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程鱼

10、番外（十）

　　原本以为此间事了，很快便能回返长宁，一家人安安生生过日子。可谁知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已经有了下世的光景。这个节骨眼儿上，太子亲赴国公府，请郑锋留下再帮衬他一段时日，从情从理，他们夫妇二人一时之间也无法拒绝。

　　转眼又是一年，皇帝死得突然，年节还没过完，新帝就得开始应付朝中大小适宜，郑锋被新帝一连留了十数日，才在一个·黄·昏回了北院。

　　沈清玉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脸，立刻吩咐人用厨房里的牛肉汤下一碗面，再厚厚地切上两盘子卤牛肉，外加几道清口小菜来给他吃。

　　家下摆好了浴桶，桶中热气氤氲，伸手一触，还微微地泛着烫。沈清玉来不及询问宫中事宜，忙忙地伸手给他更衣，想让他好好泡一泡，沐浴过后吃了饭，便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想也知道，郑锋在宫中必是一个人顶十个用，新帝那可是一点儿客气都不会有。

　　沈清玉叹了口气，一时也难说出什么怪责的话。毕竟说起辛苦来，只怕谁都及不上这位新帝。

　　郑锋往年在营中征战奔波惯了，这次入宫，虽说疲累，倒也不至累的动也动不得。他阖目靠在桶沿上歇了一阵，抬起手来摸了摸沈清玉的侧脸：“这几天家里来信了吗？”

　　沈清玉闻言点了点头，冲他笑道：“说是圆子已经能扶着东西自己走两步了，这回母亲送来的信里，还有圆子随手划拉的几道磨痕，歪歪扭扭的，不过倒是有意思得紧。”

　　提到儿子，郑锋也挑眉笑了出来，再一想他们已离家甚久，便对圆子多了一分愧疚和思念。

　　“想不想儿子？”郑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手：“至多再有三月，咱们必能回返长宁。”

　　沈清玉感觉到了他的愧疚和未说出口的歉意，只是抿唇一笑，轻摇了摇头：“没事啊，咱们来年年前回去就成了，我知道你也为难，而且圆子有娘和唐嬷嬷他们带着，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我在这里就更是清闲了，你好好做自己的事，不要惦念这些。”

　　若说不想儿子，那实在是不可能的，血脉相连，她心里头早就惦记的不成了，如今圆子已经长大，她错过了这么些时候，心里也是又遗憾又惋惜的，可终究也是无可奈何。

　　新帝心怀天下，一心想安国福民，所做种种决断，皆从百姓之利来，从天下安泰处来，一个君王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便已是难得的明君了。

　　沈清玉一直都知道郑锋的抱负。磊磊男儿，自有凌云之志，为国为民，从无顾惜，他已经为了她放弃了太多，割舍了太多，不只是权势名利，富贵浮名，更有他的雄心壮志，朗朗抱负。
　　他处处顾着她，只盼她此生安乐，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在这个当口儿抛下坚持，抛下他心中的山河百姓，这般黯然无奈地离开呢？

　　好好歹歹，也得让他为大齐做些什么，等他尽己所能将能为这个家国铺的路铺好了，此生也便不会有太大的遗憾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还是不希望郑锋留在京城的，此地是个富贵名利场，有心怀天下的，也有贪求功利的。郑锋功高震主，随者甚多，此一时倒是瞧不出什么，新帝也对他敬重信任有加。可来日呢？一旦这段短暂的危机过去，他们二人之间迟早会生出冲突，郑锋这样的人，可为天下俯首称臣，却绝不愿卑躬屈膝，曲意为奴。他有他的骄傲，新帝也有新帝的忌讳，与其等将来矛盾重重，还不如现在当退则退，好歹，还能保下旧时同生共死的情分。

　　新帝的品性并不差，说一不二，并无晦暗心思，可君臣岂是容易做的？在合适的时候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郑锋吃过了饭，方要休息，就听何晏报，说新帝请郑锋入宫议事。沈清玉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也不问郑锋的意思，直接就教把人打发了。

　　何晏听得满头大汗，可也不敢不遵，他在门外头等了小一刻的功夫，也没听世子有第二句话传出来，就知道世子这又是要听夫人的了。

　　“这么凶？”郑锋刮了刮她的脸蛋儿，被沈清玉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一眼：“他不要命了，你可是有家小的，谁的身子是铁打的，你敢去试试！”

　　郑锋笑了笑，自后拥住她，把她困在自己和圆桌之间：“累倒是也没多累，就是想我的心肝宝贝。”

　　沈清玉耳边热的发烫，头脑也被他逗得有些晕眩：“胡……胡说，你快休息，不然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来召你入宫。”

　　郑锋“嗯”了一声，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手掐着她的下巴，迫·她转过脸来。

　　屋中响动·暧·昧，好一会儿才传出娇滴滴的微弱的抵抗声，可这声儿听来倒颇似欲拒还迎，惹得郑锋目光更加幽暗。

　　眼见着内衫也被扯开大半，沈清玉无法，只好转回身来抱住他的脖颈，乖乖地主动凑上去亲他，她笑得又乖又甜，还故意唤他“廷安哥哥”，郑锋一时被她·勾·去·了·魂，这小东西便瞅准了空儿，一矮身跑到了桌对面去。

　　“你快睡，不要闹了。”沈清玉慌慌张张地掩衣，然后欲哭无泪地瞧着被扯坏了的外衫，继而双眼亮晶晶地瞪着他，警惕又委屈。

　　倒颇像是什么被惹急了的小动物，奶·乎乎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似是漫了一层水雾，可怜又可爱。

　　郑锋看着她躲，一时间喉结忍耐地上下滚动了数回，他看了看合得严严实实的屋门，伸出手哄她道：“乖乖过来，亲一亲就睡，不欺负你，好不好？”

　　骗子！沈清玉紧紧攥住桌沿，一句话也不信他的：“你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能回来好好休息休息，你又不听话。”

　　见郑锋动了一步，沈清玉吓得心肝儿乱颤，就他现在这个眼神，一旦被逮住了，绝没有她的好果子吃，他现在越来越不怜惜她了。

　　“你……你站住，咱们得讲道理。”沈清玉鼻头一酸，没出息地抹了把眼泪：“你休息不好我心疼，结果你回来还要胡闹，旧时的伤虽然好了，可总得将养着才妥帖，你这么闹，就是一点儿也不疼我了。”

　　对面的小姑娘衣衫不整，雪·腻·的脸蛋儿上染了一层烟霞颜·色，薄薄的，像是透着粉的桃花瓣儿。她小巧的鼻头委屈得红彤彤一片，那双眼里汪着山间清泉，干净纯粹的教人心动。

　　“我欺负你了？”郑锋的目光犹如实质，寸寸巡过她的脸：“怎么这么委屈，乖宝贝怕什么，嗯？”

　　他这样沈清玉更怕了，小腿肚子软的动不了，一时有些后悔方才跑开的行为。

　　抽抽搭搭地求了情，可看着此时的郑锋，沈清玉却恍然觉得自己对面是立着头猛虎，凶狠骁悍，只看一眼，便教人怕得动不了身子。

　　最后沈清玉被捉的满屋子跑，郑锋有意逗她，几次险些就要捉住人，却又忽然放慢了脚步，由得她躲，等被逮住，严严实实团在怀里的时候，沈清玉已经精疲力竭，连适才的惊呼都发不出了。

　　帐子落下，郑锋没急着动手，而是温柔宠溺地把人抱在腿上，慢声细语地哄。

　　沈清玉心里头又是生气，又是委屈，见他满面温存，一时竟没把心里头这隐隐的防备和警惕搁在心上。

　　“你给他干活儿，他给你工钱吗？”沈清玉重新变成了骑在老虎脑袋上的·奶·猫·儿，喵喵得发着威，恃宠生娇，便是她这般的了。

　　“自然给。”郑锋轻轻触着她如水墨淡痕棉花而成的眼尾，语气低沉地哄她：“我必谨记夫人教诲，不会吃亏受累。”

　　沈清玉正盘算着要宰新帝一笔大的，却在不经意触到郑锋的目光时手忙脚乱地往旁处躲。

　　他根本就没死心，方才哄她都是骗人的！

　　温柔乡里忘春秋，帐中先时还有些隐隐的哭声，后头就剩下微弱的求饶声和低低的啜泣声了。

　　再醒来时，就见到郑锋倚在床头翻阅公文，沈清玉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把公文合住，教他好好休息，谁知手伸了还没多长，便牵扯到了全身筋骨，让她脱力地倒了回去。

　　“还疼？”郑锋听着动静，将公文搁在一边，敛眉掀被去看她的情形，几息之后，他目中满是心疼懊恼之·色。

　　她年岁渐长，也已经是个母亲，到了如今，他碰起她来，已经颇有些收不住手，说是没轻没重都是轻的，他看着她身上的那些痕迹，想着彼时的种种情形，也觉自己竟像是要把人给活吃了似的。

　　着了·魔，入·了障，他一天比一天难以控制自己，但凡与她亲近，哪怕只是抱上一抱，都忍不住想用力把她融进骨血里。

　　沈清玉这会儿清醒了，心里头便有些怕他，真像是小·猫·儿遇着了老虎，本能地感到畏惧。可若只是怕便罢了，偏偏她心里头对他的仰慕和崇拜还有依赖一点儿不少，越是怕，越想向他寻求保护，越是想要他抱着哄上一哄。

　　她肩上还有他咬出来的牙印子，沈清玉生了一会儿气，等看到他颈侧那个青紫咬痕，才心虚地更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又不是故意咬他的，要怪都怪他！

　　等两人再一起吃过了一顿饭，宫中又一次差人来请郑锋入宫。

　　两次相请，看来时间不可耽搁的大事，沈清玉纵然心疼不愿，可也得乖乖地放了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