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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老实人阎问 ...

  •   阎问从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消防栓上把那串钥匙摸了下来,脸都皱了,他不敢估计这钥匙搁那多少年了。
      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阎问悲愤,内心哀嚎何必呢,嫌弃地把钥匙拎到一个能力范围内离自己最远的位置抖落上面的灰,抖完,依然很脏。
      他捏着钥匙打开防盗门,颤颤巍巍。
      阴天的傍晚,这房子关着灯更显压抑。
      你也没跟我说衣服搁在哪儿,随便找找不过分吧。阎问关上门,斗志高昂,这进展真是超出想象了。他把钥匙甩了甩,注意到这串钥匙上有两把黄铜的小钥匙,他聪明的小脑筋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我就看看,白将云你不能拿我怎么样。阎问如此想着,用钥匙试探着戳了戳,咔嗒一声锁开了。
      阎问先打开的是主卧的门,这门显然是很久没人动过了,开合很涩。
      他闻到了一股陈旧老朽的味道。窗帘把午后的阳光融成了昏暗的红褐色,陈设简单,一张双人,床头上方上有一对夫妇的结婚照,床褥铺得很整齐,还有一张书桌,没什么奇怪的。尘封的旧房间,如果按照恐怖游戏的走向,里面有可能关着弗兰肯斯坦也可能蹦出一只舔爷,但现实生活没那么戏剧,在阎问看来,实在是平平无奇。
      从阳台收了件衣服,阎问离开了。

      “白将云,醒醒,跟哥吃烧烤去。”
      阎问还回了趟家取了个头盔,豪气干云地摆到白将云的病床上,他茫然地看着头盔,又看着阎问:“?”
      阎问把他催起来,给他戴上头盔,脱下了自己军绿色的外套:“穿上。”
      白将云知道自己不穿阎问又该耍无赖了,只好乖乖穿上,拉链拉到最高。
      他感觉这衣服阎问穿上就是一身苏联红军不可战胜的威武,自己穿着就松垮像个乞丐,而阎问单穿着件普通黑色短袖看起来也倍儿英俊,隐约还能看见匀实健康的肌肉线条。
      “哈哈哈哈哈。”
      阎问看着白将云这一身就仰头,太可乐了,顶着摩托车头盔,不合身的外套下面一条病号服裤子,活脱脱一精神卫生中心跑出来的病人,还懵了吧唧的。
      白将云顶着头盔一歪头,不解地看向阎问:“你笑什么?”
      “一看见你,我就特别开心。”

      白将云被阎问连拉带哄地前脚刚走,楚子潼才拎着甜品姗姗而来,独对着空空的病房:“咦,人呢?”

      阎问戴好头盔,手伸到后面攥着白将云的手腕把他的手拽到自己腰上,白将云想把手抽回去结果阎问拽得更紧了:“抓稳啊,我车快。”
      “我不要。你最好是开慢一点,敢违章我就把你车扣了。”白将云还是把手抽回去了,转而小心翼翼地搭在阎问的肩上。
      哎呀,真可爱。阎问在心中腻歪地感叹了一下,感叹完就被自己恶心到了,把想法搁心里哪是他的行为啊。
      “你怎么总跟只笨猫似的。”
      想法化为语言的过程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奇妙冒险,变得像一句欠揍的挑衅。

      烧烤店生意还未到忙碌的高峰期,不大的店铺就坐着两桌客人,其中一桌就是阎问,以及还迷瞪着就被拉出来的白将云。
      阎问托着脸,看着小桌对面白将云出神。白将云正在专心咬焦糖奶茶的吸管。
      纱布创可贴还在他脸上,左臂僵硬地放着不敢乱动,外套领口露出的病号服,这么一个人坐在这个路边小烧烤店里简直就是行为艺术。
      看上去好疼的。
      “你们的齐了啊。”
      老板娘一手一大铁盘,上面盛着满当得冒尖了的串儿,洒满孜然和辣椒面,一派热辣,太不适合病人吃了。
      “谢谢老板。”白将云掏出几张纸币结了账,阎问居然没发现他从哪儿拿出来的,神奇。
      他捡起一串藕片,用竹签点了点舌尖,看到满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阎问:“阎问?”
      阎问一顿,给自己倒了杯大乌苏,冰镇的酒液瞬间让杯壁起了层白雾。
      “白将云,我好奇啊,你疼吗?”
      “还好吧。”
      听他这无所谓的语气,阎问心中大为不快,叩叩桌子:“你真是太冲动了,我要是你我就会躲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知道吗?”
      白将云认真地盯着阎问的眼睛听他说话,一边啃自己的藕片,咽了下去:“如果让嫌疑人逃走了,哪怕一小会都有无穷大的隐患。躲嘛,其实是更正常合理,也被鼓励的做法,但那会儿不是我能控制的。”
      “合着现场就你一个人?少了你就抓不到了吗?别人不会追吗?”
      阎问的想法合乎情理,普遍正当,尽管不是那么动听。
      注意力在烧烤上的白将云自动忽略了阎问夹枪带棒的指责口气:“怎么可能就我一个人呢。很多人都想把自己的责任和风险减到最小,已经有那么多人那么想并且那么做了,我就不要再添乱了。”
      “你要是出事了你的家人怎么办?你不怕吗?”
      “我要是害怕就不干这行了。”
      别说跟阎问争论能把人气死,其实跟白将云争论也叫人抓狂,单方面的争论,一个人的抓狂。
      工作之外的白将云总是一副“随便吧都行呀”的温和神情,无论你的语气多不善都像一拳捶在棉花上,得不到反馈也得不到成就感。
      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阎问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把杯里剩下的乌苏喝了,笑呵呵地把话题翻篇儿。
      “你喝酒么?”
      “不想喝。”
      “我看你是不会吧。”
      “是啊,不会。”
      阎问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早知道白将云不吃激将这套,还是别搞弯弯绕绕的为妙:“试试?”
      “我现在这样子,你带着我偷偷出来,还喝酒,会给医护人员添麻烦的。”
      阎问心里“呦呵”了一声,笑着说:“虽然我是半强迫,但你可没明确拒绝啊,真要论咱俩是共犯。”
      “我本来伤得也不重。”白将云对这种明显带有“逗你玩”性质的话完全免疫,又开始用小尖牙碾咬吸管,声音含糊。
      他们出了店,阎问在走到车边突然停了下来。
      白将云也许有些困,也许是受了伤没精神,拿着还没喝完的焦糖奶茶走得慢悠悠,被阎问挡上了。
      “你干嘛呢。”
      “我喝酒了,你来开,带我去江边兜风。”
      阎问退了两步让出位置,把钥匙塞给白将云。
      他声音特决绝倍儿冷酷,其实心里全是因为自己想到这个绝妙想法产生的狂笑,他想看到的是白将云面色为难地垂下睫毛说“不要,我还受着伤呢”,企图心极强。
      显然,他忘了白将云是干什么的。
      白将云看着他,眼睛清亮清亮的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把奶茶递到嘴边吸溜完,投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他双手戴上头盔,抬腿跨上车,直截了当,尽管是一身阎问看着就想笑的奇妙搭配,但他漂亮的上车动作阎问还是怎样都看不够。
      他握住握把试试手感,启动发动机。阎问还在原地愣着,白将云晃晃脑袋:“上车啊。”
      “哎呀,让病号开车,多过意不去啊,还很危险。”说得像提这事儿的不是他一样。
      阎问迅速戴上头盔坐到他身后,一点不见外地伸手握住白将云的腰。
      他一上手,就知道白将云不是经常去健身房的人,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摸出来,没什么肌肉,软的。
      “白将云,你健身吗?”
      “不喜欢,没时间。”白将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见他腰上没有痒痒肉。
      阎问喜滋滋地去捏他的肚子,白将云使劲拍了一下阎问莫名其妙的手:“你掐我干嘛。”
      阎问还没说话,白将云手上快速完成挂挡捏离合拧油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摩托像条蛇一样几乎没有犹豫和停顿就开了出去。
      从临江道去六院并不是最佳路线,但白将云遂了阎问兜风的愿,走了临江道。
      这个季节的B市昼夜温差大,风很凌厉,只穿着单薄短袖的阎问上下牙打着撞,差点咬着舌头,不自觉地就搂紧了白将云这个近在咫尺的热源。白将云倒是不觉得冷,主要功劳就是阎问这件不厚但阻风一流的外套。
      还没到六院,白将云就停了下来。
      本想借机感受一番亲近温存的阎问失算了,白将云开车,风格惊人,简直像在贴地飞行,让阎问想起《黑暗骑士》里驾驶摩托穿行在哥谭里的老蝙蝠。
      虽然阎问自己开车也是狂野挂的,但白将云跟他一比就是山外山人外人,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像白将云这么开的。
      很奇妙,虽然感觉又莽又可怕但行驶过程一直非常安全,他一直沉稳淡定地驾驶,习惯很好,跟他本人一样画风撕裂又矛盾。
      阎问心中已然顶礼膜拜,平时上班驾驶警用的不能这样开,真真是委屈你了。
      白将云把脚架支起来,下车。
      他把钥匙和外套都还给还在瑟瑟发抖没从寒冷中缓过来的蒙圈阎问:“谢谢你,你回家吧,我自己走回去。你的车排气声好大啊,我工作时骑的都是很安静的。”
      “你不觉得这声浪特好听吗?”阎问很受伤。
      “就...很大声。不过你的车很棒,感受得出来。而且,就我见过的这几辆都证照齐全,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没有,也没非法改装,你很老实。”
      白将云不自觉就把自己放到了工作视角,露出“真欣慰有这样的车主”的笑容。
      阎问第一次被评价为“老实”,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一向遵纪守法的。”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再见,阎先生。”白将云憨憨地笑了笑,挥挥手。
      阎问裹上外套,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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