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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究极心累的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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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队门口不远处一棵香樟树下。
阎问哩拉歪斜地一手撑着树干,就那么站在那儿。
这德行,太像九十年代杵在校门口等自己小女朋友的裤链大哥了,可这里是交警队,大夜里的这么杵着,多不对劲啊。
门卫室里的大爷捧着保温杯眼神迷离地往阎问站着的位置看了又看,看了一会这人没什么行动,就也没出来把阎问给捉拿了。
其实阎问不清楚今天白将云什么时候下班,想想时间差不多,就来这儿候着了。
终于等到外出执勤的交警们归队了。白将云边走边揉眼睛,没能注意到不远处的可疑人员阎问。
“哎哟我天,怎么弄的啊,你们俩这一身的味儿。”
“你们是不知道,我和将云今天太背了。”
“到底是咋弄的啊?”
“别提了,真的烦,忒倒霉。诶你也说句话啊!”老张一拍白将云的后脖子,他正专心致志往手心哈气取暖呢。
“嗐,这不都习惯了。”白将云无奈地笑笑。
阎问沉默地在那撑着树,等白将云再次走出来。
一会儿白将云才出来,拎着个袋子,慢吞吞地步行。他在单位换下了制服,现在随意套着件黑色卫衣,下身仍穿着执勤时的制服裤子,鞋换成了一双雨靴。
阎问噔噔噔地追了过去。
“白将云!”
阎问中气十足地叫出他的名字,白将云被吓得一抖,拽住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阎问搭在他肩上的手腕,差点给他来了个背摔。
阎问欠兮兮地咧嘴笑,手腕都被拽得疼了也没觉得心有余悸,反而顺着胳膊拉住了白将云的手。
“是我!你胆儿也太小了。”
“你干嘛......”白将云抓狂地说,神情慌乱极了,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我这不来接你吗,白将云你怎么老忘记我说的话啊。”
阎问忽然闻到白将云身上有一股古怪的味儿,迷惑地凑近仔细闻了闻,像是禽类的味道,当即惊了:“你这是怎么了?”
白将云表情特委屈,一边说一边走:“为什么总有这样的人呢?”
原来,白将云和老张下午执勤时拦下了一辆逆行的电动车,驾驶员是个彪悍大妈,块儿大膘肥的,被拦下来后一撸袖子就开骂。
B市规定电动车不能载人,她却载了一个小伙子,似乎是母子,两人都没有戴头盔,电动车尾部违规加装了两个笼子,关着几只鸡,脏兮兮的,整辆车的状况很是危险。
老张脾气不好,一天之中第二次遇见不讲理的主儿,谁也受不了,烦得慌,语气就重了一些。
谁料这小伙子是个猛人,护母心切,不声不响地把鸡笼子下方接鸡粪的大方盘拆下来,抓着一端就往老张的方向甩。
平时只要遇上不好处理的情况,白将云都会习惯将脾气暴躁还比自己年纪小的老张像护崽一样护在身后,这次也不例外,那些溅甩而来的秽物污水几乎全糊白将云身上了。
老张一下就炸了,围观群众也沸腾了。
白将云从警这些年,也没受过这奇葩事儿,那大妈还支着膀子特别难听地骂骂咧咧,白将云心里难受得紧,听着老张慌乱的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满口“我没事”。
局面混乱到何种程度,无法描述,小伙子还在打电话叫人,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一圈人都在拍照录像,甚至有的人也被溅到了鸡粪,还有因为路面拥堵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有热心群众打了110把派出所民警叫来了,可那大妈有膀子力气,不好近身,一时间大家都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派出所的增援到了,才以妨害公务罪和寻衅滋事罪逮捕了那两人。
这样的人,事后总会口口声声“我们是弱势群体不懂法”,理不直气很壮,就是这样的人活生生把执法者变成了真正的“弱势群体”。
阎问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白将云的表情,心疼。想必他手里的袋子就装着脏衣服。
“太憋屈了。”
白将云话匣子打开了,愤愤地说:“我们拦他们,是为了他们和其他交通参与者的安全,为什么一看见我们就跟看见仇人一样?觉得我们故意为难他,可是萍水相逢的我为什么要为难你?你不违章我们不就不拦你了吗?哪儿有仇人像我们一样在乎你的安全的?”
看来真是委屈得不行。
阎问想开口安慰,身后像平地惊雷一样,传来一道沙哑男声。
“给老子站住!”
一回身,只看见一个精瘦精瘦的男子。
昏暗路灯下能看出他一头黄毛支棱着,其貌不扬,眼角有块疤,狰狞得很,手里不知拎着个什么东西。
他们所在的路是一条僻静小路,是白将云每天下班回家的路。
远离了江边的繁华,而且近了深夜,路灯一盏一盏的往前后不断延伸,路灯下只有阎问和白将云,以及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
白将云警惕地把阎问拉到自己身后,他作为民警的责任感总会让他这样做。就像有句话说的,只要没退休,警察一直是警察,下班了也是便衣警察。
“你好,你是在叫我吗?”
“就是在叫你!我跟你半天了!”
男子普通话很差劲,用土话骂了一句白将云听不懂的。
“你找我有事儿吗?”白将云为了安抚他,语气格外缓和。
男子上前两步,情绪不稳定,说话都咬着牙似的:“老子从下午就盯着你了,就是你要把我妈跟我弟弟送进监狱是吧!”
阎问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顿时气愤难平,哼笑一声:“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
“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你无赖。”阎问从白将云背后走出来。
男子还在脑海中检索能破口大骂的词汇,阎问接着说:“你们是自己驾车违章,交警阻止你们合理合法,你有什么立场指责他们?”
“关你屁事儿!你他妈谁啊!”
今天第二次被骂“多管闲事”的阎问气笑了:“我就一热心路人,看不惯耍无赖的,有问题吗?我倒还想问你,你刚才自己承认你跟踪白警官了吧?你什么居心?”
这歹徒身材矮瘦,且不跟高大英挺的阎问比,跟白将云比都不够个儿。阎问朝他走去,离近一步就多一重压迫感,男子被逼得步步后撤。
“我不跟你谈这些!老子没读过书,也不懂法,要么江湖事江湖了,要么你让这条子把我妈和我弟放了!”
歹徒手中的东西因为他愤怒挥手的动作发出塑料摩擦的噪声。
白将云听不下去这种话,语气格外冷峻:“你不尊重我可以,你得尊重法律!你不懂法就可以不守法吗?凭什么?凭你尾随威胁恐吓民警?你知道这样做要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有理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呢?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没被自然淘汰呢?你还觉得自己挺威风呢吧?”
阎问从小就爱“口无遮拦”,情绪到了能一直嘲讽下去,因为实在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还打算接着往下说,可歹徒已经被他激怒了。
那人骂了句脏话,两步上前,怒骂着举起手中的塑料袋打向阎问。阎问抬手格挡,先是感觉到手腕一阵锐痛,是被男子留的长指甲割到了,像下了死劲儿。
旋即,一股子熟悉的恶臭弥漫开来。
一摸袖子上被洒到的东西,阎问立马知道男子一直拎着的东西是什么了,膈应得不行,退开几步。
白将云趁歹徒忙着跨步追逐阎问的功夫,挡在他身前。
他拿住歹徒的小臂,靴头朝他的小腿踢去,拿着他的臂将他身子往地上一摔,轻松擒获,动作漂亮极了。
阎问虽然还被鸡粪恶心着,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歹徒被按在地上不断挣扎,但白将云将他的胳膊死死控制在身后,一只膝盖压着他绰绰有余。
“你威胁到了普通市民的人身安全,恐吓民警,我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臭婊子!”
“你再说一遍?”白将云语气柔和,可腿上压得更用力了。
感受了一把“被保护”的普通市民阎问看着白将云,心中的麋鹿都快撞破脑袋了。
白将云身上卫衣警裤和雨靴简直是不伦不类,尽管一身随随便便的,但还是太招阎问稀罕了,盘靓条顺又能打,腰细腿长还一身正气,除了有点愣,真得说哪哪都是优点。
阎问神情飘逸,就差没鼓掌了。
“阎问!报警。”
白将云阴着脸吩咐,阎问乐颠颠地照做。
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白将云跟派出所的同志表明了身份,提出这家伙不仅瘦,而且脸色发黑,各种情况都很符合吸毒人员的特征,一尿检,不意外的呈阳性。
没什么事儿了,他们就离开了派出所。天很黑,风很凉,路灯还是那么一盏一盏地亮着。
阎问白将云两个人,一身鸡屎味,走在冷风中。
阎问本来啥事儿没有,现在身上味儿比白将云还浓,表情不怎么愉快。
“阎问,你受了伤吗?”
阎问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手被他指甲刮一下,没事儿。”
“给我看看。”白将云抓住阎问的一只手拉到自己眼前,发现不是又拉起另一只,仔细瞧。
那家伙的指甲留得很长,还磨利了,加上刻意用力,伤口不浅,细细的一条,血开始凝了。
“疼吗?”白将云眼睛里满是忧虑,声音都愁得不行:“指甲上又那么多细菌......”
“真没事儿。”
阎问真的很享受自己的手被白将云抓着,他的手总是凉凉的。
“要不要去医院?”
“我绝对不要一身鸡屎味儿的去医院。”
阎问苦笑着用空着的手一捋头发,怪疲惫的,忽然灵机一动:“你家有医药箱吗?我觉得涂点碘伏就够了。”
白将云抬头看着阎问的眼睛,真诚得要命:“那也行。”
阎问看着他,表情沉静,心中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