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挚爱》会笑的雪

73、醋意

　　医院死气沉沉的氛围让她烦闷，怡文靠着床，深吸一口气，鼻翼间全是药水味。“我已经没事了，我要出院。”
　　“你应该多留几天，等身体好了，再走也不迟。”
　　“我受不了这气味，就像垂死挣扎的人。我只想呼吸新鲜的空气，回归我正常的生活。”
　　“身体才最重要啊，你这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我也不需要你照顾。你这么婆婆妈妈真受不了你。”以前他嫌弃她，现在她亦是。
　　城天见劝说不了她，只得去办出医院手续。“好，离开这里对你身体反而会更好。”
　　电梯口十多个人等在那里，工作人员正在加紧维修，等不及的家属背着病人走向一旁的楼道。“看来，今天出院不是好时候呢。”
　　“也是，就当锻炼身体了。几楼而已，很快就下去了。”
　　“我背你吧。”
　　“不需要，我能走。”怡文扶着楼梯缓慢的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城天跟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就坐在地上，几分钟了她不过向前挪动了几公分。
　　“你笑什么？”
　　“你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操纵的木偶。”
　　“那你离我这只木偶远一点。”
　　“就这几层楼，你怕是要走到天黑吧。”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就让我效劳一次，免费的。”怡文看着他宽阔的背，犹豫着，终于靠在他的背上。她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看见他额头慢慢渗出的汗，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你累吗？”为了不让她感到颠簸，他走得很慢。
　　“不累。”他觉得她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又岂会感到累？
　　“你会怨我的对不对？”她对他的感情是逃避，他的付出他的青春在她这里是遥遥无期。她破坏了他的生活，除了抱歉，她从未给过他什么。
　　“我怨你又何必每天盼着见你？”泪水湿了眼眶，她垂下眼睑静静的趴在他背上。或许一开始她就错过了，她放弃了他，他却从没放手。
　　长长的发丝盖住了她憔悴的脸，肥大的衣服裹住了她单薄的身子，整个人就像一个幽魂。怡文脱下衣服又换了一件更小的。
　　“试好了吗？”城天站在试衣间门外，怡文低头从门缝里能看见他铮亮的皮鞋，穿着西裤的脚踝。
　　“好了。”几分钟后他才听到她淡淡的悠远的回答。一袭长裙垂至脚踝，束身短衣刚好展现她娇好的腰肢。
　　“很好看。”
　　“你就使劲夸我吧，我可是很久没有买过衣服了。”
　　“你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他嘴贫，让怡文很不好意思。店员也在一旁连连夸赞。
　　“还不错，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你也买一身新的吧。”怡文淡淡一笑，嘴角一扯却隐隐作痛。
　　“好，你先等着我。”城天开心的拉她去选衣服，“你来帮我看看。”
　　“噢噢，宝宝睡吧。妈妈会好好看着你的，我的小宝贝。”
　　怡文寻着声音抬头，周皓月搀着芸芸迎面走来。怡文低下头，不自然的挣脱了城天的手。她以为就会这么擦肩而过。眼尖的芸芸认出了她。“黎怡文？”
　　“好久不见。”怡文抬起头尴尬的笑笑。
　　“怡文，真的是你！我还没认出来呢。”周皓月惊喜的望着她。芸芸的眼里有了不易察觉的醋意。嘴角的笑容耷拉下去。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请你也不来。”
　　“我过得很好。”怡文敏锐的察觉到芸芸的敌意。“你们两夫妻也很幸福。”
　　“怡文，旁边的这位是你丈夫吗？”
　　“嗯，”怡文慌乱中的抓住了城天的手，“是啊，我结婚了，这是我丈夫。”
　　“你好，我叫城天。”城天热情的伸出了手。
　　“难得见一面，一起吃个饭吧。”周皓月感到后背的肉一紧，来自芸芸的威压。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的。”怡文拉住城天的衣襟，他在外人面前的热情让她很不适应。
　　“好好，改天，改天一定聚聚。”周皓月识趣的收回手。等怡文和城天走远了，芸芸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还怡文怡文的叫得那么亲切，你把我放在哪里？”芸芸的语气酸溜溜的。
　　“老婆，你别生气嘛！我对她没什么，真的，你才是我的亲亲老婆。”
　　“哼，人家还没走远，你去追吧。”芸芸彻底醋意大发。
　　“我只追着你。”
　　“我不想见到你，我知道你心里有她，你去追吧，不用管我。”
　　“你不能这么不可理喻嘛，芸芸，我的人我的心都在你这儿。”芸芸抱着孩子怒气冲冲的往前走丝毫不理会他。“你不理我，我真的走了啊，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生气的女人不好哄，吃醋的女人更不好哄。
　　“你走吧，谁稀罕见你。”芸芸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慢慢身边的脚步声消失了，连同他聒噪的声音也没了。
　　“周皓月？”芸芸回头，来往的行人中寻不到他的身影。“周皓月，你混蛋！叫你走就走啊！”芸芸回头走了几步又转身朝前走。“混蛋混蛋！你真的不要我了！”眼泪落下来滴在怀中熟睡的孩子脸上，孩子挥舞着小手，扭着头很不满自己的美梦被打扰。“宝贝，不要哭啊，妈妈在。混蛋！”她瞬间觉得委屈，只顾低头走，撞着前面的人，不经后退了几步。“对不起，对不起。”
　　芸芸抬起头，泪水流得更凶了。“你不是走了吗？呜呜，回来干什么？”
　　“好了好了，逗你玩嘛。你叫我走我就走啊。我可是很不听话的。”
　　“你走吧，你就是来笑话我的。”
　　“我知道你吃醋是因为在乎我，一个好女人在我身边我怎么还会，不识趣呢。你放心，我周皓月在车站追回你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一生。”他擦干她的眼泪，把她还有自己的孩子揽在怀里。“别赶我走了。” 襁褓中的孩子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笑。
　　“那你还吓唬我？”
　　“那你还吓唬我呢，谁让你赶我走呀！还撵我啊？我还是要面子的。”
　　“要面子？就不要我了？”芸芸的花拳绣腿毫不客气的落在他身上。“我再也不赶你走了，呜呜。”
　　“你是我周皓月的芸芸，赶不走的。”他伸手捏捏她哭红的鼻子，“你再哭，宝贝就要哭了。”
　　“哼，还不是都怪你。”
　　“他这花店大老板孩子都有了。”
　　“是呀，这就叫岁月不饶人……”
　　“还没到白发苍苍就不算老啦！”
　　“城天……刚才只是情急，我乱说的，只是为了让芸芸安心。”
　　“我知道。你这样做，我也很高兴的，真的。你一句话让双方都高兴……”城天苦笑了一下，怡文心一痛，她最不想伤害他，从内到外终究还是伤了他。他的心一定很痛很痛，很难过的。
　　“再逛逛？”
　　“嗯，也好，你不累？”
　　“难得来一趟商场嘛，尽兴点。不累。”
　　“好。太少了，再买几身合适的。”他们提着袋子，说着话，就像很平常的一对情侣。突然怡文的笑容变得尴尬，转身就往回走。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遇见熟人了。”她想起柳晓霜说过，富沛已经是一家服装店的老板了，没想到在这里。
　　“黎怡文。”
　　“啊。富沛，你好。”曾经是同事，现在见面彼此心里有些感慨。她伸手，他热情的回握。热情干练，成熟稳重。他具有了中年男人特有的魅力。
　　“我家服装店就在旁边。进去坐坐？”
　　“啊，不了谢谢。”
　　“这位是你丈夫？”怡文的事，或多或少，他听说了一些，只是过程他不清楚。
　　“你好。”他很热情的握住城天的手。
　　“那是你老婆和孩子？”为了缓解尴尬，怡文赶紧转移话题。
　　“啊，不是，旁边这家才是。”这个大肚子女人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正朝他招手。店里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
　　“老公，回来了。”
　　“哎。”富沛微笑着朝他走去。“你们进来坐坐啊！”回头，怡文和城天已经不见了。
　　“富沛的梦想就是找个勤俭持家的妻子，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你看，他现在多幸福啊。
　　“是啊，有了自己独立的事业，有了老婆孩子。看得出来，那女人是个爱家的人，很爱他的丈夫和孩子。”
　　“饿了吗？逛了半天我们去吃火锅吧，正好你没胃口，开胃的。”城天打断她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想听，也不愿面对她的拒绝。就算知道结果，可听一次心就痛一次。有的话一旦开了口就成了陌路，他不想。
　　“朋友一场，我希望你好。”
　　“我知道……”城天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他站定，让她走在前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安静的空气中她变得拘谨。扶梯上来来往往的情侣亲昵的拥在一起，怡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跟着行人上了电梯。通往楼下的电梯只看见拥挤的人头。
　　“哟，小婊子，又勾搭上谁了？看见我周哥也不打招呼。”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哥恨她，他对这个女人的恨，来自柳晓霜。
　　“放手！”扶梯对面的周哥抓住了她的胳膊。旁边的人赶紧挪开了，怡文被拖着向上，胳膊发麻。城天拽回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
　　“小子，你眼瞎啊，这种女人也看得上！”城天隔着扶梯一拳打过去。
　　“好小子，有本事上来比划！”周哥跃过护栏揪住他的衣领。行人一看有人掐架赶紧躲开。
　　“松手！”怡文想拉开他，周哥一推，她趔趄几步险险的抓住护栏。行人一看不好，坐旁边的电梯下去，对打架的事，能不粘身最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保护自身最重要。
　　“你先下去，等我先收拾了他再说。”
　　“不行！”怡文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爬上去抓住了周哥的脚，周哥一脚踹在她的脸上，鲜明的鞋印印在她的脸上。
　　“贱女人！我踹死你！”
　　“两个男人为了个女人至于吗？”旁边的行人议论来了，城天抓住他的头，一拳打在他脸上，周哥一拳又回了过来，两人都鼻青脸肿。
　　“谁说我是为了这个女人打架，我就想打人，我还打死她！”
　　“疯子！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快，离远一点！报警！”怡文抓住他的脚，周哥用力一挣想一脚踏下去，却踢在护栏上。怡文一松手，城天抱着周哥从扶梯中间滚了下去。公众场合打架，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有的还鼓掌助威。小朋友看见打架更是兴奋，一边跳一边鼓掌。
　　“加油！”
　　“加油！”这事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滑稽。
　　“哎呀！”一声惨叫，两人卡在了扶梯口里。
　　“快起来。”怡文抓着城天的手把他拉起来，他为她打架，她心里愧疚。城天拖着受伤的腿从护栏里爬出来。
　　“别想走！”周哥抱住他的脚，回答他的是脸上身上一顿踹。怡文一口咬在他手上，周哥一吃痛松了手。
　　“你的脸，脸被踢肿了。”
　　“我没事，先回去，回去再说。”怡文搀扶着他，多少次的同甘共苦让她湿了眼眶。不求富贵时相依，但求苦难时不离。她欠他的数不清，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扯破的上衣，受伤的肩让她心痛。
　　“喂，快来人拉我出去啊！”旁边的行人见到他远远的躲开了，丝毫不理会他。周哥绝望的卡在电梯护栏里喘着粗气。他拍着有些胖胖的肚子缩成一团，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可爱的熊。一群孩子盯着他笑。“叔叔，你真可爱。”
　　“笑？笑什么笑！”被一群孩子夸可爱，怎么听来也是怪怪的感觉。他听见高跟鞋嗒嗒的声音停在了他面前，对上的是柳晓霜怒火冲天的脸。
　　“我就换个衣服，叫你看着豆豆，要是豆豆走丢了怎么办？啊！”
　　“我错了，你先拉我出来。”
　　“你有本事？把自己弄这里面去了，出来呀！”柳晓霜气不打一处来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呢，周哥倒好，还死皮赖脸的撒娇。
　　“不行！我卡住了。”周哥很委屈，他整个人就像卡在了马桶里。柳晓霜逗着豆豆不理会他。豆豆安静的站在旁边，乖巧的样子失去了孩子该灵气。
　　“那你怎么这副模样？你和谁打架了？不是不让你打架是吧？”柳晓霜无奈，只得伸手去拉他。
　　“我，我不是为了你嘛！我见到那女人就想替你出口气，你不是说总受她气吗？”
　　“你说谁？”柳晓霜的脸色变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还有谁？黎怡文啊，你快拉我起来！”两人僵持着谁也不理会谁，豆豆突然靠近他，伸出了手。
　　“叔叔，起来吧。我拉你。”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豆豆不是很讨厌他吗？今天竟然伸出了手，或许他的态度对他有了改变吧。周哥惊喜的握住了那只小手。
　　“哈哈，不愧你妈妈疼你，你还是个懂事的好小子！”
　　“行了，你别讹小孩，他能拉得动你吗？”
　　怡文打开冰箱，城天急忙阻止她。“你体凉，我来。”
　　“你去坐着，我来。我戴着手套呢。”
　　“那也不成，还是很冷呀。”
　　“我取出来，待会我们互相帮对方敷不就成了？”
　　“那好。”城天孩子般扬起淡淡的笑容。
　　“雨霏妹妹结婚了吗？”城天的手隔着冰块触摸在她脸上。她的头突然低下，冰块从他的手里滑下，坚硬的冰块零碎的躺在地上慢慢的化成一滩水。她把冰块放在他的腿上，站起身把冰包轻轻敷在他的背上，他的眼睛一直围着她转。直到她转到他背后看不见了。他才听见怡文清冷的笑声，空灵又悲哀。
　　“她隐婚的，估计我这不称职的姐姐给她留下不好的记忆吧。”
　　“别这么说，这不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他握住她的手，冰凉的两只手，冷冷的，就像两个没有灵魂的人互相寻找安慰。
　　“我都很久没见她了……”怡文抽回了手。“我这辈子就这样过吧，婚姻，我从不抱任何希望，结婚只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欲望，什么相夫教子，贤妻良母只不过是女人的悲哀。城天，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人，你不一样，你有更好的……”
　　“你一直把我当亲人还赶我走？”城天站起身，“你知道，我爱的，一直是你呀！我不管你的选择，我知道自己的选择，你明白你的心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选择。”
　　“我去煮饺子，不早了，你先歇着。”城天披上衣服进了厨房。
　　“我不想爱了，害怕这种感情，城天，我不想伤害你。我就是一个倒霉的人，自己不幸就够了，我不想把这种不好的运气带给你。”怡文蹲下来，把头埋在怀里。清香的饺子味让她无声的泪水淋湿了胸前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