候,是刻意忘记了还在午睡的白永年,他的心里有股不知名的邪火,他想看这个总是镇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很淡然的少年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可是当张武看见十岁的白永年眼角的泪水后,他很后悔,虽然嘴巴上一点都没有服软,但在心里他还是狠狠的骂了自己一顿,然后发誓对这个少年好一点,只是那之后没几天,白永年就被自己母亲接了回去。
而后,漫长的时间里,张武都觉得白永年在躲着自己,张武想知道原因,可是他拉不下脸来。
直到白永年进了火葬场工作,张武觉得这下白永年总算是躲不开自己了,谁知白永年还是在躲,张武想过很多办法,甚至死皮赖脸的,但是白永年还是能避则避。
张武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不想让白永年躲着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对白永年这么在意,有些时候张武也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但只是一瞬间,他会马上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小时候自己欺负过白永年,这是愧疚,没其他什么问题。
但是,这愧疚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张武跟白永年走得越近,他就越容易被白永年吸引,有时候是一个眼神,有时候是一句话。
就像现在,那双细长且勾人的眼睛,在自己面前这么一扫,张武就会突然呆住。
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愧疚。
“你在想什么?”白永年出声打断了张武的思绪。
张武摸了摸鼻子,“晚上的事,我还能想什么。”
“应该没什么大事的,我就怕陈小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那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零点的木山镇,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了,只有零星的一些地方还有灯光,这当中就包括了陈小玉家。
“叔叔阿姨,等会儿不要轻易说话,我怕惊了亡者,不好。”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还差一分钟就是零点,张武嘱咐着陈小玉的父母,钱晨也在场,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武,我们不说话。”罗娟紧张的回答,她不断的搓着手,陈小佩站在她身边。
张武点了点头,对白永年说:“开始吧!”
这次张武没有用朱砂围圈,而是在地上摆了一只香炉,插上三支香,旁边有一只铜做的小盆,张武在盆里烧着纸钱。
白永年则坐在铜盆旁边,他手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纸人,纸人身上穿着陈小玉生前的衣物,纸人没有点睛。
纸钱烧了不少,白永年拿出那根不像金也不像铜的缝衣针,刺破了自己的中指,然后顺势就把血点进了纸人的眼眶里。
点完睛后,白永年开了口:“亡者陈小玉,甲戌年九月二十四日午初一刻生,乙亥年五月初九寅初三刻亡,生者思念,逝者苦寒,今招尔来,一述往事,二陈现状,万望前来。”
话说完后不多时,铜盆里燃着的纸钱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烧着的纸钱和一些纸钱灰顺着风势盘旋直上。
而纸人的眼睛开始转动起来,暗红色的,转的人毛骨悚然。
“来者可是陈小玉?”白永年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纸人问道,张武则还是管自己低着头烧着纸钱。
“痛啊!妈妈,我痛啊!”年轻的女孩子的声音从纸人身体里传了出来。
罗娟刚想说话,被陈爱国一把拉住了。罗娟只能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抑着。
陈小佩抱着自己的母亲,她看着纸人的方向,眼里起了雾气,她的双唇微微动了一下,看口型分明说的是一句“姐姐”。
那个女孩的声音低低说着,“我还要嫁给晨哥呢!现在这样子,很丑啊!晨哥会不会不要我了啊!妈妈,我痛,我真的好痛啊!”
白永年等女孩说完,又问了一次,“来者可是陈小玉?”
这一次,女孩回答了他,“我是。”
“陈小玉,你死时,可有怀孕?”白永年怕夜长梦多,也不铺垫了,直接问道。
“怀孕?我......”陈小玉说了一半,纸人里就没有声音了。
陈爱国和罗娟焦急的想要上来,张武抬起头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耐心。
良久以后,铜盆里已经堆起了一堆纸钱灰,就在白永年和张武以为陈小玉已经离开时,那个声音又从纸人里传了出来,“我的生理期延迟了快一个月,所以就去买了验孕棒,我本来想那天早晨去洛城就告诉晨哥的,我有了他的孩子,但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呀!”
女孩子凄惨的哭声响了起来,随后她又断断续续说道:“有人告诉我,我这样的要下血污池的,因为我没人要了,我还杀了我的孩子,可是......可是,我不想杀他的,他是我的孩子啊!是我和晨哥的孩子啊!”
“小玉!我要你的啊!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想娶你的,我这辈子就只想娶你一个人!”一直站在后面的钱晨突然扑了上来,抱着纸人哭喊着。
“放手!”白永年和张武同时冲向钱晨,却还是晚了,纸人里传来一声阴冷的尖叫声。
完了,白永年和张武想。
纸人里的尖叫声结束后,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双眼无端端的开始留下血泪,有几滴落在钱晨手上,他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那里。
白永年原本以为纸人被打断会暴怒失了常性,现在看来陈小玉还有理智,并且她对钱晨的思念克制了她本身的怨气。
张武一把把钱晨扯离了纸人,钱晨突然有了反应,他甩开张武的手,说:“小玉,我是钱晨,我在这里,我还是想娶你的!”
张武还想去拉钱晨,却被白永年阻止了,白永年朝他摇了摇头,张武只能一脸戒备的站了开去。
纸人眼里的血泪,慢慢的变成了透明的水,就像真的眼泪一样,而那个声音又再次从纸人身体传了出来,“晨哥,我好想你啊!”
“小玉,我也想你啊!我去买了你最喜欢的米妮的床罩,那天,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说不喜欢大红的新房床罩,我特意去买的,可是,你没来得及看。”
陈小玉只是哭泣,她哭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们的孩子,要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被自己的父母疼爱着长大,小玉!那是你我的孩子啊!”钱晨跪了下来,一个原本高大强壮的男人,现在两眼深陷,面带菜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可是,晨哥,我好难过啊!这辈子,我这辈子不能做你的新娘了!还有我们的孩子,晨哥啊!”
钱晨一愣,突然站起来,抱住纸人,“不!我可以娶你的!冥婚!下午的时候我听伯父说了,我不要你嫁给别人,你无论是生是死,你都要嫁给我!”
钱晨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虽然法律不承认冥婚,但是在阴曹地府看来,冥婚是比阳间的婚姻更有约束价值的事物,所以一旦活人与死人成了冥婚,那以后如果活人再结婚,死后进地府是会被惩戒的。
也就说,钱晨如果跟陈小玉结了冥婚,为了死后不被地府惩戒,他这辈子都不能跟其他活人结婚了。
“钱晨,你......”陈爱国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话来,从私心的角度来说,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无论生死都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是这对钱晨太不公平了。
“伯父,伯母,你们不用劝我,下午你们提到这事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打算,我那时候不说,只是不知道小玉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爸,妈!”陈小玉叫了一声,话还没出口,就梗咽起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罗娟终于忍耐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纸人哭了起来。
陈爱国的双眼也湿润起来,只是到底他还算镇定,他看向钱晨,“钱晨,跟我女儿冥婚,你想清楚了吗?”
“伯父,请你成全我!”
“哎!委屈你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