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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鬼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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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深处,源氏的队伍在黑夜之中行进。
鬼切持刀在前带路,不时微微侧过头道一句,这边走。
源赖光总是欣然跟上,带着浩浩荡荡的千百阴阳师与偌大的鬼兵部。
直到这一次,在鬼切确定好方向后,距离源赖光最近的一位阴阳师忽然上前半步,拦住了他们的家主:
“大人,属下斗胆。”
源赖光掀起眼皮:“讲。”
“我们的队伍已在鬼域探索数月,却……却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闻言,位于队伍最前首的鬼切耳尖一红。
源赖光深吸一口气,牵起唇角:“废话真多。”
他笑眯眯的,周身却满是危险的气息:
“你是在指责我耽误功夫,还是在质疑鬼切大人的方向感?”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站出来的阴阳师冷汗直流。
鬼切听到源赖光称了他一句“大人”,悻悻转过头来:“不必如此。”
源赖光瞧了鬼切一眼,终于敛了敛气焰:
“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是迂回战术,我沿路布下数个法阵,为的是找到此间最薄弱的缝隙,然后,一举攻破。”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咒夹在指间:
“时候差不多了,都站远点。”
他默念口诀,大风一时平地起。
鬼切在摇摇晃晃之间,被人抓了下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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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鬼切发现四周景色已变,尽是刀削一般的高山与炽热的岩浆火海。
他垂下眼,看到握着他袖摆的那只纤长有力的手;顺着手臂向上瞧,正瞧见源赖光的脸。
鬼切毫不客套,直接将衣摆抽了回来。
源赖光手中一空,转开头笑了笑。
千百阴阳师与鬼兵部被挡在了结界外,这里只有鬼切和源赖光两人,鬼切便不再避讳什么,开口问道:
“源赖光,你明知我……我认不清路,怎么还让我领队?”
他一面说,耳尖的红晕一面迅速蔓延到脖颈,他没去看源赖光,只盯着自己的刀尖。
源赖光朗声笑道:“你敢带路,我就敢走。”
鬼切冷道:“糊涂。”
他还是重铸形态,话说得再狠再重都是奶声奶气的。
他说完就往一个方向闷头走,小小的身影很快便没入到瘴气之中。
源赖光迈开步子:“别走远了,当心找不回来。”
鬼切真想反手给他一刀。
源赖光仗着身高优势,一步能顶小鬼切三步,没多久就把小鬼切堵在了当场。
鬼切偏过头,不愿见他。
源赖光:“好了,时间紧迫,我来带路。”
他话说得慢悠悠的,毫无紧迫之意。
鬼切转过身,向着天边一座白色城池。
源赖光一笑:“对,我们正是要去往那里。”
鬼切闷声:“哪里?”
源赖光抬手一指:“善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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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见城,集市。
天人一族连人带城都是优雅纯净的,由是那野蛮腥咸的鬼气在此处便显得尤为冲鼻。
鬼切一早皱起眉头,绕过街角,果然瞧见了鬼王酒吞和他身边的那位活宝。
多日不见,活宝嗓门依然嘹亮:
“鬼切!”
隔着十米远,鬼切冷着脸点了点头。
源赖光走上去和酒吞以及他身边那位雪白雪白的陌生人聊正事,落单的鬼切不幸被活宝茨木拉住,被迫听些什么“魔鬼椒”,什么“莲子羹”。
鬼切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了,却还是没忍住地战术性后仰,以图躲开茨木纷飞的口水。
茨木还在天高海阔一统胡扯,鬼切敏锐地捕捉到那方源赖光口中的一句话——
我是平平无奇的阴阳师。
鬼切:……
雪白雪白的陌生人瞧见鬼切僵硬的表情,笑道:
“平平无奇?我看恰好相反。”
源赖光没再继续插科打诨,他语气一转,接上方才没聊完的正事:
“若是为了切实的目的,即使是有深仇大恨的宿敌,也能逢场作戏、握手言和。”
鬼切听着,眉心一直在跳。
果然,源赖光顺着话头看了过来:
“你说是吗,鬼切?”
他背对着众人,在阴影处冲着鬼切笑。
鬼切从那个笑中品出了挑衅的意味。
茨木带头在一旁小声鬼叫。
鬼切泠然道:“倒也不必如此,源赖光。”
源赖光笑得更加灿烂,接着回去谈正事。
茨木用手肘偷偷捣鬼切:“你们俩又怎么了?”
鬼切恶狠狠地盯着源赖光的侧脸:“他笑话我不识路。”
茨木:“啊?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好大声,鬼切抬手捂了他的嘴,两只鬼在天人的街头来来回回地打成一团。
“鬼切!”
“茨木!”
源赖光和酒吞同时开口。
二人喊完对视一眼,源赖光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酒吞立着眉毛:“茨木,把鬼切放开。”
茨木“哦”了一声,乖乖松开捏鬼切衣领的手,后退半步。
源赖光转身:“走了,鬼切。”
与那位雪白雪白的陌生人擦肩而过之时,鬼切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眼清澈明朗,好像源家白玉桥下的水,一眼就能望到底。
二人走出一段,鬼切平视前方:
“平平无奇的阴阳师?”
源赖光反问:“不是吗?”
鬼切险些冲口一句“当然不是”,他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过于赤·裸的表白咽回了肚子里。
鬼切:“你最好不是,跟平平无奇的阴阳师决斗,很掉我的身价。”
源赖光笑了两声:“是他自己先称自己为普通住民的。”
鬼切偏过头:“他不是吗?”
源赖光:“他是天人民兵翼之团的领袖,帝释天。”
鬼切回想那个雪白的身影:
那人手腕腰肢都柔软纤细,好似歌姬舞女。
这样一个美人儿居然就是传闻中以一当千的谋士,帝释天?
源赖光:“帝释天率领翼之团死守天人边境,救下无数流离百姓;此外,他虽为贵族出身,但他不满昏庸无能的十天众,意图变革贵族当权的国制。”
他说着,留意到鬼切眼中越来越亮的光,心头隐隐不悦:“鬼切?”
鬼切正不知因何而激动着,激动得刀尖都在微微颤抖。
源赖光语气加重:“鬼切!”
鬼切终于回神,与源赖光四目相对:
“我想与此等忧国忧民的英雄人物并肩作战。”
源赖光挑起一边眉毛,不置可否——
帝释天功绩赫赫不假,但他距“英雄”二字还差得远。
源赖光看向他时,总能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不过,他无意拂鬼切的兴,只道:
“翼之团接了个奇袭龙巢城的危险任务,我们可与之共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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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龙巢城。
双方交战之所,是架在万丈深渊之上的一条细长石桥,那是通往龙巢城的唯一的路。
敌方随时可能斩断石桥,让翼之团坠入深渊全军覆没,可这些穷苦成疾的天人百姓,还是前仆后继地去往桥上送命。
鬼切是人群中杀得最悍勇,最酣畅淋漓的一位。
金翅乌大军就在头顶盘旋,源赖光寸步不离地守着鬼切,除了格开刺向鬼切的刀剑以外,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打着协助翼之团的名号而来,却毫无交战之意。
他瞧出了这里的秘密,并不愿废力演戏。
忽然,石桥碎裂,站在他面前的鬼切共数万大军一道跌了下去。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