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挚爱》会笑的雪

74、真情

　　怡文坚持搬出去住，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员，工资还能养活自己，她不想麻烦城天，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也挺好的。她随意找了一个小摊坐下来。“老板，一碗凉面。”褪去白天工作时的烦躁，夜市街的人对吃喝完是他们一天最享受的事。
　　“这里没人吗？我们坐这。”
　　“没人，坐吧。”小摊上的座位已经满了，来往张望的人还在寻找可以落坐的位置。
　　“豆豆，想吃什么？”柳晓霜把冒着热气的烤串递到豆豆面前。
　　“不吃。”豆豆摇摇头，闷闷的，眼神飘忽不定。
　　“豆豆，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吃呢？你讨厌妈妈，恨我，对不对？”
　　“没有。”豆豆从她怀里滑下来。
　　“那你可不能闹脾气了，吃一串鱿鱼串好不好？”
　　“嗯。”豆豆点点头。
　　“来一串鱿鱼。少放点辣椒。”
　　“好咧。”老板应着，把一串鱿鱼放在烤架上。柳晓霜转过头，手心里那小小的手掌挣脱了她，钻进了拥挤的人群里。
　　“豆豆！”柳晓霜大叫，那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豆豆！回来呀！你去哪儿？妈妈找不到你了！”柳晓霜快哭出声来，烤摊前拥挤的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好不容易挤出来，再也找不到豆豆的身影。
　　“豆豆！豆豆！”
　　“妈妈！妈妈！”豆豆追出去，他的眼睛注视着那熟悉的身影。
　　“妈妈等等我！”怡文愣了一下，那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切，她抬头看见了那抹熟悉的小身影。心里一慌，不由加快了步伐。她不想见到他，至少现在不想，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孩子。豆豆眼睁睁的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
　　“妈妈！”豆豆哇的一身哭了出来。
　　“这是谁的孩子呀，走丢了？”
　　“走，阿姨带你去找家人好不好？你爸爸妈妈是谁？”
　　“走开！不要你们管！”
　　“有脾气的孩子，等你妈妈自己来找吧。”
　　怡文躲在墙角，隐在垃圾桶后偷偷的看着那不安的小人儿。
　　“妈妈！”
　　怡文鼻子一阵发酸，他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她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到他哭她不由心痛。她不是他的妈妈，跟他扯不上任何关系，可她舍不得，想把他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小脸，听他叫她：妈妈。豆豆很瘦了，他一定很不听话，没有乖乖吃饭。怡文向前挪动的步子停下来。她不能，豆豆是有妈妈的，他想她只不过是暂时的，迟早都会忘了她回到亲生母亲的怀抱。
　　“妈妈！你在哪里？”他从她面前跑过停在路口张望，怡文躲在垃圾堆后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看了很久，豆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很多的人，熟悉的，陌生的，她能找的却只有一个。
　　“城天，在吗？”
　　“我在家。”
　　“你能不能过来，豆豆一个人在街上，我担心他。”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黎怡文？”这久远的声音让她怔住，缓缓的站起身。
　　“卓宇航……”
　　“还真是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
　　“还挺别致的，你等的人不会是收废品的吧？”他突然开起了玩笑。这声音这语气还是曾经那个顽劣不恭的他。
　　“你还真会开玩笑。”
　　“过去我对不起你……你放下了吗？”他突然变得沉重，向前靠近一步。
　　“那你放下了吗？卓宇航。”怡文往后退一步，他浑身一震，那些海誓山盟都过去了，他负了她。她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我？现在很好啊！”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曾经我以为跟了你就是一辈子，可是现在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的生活没有交集。想来还是挺感慨的。”现在，他们就像两个不相干的人，彼此说着自己的人生。
　　“是啊……”卓宇航抬头望着天空，闪烁的星星还像和她一起时那么明亮。“我要谢谢你们手下留情，我见到我爸了……他很好……虽然我们卓家破产了吧，也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更加珍惜现在的日子……怡文谢谢你。”
　　“你不应该谢我，应该去谢赵弘望，说明他还没泯灭人性。”
　　“怡文，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好好珍惜吧，我不能给你幸福……但你一定要幸福就不愧我当初的放手。”
　　“是啊，你也早点结婚，有了孩子才是完美的一家。”怡文大方的伸出手，他向前一步，这是最后一次的告别吧。
　　“是啊，我也有此打算。”他握住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再见……”他还想说什么，和着唾沫把嘴里的话咽下，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滑落。他从她身边走过，她亦没有回头，他是她的恋人，在她心里留下的美好印记都随时间沉在了心里。她是他一生想要守护的人却终究没能保护好她，看着她越走越远就像此刻间擦肩而过。他把手插在兜里，故作潇洒的离开，喉里一阵难受，他一遍遍咽下嘴里的苦涩。
　　“叔叔，你看见我的妈妈了吗？”
　　“我没见过你妈妈，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卓宇航望着那双眼睛像极了小时候的某个人，他不经恍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如果勇敢点，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他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亲如一家。可是这一切现实吗？
　　“妈妈？有长头发，很爱笑，特别是见到我的时候。”提起妈妈的样子豆豆犯了傻，妈妈的样子刻在他的脑海里可就是说不出来，就是他想见到的样子。“叔叔，你不要碰我，妈妈说不让陌生人碰我。”
　　“那你跟着我去警察局，警察叔叔帮你找，好不好？”
　　“不，你没见过我妈妈就算了，再见。”
　　“你不怕走丢了？”
　　“不怕。我在这里等她。”
　　“好吧，小孩这里有个电话是警察叔叔的，他叫云天，你要帮助的时候就打给他。”豆豆接过卡片揣进兜里。
　　“你确定你妈妈会找到你？”
　　“确定……她常带我来这里玩，我刚刚看见她了……”豆豆低下头，心里忐忑，妈妈从他视线里匆匆忙忙的消失，又怎么会找他？豆豆抬头，眼前的叔叔接着电话越走越远，一边还向他挥手。
　　“再见，小朋友，旁边有警察哟。”卓宇航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的交通警察。周围的陌生人让豆豆一阵恐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豆豆不哭。”泪水还是落了下来，他多希望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哪怕是讨厌的人也好。
　　“豆豆。”
　　“坏叔叔。”豆豆扑过去。“我好害怕，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那你还敢一个人在夜市里？”城天抱起他，街道上灯火通明，来往的人一片喧哗。
　　“我看见妈妈了，可是我找不到她，是妈妈叫你来的吗？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因为豆豆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豆豆这么乖，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城天摸摸他的头，转过身望着远处朦胧的夜空。
　　“可是……妈妈应该不喜欢豆豆了……”豆豆撅着嘴，“叔叔在看什么？”
　　“你看见了什么？”城天亲亲他的小脸。
　　“看夜空吗？太远了我看不见。”
　　“叔叔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我要去看星星妹妹。”
　　“好呀。”城天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在那黑夜里，不远处，他知道怡文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
　　“赵弘望，豆豆不见了，他是不是跑你那里去了？”电话里，柳晓霜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
　　“你要儿子，把他弄丢了又来找我，你这女人还真有意思。”
　　“赵弘望，豆豆是你的儿子！你还真是没良心。这么久你不来看他还讽刺我！你是人吗？”
　　“别来烦我！”赵弘望嘟的一声挂了电话，柳晓霜气恼的跺跺脚。“混蛋！”
　　“周哥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柳晓霜全身湿透，汗水沿着她的额头一路滑下。在她急得无可奈何时候，周哥提着宵夜姗姗而来。“你死哪去了！买个东西要这么久吗？啊！都怪你，豆豆丢了！”
　　周哥满脸委屈，“这都怪我了？这小孩一看就是养不熟的，丢了更好。”
　　“你说什么？”柳晓霜一巴掌扇过去，“你说过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要好好的待他，竟然说这样的话。”尤其那一句养不熟，更是刺痛了她的心。
　　“又不是我的，”周哥捂着脸心里直嘀咕，“你不说要吃肥肠吗？我可排了很久队才买的。”
　　“吃吃吃！我还有心情吃吗？快找啊！”
　　“好好，我找！”周哥一跺脚，“一个烦人精，找回来还不是我遭罪？要是我的儿子我一定好好教训，敢乱跑？哼！”他对着墙一阵乱踢，痛得他直跺脚。
　　“我一直恨你，恨你害了我母亲，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可是，她对你那么痴迷，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比对我这个儿子还好。”赵弘望把蛋糕放在母亲坟前，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叹了口气，知道背后有人在靠近，立在了他身后。“我如今也释然了，我妈执着的是你对她的好，哪怕后来你再怎样伤害她，她还是很轻易的掉进你编织的温柔陷阱里。”
　　“是我对不住她，”卓德鸿哽咽着，慢慢蹲下来，“所以我甘愿遭受惩罚。”他把酒放在地上，凌乱的头发盖住他泪眼朦胧的双眼。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本来就是想让她和你见面，我想告诉她，我试着去原谅你。你不知道她多想见你，做梦都想。你应该感谢她，要不是我妈，你早死了！可是她走了，她走了，她不知道，我是她儿子怎会不懂她？我留着你的命不毁你的声誉就是为了让她高兴，可一切还没来得及……”
　　“是啊，要是我早一点保护你们母子俩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受苦？”赵弘望厌恶的扫了他一眼，“你欠下的债一辈子也还不清。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说吧。说完了就请离开，别弄脏了我母亲的坟。”
　　“我就是来忏悔的。”卓德鸿望着赵弘望远去的背影，掏出怀里的杯子，一杯放在坟前，一杯握在手里。“琪梦，我来了，我有好多话对你说，没有谁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只告诉你……”他慢慢的饮下一口酒。
　　“赵弘望？赵延望？在我公司这么些年我会真的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吗？”他端着酒杯，出神的望着杯子上的花纹。“他是你的儿子，我一直告诉你，你的儿子很好很健康，是我教会了他，什么叫仇恨。我还记得当初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来公司面试时，眼里都是掩不住的恨，掩不住的怨。他努力的控制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他说他叫赵延望，他说他是孤儿，被上天遗弃的孩子，我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我查到了，他就是你的孩子，他是来复仇的！可我没说，没赶他走，我愧疚啊，我愧对他，愧对你……”他又喝下一口酒，“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工作很出色的，琪梦，你知道吗？你的儿子和你想的一样很出色。”
　　几杯酒下去，他有些醉了，“可是他在公司里动手脚，暗地里和我儿子对着干，我都睁只眼闭只眼，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哪怕他在我面前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我还是喜欢他，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一定很大了吧。要是我果断一点离婚，跟你在一起，管他什么媒体，什么世人的眼光，还有公司，都不管了，都不管了。”
　　“你的儿子多厉害呀！”让我家破人亡，“可是他还是没能忍心下手，都是因为你吧，因为你，即使他恨我入骨，还是不会下手。不过我还得感谢你的儿子呢，他不是坏孩子，要不是他，宇航就不会这么懂事，钱财没了，是件好事，能让人看清很多东西。我老了，也累了，只盼着，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和你一起过日子。”他捧着酒壶把头埋在胸前，安眠药的作用越来越强烈，他的心越来越平静。“琪梦，多亏了你这二十年来无怨无悔的陪在我身边，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不是什么老板，早点遇见你，这次我不会骗你了……真的，你听得见的对不对？”他抚摸着冰凉的墓碑，“你可说过，我们要彼此相爱相杀一辈子的，呵呵。我来晚了，你可不要怪我啊……”手里的酒壶已空，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把头轻轻靠在墓碑上，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慢慢的凝固在脸上，永远的，沉沉睡去。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了。
　　他的一生，风光过，落魄过，被人唾弃，也被人深爱着。他已经很知足了。
　　几天后，新闻播报出现:曾经城里的首富卓德鸿贩毒被抓后，在牢里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牢狱生涯后，偷跑出来，死在心爱的女人坟前。此人虽可恶，他的深情也让人可悲可泣。一时间得知此消息的人都唏嘘不已。这个心爱的女人，就是二十年前被打死在小区里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