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辙》涅夫不老松

4、愣

　　山青江边的临江道是B市绿化最好的地段之一，白日里的阳光被筛成满道碎金，树影幢幢。正午的江边更是弥漫着慢悠悠的惬意，人人闲适，惠风和畅，这个时刻你最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可爱之处。
　　阎问他们万不能错过今天的好风光。一同的除了胖子他们还有别的本地摩友，一行十几个人聚集在木卫二门口稍作集合，十几辆吸睛得冒泡的摩托车往那一扎堆，就是普通路人也得“啧啧啧”一番。
　　手机响起消息提醒，阎问跨在车上正歇着呢，特意脱下骑行手套拿出来看。
　　“阎问阎问，近霖东路路口临检，将云在那。over。”
　　自从上次在队里认识了楚子潼，阎问就觉得这事儿能成。他还从楚子潼那儿知道了白警官的名字，这姑娘太能卖队友了。
　　“唷，谁啊，看得那么认真。”胖子攥着毛巾抹了把汗，今天的活动他骑HONDA CBR500R，用他的话说这辆就是他的“小美女”。油箱被他擦得纤尘不染，简直拿出了对待亲女儿的细心。
　　“姑娘的。”阎问低着头认真回复楚子潼的信息，完全不想搭理胖子。
　　“姑娘啊——”由柳蔚带头的嘘声。
　　“之前谁看上一漂亮交警来着？还说靠谱？”程伟大一身骑行服从木卫二里出来，嘲讽阎问。
　　“嘿你别说，我对白警官还真念念不忘。”
　　“AUV，连人家姓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插科打诨着，忽然一个严厉女声插入进来：“你们干什么的？怎么把车都停这儿了？诶？阎问怎么你也在？”
　　是楚子潼。一帮大老爷们看见这陌生姑娘身上的执勤服，顿时噤声。
　　“楚警官巧啊，临时停在这儿集合，一会儿就走，都是好人。”阎问丝毫不慌，神色泰然地打哈哈。
　　胖子眼前一亮凑过来，戳戳阎问：“谁啊？介绍一下？”
　　楚子潼身穿警服简直无法不被胖子注意到。她一看都是阎问的熟人，就放下了执法的口吻：“我叫楚子潼！”
　　大伙一看不是来赶人的，纷纷轻松下来打招呼。
　　“你们的车好酷！上哪儿玩去啊？”
　　“幼儿园郊游，一起来吗？”阎问习惯性用上不正经的把妹口吻，瞅见楚子潼手里的甜品盒：“你这又是干嘛去？”
　　“我去给将云送吃的，他中午没回队里吃饭。穿着制服我这算非公外出了，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啊！”
　　“不如我帮你送去吧？”楚子潼挥手刚要走，就被阎问叫住了。
　　她想也没多想，把蛋糕往阎问手里一搁：“成啊，谢了！那我回了，你们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应声整整齐齐。
　　楚子潼一溜烟跑回支队。胖子咂么咂么嘴，扭头看到阎问手里的甜品，疑惑：“这啥？送哪儿去？“
　　阎问眯眼，笑得喜庆：“跟哥去见你未来嫂子。”
　　胖子真的不服阎问自封大哥，也真的不满他说要去反方向的近霖东路送劳什子的蛋糕，叽叽歪歪地戴头盔上车。一帮人拍马上路。阎问今天骑的HONDA NC750X有足够的储物空间，保险起见他还抢了胖子擦车的毛巾垫了一圈，显然，他很细心，就是没考虑到卫生问题。
　　许久不见的白警官还是利索又漂亮。他站在一辆车边微微低着身子，确认驾驶员的证照无误后做了个放行的手势。本来就很显身材的龙虾服在白将云身上更是好看，在阎问眼里完全是勾魂夺魄的装扮，飒极了。
　　交警同志冲他们一伙人举起手比手势示意停车。胖子本来还不爽呢，一看见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警用摩托和崭新设计的制服就两眼放光，啥仇都忘了。
　　阎问一拧油门抢先上前停在白将云身边：“白警官，巧啊！”
　　白将云没什么特殊神色，敬了个礼：“您好，例行检查，请出示行驶证驾驶证。”
　　一开始白将云注意到一辆车特意加速停到自己跟前，有些疑惑。上面的人一摘头盔，是阎问，白将云更疑惑了。
　　其实从方才隐约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浪，白将云就猜是不是之前那位阎先生来了。
　　白将云听出这声音不是阎问之前那辆造访过交警队的雅马哈，但这种规模的轰鸣声，B市几乎没有别的团体像他们这么高调的。阎问年纪轻轻就是本地骑圈里巨富级的人物，追随者多，都爱跟他一块玩。
　　阎问今天从头到脚都黑压压的。这双防护指数炸裂的赛级越野靴总被前女友嘲笑像杀马特版老寒腿护腿，那姑娘还说阎问这一身黑像不法分子。阎问对此耿耿于怀，这身可是照着蝙蝠侠来的啊！
　　“又见面了，缘分哪。楚警官让我来给你送吃的。”阎问手上掏证件，视线粘度极高的贴在白将云脸上，一向会说话的他连自己话里的矛盾都没察觉。
　　白将云垂眼专注地观察他找证件的动作。阎问看着白将云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情，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他发觉阎问正盯着自己，抬眼：“怎么了阎先生？”
　　阎问觉得自己完全摸不透白将云的性格。他像什么都明白，又像什么都不明白，对待阎问虽充满礼貌的疏离感但总是满眼真诚地望着阎问的眼睛。
　　“原来你还记得我。”阎问欢快地把证件交给白将云，立马把甜品拿出来，双手奉上。
　　白将云看了一眼那盒食物，又把视线移回阎问的证件：“谢谢你，可我在工作。你送回去吧，或者你吃了也行。”
　　“啊......疏忽了，不好意思啊白警官。”阎问把甜品放回储物箱，小失落了一下，又笑：“白警官周六有空吗？”
　　白将云眨眨眼，看着阎问。从表情看得出来他确实在认真确认那天有没有事，阎问真实地感受到了楚子潼口中白将云的“愣”，他似乎根本不去考虑阎问的动机。
　　“这周我轮休，但我想在家睡觉。你有什么事儿？”上班时间扯闲天总是不太好，怕被同事听见，白将云借着还证件悄悄地离阎问近了些。
　　阎问观察着白将云的反应，几乎想笑了，咋跟小孩儿似的。
　　论阎问对白将云的第一印象，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那种不仅机灵还很擅长利用自身优势的人，白将云就是那种男女都会喜欢的“一想之美”，蹙眉是雪拥蓝关，展颜是三月春水。而且都参加工作了，怎么想都不应该这么“不知人事”的。
　　现在阎问是稍有些了解了，白将云有时的思维方式就像个小孩，直来直去特别高效率，不会花里胡哨的表达，很会大道至简的省略。难怪楚子潼会说追求白将云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这事儿好比让你把木鱼敲得开出花，怎么想似乎都不大太对劲。
　　阎问也配合地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没什么事儿，就想请你吃个饭。”
　　“什么呀。”白将云拉开和阎问的距离，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们一共多少人？去哪儿？”
　　“十五个人！上壁兴高速去秋鸪山！”胖子抢答，他停在阎问后头。阎问回头用眼神谴责他抢了自己跟白将云交流的机会。
　　白将云点点头，跟同事确认了没问题，冲大伙拍拍手：“摩托车高速限速八十，记住不要超速，最外侧车道行驶，注意车距注意安全！你们可以走了。”
　　“好的白警官！！”
　　大部队陆续开走，阎问走前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白将云，如果眼神有实体，那么现在阎问就是在用他的眼神对白将云上下其手。
　　“还看哪。好看不？”胖子发现到阎问慢了一步，停下来嫌弃：“你不觉得这样特不像你吗？”
　　“好看，你管我，不觉得。”阎问丝毫不在意脖子才痊愈没多久，也不在意大部队已经逐渐离去。
　　“你要真喜欢他，老夫指你一条明路。”
　　“？”
　　“敲晕了扛回家。”

　　行程近末尾，大家照计划停在秋鸪山服务区休整，该解手的去解手，该添油的添点油。
　　那盒甜品被捂了半天晃了半天，阎问想都不想就扔了。他拎了罐可乐蹲在一边，等待剩下的人完事。无聊的柳蔚看阎问也很无聊的样子，也过来蹲到他边上，跟俩村口流氓似的。
　　“我今天可瞅着你那心仪小对象了，哎呀，真不赖，你小子眼光行啊。”
　　“我也觉得。”阎问单手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柳蔚拍拍阎问的肩膀，口吻好似居委会知心大姐：“不过，如果你只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想像对以前那些小女孩小男孩一样没个长性，我觉得这样不行的。”
　　“你们怎么都不觉得我会认真一次？”
　　“那可不......啊哈，我的意思是，毕竟你也没对谁认真过嘛。”
　　阎问垂着脑袋很想不通的样子，柳蔚接着吸了口烟：“你说是不是？那小伙子是做那行的，想想也知道应该是个本分的普通人，我说句婆婆妈妈的话啊，门不当户不对的，看着也比你大，如果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你这人又没长性，腻了厌了就跟没有心一样，会耽误人家的。”
　　敢这么说教阎问的除了他父母也只有柳蔚了。
　　“不会的，哪儿那么严重。”
　　阎问知道漂亮外表总是人间留不住的，好看的皮囊没有厚重的灵魂的加持，哪怕只是不可避免的“看习惯了”，阎问也会毫无负担地一拍两散。
　　新鲜感是阎问的刚需。对于新鲜感的需求，阎问希望以灵肉合一的爱情来完结。只是，他不指望早早遇到那个绝对契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