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程鱼

16、番外（十六）

　　郑逍十六岁那一年，郑锋便将家中诸事尽皆交付，且留了何晏和丛风相辅，他自己带着沈清玉和数十仆从，搬入几乎与世隔绝的山中庄园悠闲度日。

　　骤然接手家中大小事务，郑逍却并无什么慌乱彷然的感觉。他对此早有预料。

　　近些年来，母亲的身体就渐渐不大好了，虽说没什么太大妨碍，可小病不断，总也教人心焦。

　　郑逍着急，郑锋只会比他更加煎熬，一番准备安排后，郑锋便决定带着沈清玉离府别居，不再教她为府中杂事分心扰神。

　　从十二岁起，郑逍便开始学着打理府内外的事务，种种牵连纷繁复杂，饶是他心思深沉，手段了得，为了能将事务理清，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其中辛苦艰难自不必说，种种历练下来，他整个人愈发能沉得住，少年老成，行事有度，处事间，隐隐有了郑锋六七分的功夫。

　　十六岁的少年独力支撑一府，白氏与殷霁也便暂时停下了游山赏水的脚步，留下来帮孙子的忙。郑逍也不客气，他自知无论是行事还是手段，他仍旧欠缺很多，是以忙碌之外，便拿了自己拿不准的事来请教这些长辈，从中学习他们的处事之方。

　　殷霁等人也不藏私，将自己毕生所学所历整理成册，倾囊相授。

　　郑逍勤学好问，待人诚恳有礼，极擅取人之长，思己之短，赏罚分明，心有成算，是以全府上下，无不真心辅佐叹服。

　　“这小子。”看罢府中来信，郑锋笑着与沈清玉玩笑：“看来再过两年，我这个做爹的就要提前靠儿子来孝敬了。”

　　虽是玩笑，可他语中的骄傲却难以遮掩，沈清玉将信收回信匣，也未再说“让郑逍好好过几年孩子该过的生活”这样的话。她算是发现了，不说旁人，只说逍儿，便从未将自己当个孩子一样看待过。他懂事得太早，虽说自小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俱全，却总不肯安安生生当个富贵子弟，打小儿便喜欢跟在郑锋身后，事事都要跟着郑锋学。

　　旁的孩子还在玩儿泥巴，调皮捣蛋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自觉主动地要学文习武，她有时心疼，想让孩子放松一二，可人家却丝毫都不领情，反同她讲起道理，眉目之间，满是对娘亲耽误了他学习的指责。

　　后头沈清玉便不怎么拦了，因为她发现还真有小孩儿天生就爱学习，就爱当大人的。还学的有模有样，府中从上到下，都是一水儿的叹服夸奖。这时候她再拦，连郑逍都会把她当孩子一样哄，好像府里头就她一个人不懂事一样。

　　“那不是正好？”沈清玉睨了郑锋一眼：“让你提前享享儿孙福，今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偷懒躲赖了。”

　　郑锋被她这一眼嗔的目·色·渐深。这两年她年岁渐长，稚拙褪去，可那股天真明澈却始终藏在她的眼底心中，岁月流逝，而未有丝毫改变。郑锋爱极了她这般清·艳·明·媚·的风·情，每每与她待在一处，总忍不住要好生亲·昵·一番。

　　这回他又在方才触及她衣带的时候停了下来。沈清玉坐在他怀里，等把气·喘·匀了才抿着嘴抬头看他。

　　“乖。”郑锋抬手捂住她·湿·润明亮的眼睛，嗓音沙哑而低沉，一点点刮·蹭·在她的心上。

　　从她小病不断开始，他总是这样克制再克制，十天半个月才会与她亲近一回，还不舍得怎么折腾她。那些避子的丸药早早便停了，虽然钱老已经说了并无妨碍，他还是不愿她再吃那些药。她停了药，他却开始服钱老特意调配的，用于男子之身的丸药。

　　郑逍已经是个大孩子了，郑锋却始终不肯松口，不肯再让她怀有身孕。沈清玉知道他的心事，也便乖乖听话，尽力保重自己的身子，不教他再多加担忧。

　　她有时也怕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万一她寿数短，早早离去，将他一人抛下，后半辈子他又该怎么过呢？

　　她不会再想着自己走了，他还能寻旁人相陪这样的事。二人多年相守，早已心意相通，他待她如此，几乎将命牵系到了她的身上，莫说此生，便是来世，他又能舍得下这份偏妄吗？

　　在帐中时，他目中的执着疯狂无从遮掩，不比寻常时候，都深深藏于心底，隐于眼下。那时候的他，挣去了所有的压抑克制，将骨血中的情意明明白白地说与她听。

　　她不知旁人两情相好，可会有厌倦不耐的时候，她与郑锋，却随着相处日久，愈发地离不开彼此。她不怕红颜白发，不惧年华老去，她只盼到了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的那一天，他们仍能执手，清楚地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我没关系。”沈清玉被他宠着捧着这么些年，就像是生活在桃源里，心性始终没有改变，虽然已经是个大孩子的娘了，可每每被郑锋抱在怀里，她还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仍旧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沈清玉抬手自己解衣带，可这么被他抱在怀里，护在心里，她便觉脸上滚热，心里也一阵阵地发着烫。

　　郑锋按住她有些发颤的手，清了清嗓子才亲着她的耳朵问：“想做什么，嗯？”

　　“钱先生已经说了，我没有那么严重。”沈清玉低着头把这话说完，然后一头扎进了郑锋怀里：“不碍事的，你抱抱我好不好？”

　　郑锋抱着她，难得露出了手忙脚乱的无措模样。他岂能不想，偏偏不敢再像从前那般放肆。

　　她是要陪他一生一世的，他是迷恋她的身子，可那都是因为他深爱着这个人，凡事都有轻重，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忍耐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煎熬。只要他们在一处，怎么样都可以。她只要平平安安，康康健健地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会在乎。

　　郑锋想和她讲道理，可等两人对上了视线，他便无奈一笑，又爱又恨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今天这么乖，真的想？”

　　沈清玉干脆也不要脸皮了，红着脸点了点头，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眼睛里全是可怜又委屈的水光。

　　郑锋算了算日子，再三忖度，还是顺从心意地把她抱进了帐子。

　　这里仿佛一年到头都是春天，沈清玉住在这桃花源里，早已忘了凡世忧愁。

　　她抱住郑锋的脖子，满眼依恋地注视着他。整个人都像一朵缓缓绽开的，含羞带怯的花儿，纤弱柔软，情深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