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贼的大生意》旧城守夜人

3、第三章

　　其实打从吴饱饱推开门，正在泡澡的封柳就察觉了。因是不知来人什么路数，就佯装不知，静观其变。

　　第一天进京，要是风平浪静，一点P事儿不出，那才是见了鬼了。他早有心理准备。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
　　饶是封柳这些年闯荡商海见多识广，还是被吴饱饱的蠢劲儿给惊着了。

　　别人是艺高人胆大，她是无知者无畏。
　　大白天长驱直入进后院就算了，撞见人了不但没撒腿就跑，竟然还走神儿了……

　　封柳看着吴饱饱那完全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十分扎眼的两道锅底灰，鼓鼓囊囊呼之欲出的胸，不管哪个都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说此次入京打理家族生意，封柳心里真不轻松。虽没一夜白头，倒也算殚精竭虑。他真是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精神被耗个十成十。和生意无关的心思，他是一点都不想多动。
　　可这小贼吧，直蠢到人心眼儿里，留下逗两天取个乐，就当奖励自己、愉悦身心了。
　　当然，吴饱饱这蠢劲儿，他没全信。万一这丫头藏得太深、演的太真呢？逗个乐子可以，但他可不想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封家的大船，人太多了，翻不起。

　　其实吴饱饱并不蠢，毕竟从小就在江湖里讨生活，哪能如此没深没浅。怪只怪封家不按套路出牌，第一天进京，就哪儿哪儿都是破绽。吴饱饱把这些肉眼可见的荒唐，归结为封家当家的老糊涂了，竟将京城的生意交给一个草包二世祖。
　　且不说封柳这人有没有掌舵的手段，就看他今天那副人傻钱多、大爷我快活的模样，绝对是个实打实的败家子。
　　吴饱饱是这么认为的，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他们看到的，正是封柳想让他们看到的。

　　此刻的封柳，嘴上吆五喝六，眼中风流带笑，心里却是来来回回把入京的事宜理了个通透。
　　他这次来京打理封家的各户商行，多少双眼线盯着。且不说旁人是不是安插了钉子过来，自家的人会不会被买通那也难说。比起生意场这团乱麻，吴饱饱充其量就是个小线头，多她一根不多，少她一根不少，实在不耐烦，剪了完事儿。

　　一想到一摊子事儿摆在那儿，封柳就有点牙酸，瞬间连泡澡都泡不安稳了，火燎屁股一样哗啦一声站起身。

　　正想着一会儿怎么出门花销买米的吴饱饱全没注意，被溅了满身的洗澡水，一时间火气上头，瞪大眼睛刚要发作，就看见封柳□□的站在面前。
　　顾不得暴露身份，吴饱饱一把捂住眼睛，跺着脚大骂：“死变态！你有毛病啊！怎么洗澡出来都不穿衣服！”

　　封柳一本正经、就事论事：“真是稀奇了，大家都是爷们儿，你嚷什么？再说你可是每个月拿了月钱来伺候爷的，爷洗完了出来，你不赶紧给爷擦干更衣，让爷这么晾着，着了凉，你个下人担待的起？”

　　吴饱饱气急，一挺胸，用手拍着胸脯辩解：“谁说我是爷们儿！我是姑娘！姑娘！”
　　这一拍胸脯不要紧，可就没顾上捂眼睛了，看到赤条条的封柳，吴饱饱又是一声尖叫。
　　吴饱饱心里恨恨的想着，一个银珠就够刚才搓背的苦力钱，眼下她受了惊吓，压惊的钱得另算！
　　吴饱饱一边腹诽，一边捂着眼睛连连后退了两步，正踩在了那滩水渍上，一个失神就向后跌去，被手疾眼快的封柳一把捞住，拉进怀里。

　　刚洗完澡的封柳，肤白透红，艾香盈鼻。没来得及擦的水珠挂在眉梢、睫毛，乌黑的湿发垂下，紧贴锁骨。天生一双月牙笑眼，平时看人，都像是带着桃色钩子，更别说这会儿故意调戏吴饱饱，恁的撩人，不可言状。
　　眼见吴饱饱的视线一路向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封柳眉毛一挑，嘴角含笑：“想看就多看一会儿，看多久都行，我这儿按时辰收费的。”
　　吴饱饱听言，这才回神，一把推开封柳。只听“哎哟”一声，吴饱饱一边捂着腰眼，一边转过身，嘴里大声叫着：“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原来她刚才看的入神，竟没发现自己闪了腰，这会儿才觉得疼了起来。

　　吴饱饱一边揉着腰，一边心中暗骂：“怪不得人家常说，无奸不商。明明是你占了本姑娘的便宜，却还要赚本姑娘的银子！”

　　封柳慢条斯理的穿着衣裳，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吴饱饱冷静下来。她刚才那么几句话不是摆明了暴露自己？这封柳可真笨，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不行，她不能杵在这儿了，现在就要脚底抹油，开溜！左右这几天的饭钱有了着落，日后的事儿，日后再图！

　　说走就走，吴饱饱一转身就准备出门。这身才转了一半，就听封柳提着气喊了句：“管家！带几个伶俐的人过来！”
　　封柳这句话，是故意吓吓她的，调门极高，别说吴饱饱了，外面的下人听见了，心里都是一个激灵。

　　“这不会是喊人要把她送官吧？应该不会。正所谓拿贼拿赃，虽然她看上了不少东西，可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吗？不怕不怕~”吴饱饱哆哆嗦嗦的安慰自己。
　　吴饱饱内心正天人交战，就见管家带着男男女女一众人等齐刷刷站在门前。
　　完了完了！看来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

　　送官她还能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没干。可这么多人，万一不是送官……捆起来，关在柴房饿三天？乱棍打出去？看封柳那不要脸的做派，事情怕是没有她想的这么甜。搞不好就是先霸王硬上弓强占了自己，再偷偷发卖去那些……那些要不得的场所……
　　天啊，吴饱饱越想越怕、越想越入戏，几乎脑补了自己完整的后半生。
　　吴饱饱头发晕、脚发软，全靠封柳及时察觉一把扶住，才没当场跪下，大喊饶命。

　　进来的人一字排开，唯有一个看上去年事已高的老头子越众而出，往前站了几步。这便是封家最有资历的老管家了。
　　见到封柳，老管家点着头、弯着腰，那满脸褶子立马笑成了一朵菊花：“少爷，有何吩咐？”
　　封柳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让你们雇点人手打理新院子，这么点事儿都能办出岔子？”
　　封柳指着一边的吴饱饱说道：“雇来的婢女，怎么发了套家丁的衣裳？还打发来伺候我洗澡？”
　　“你们该不会是暗地里揣了置办衣裳的钱，胡乱发放了下人的衣裳来糊弄少爷我吧？！”

　　老管家听这话锋，赶紧解释：“不敢，不敢，老朽置办衣裳的账目清清楚楚的，这就拿来给少爷过目！”
　　封柳一摆手，老管家立刻站了听候吩咐：“少爷我一向宽以待下，账目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老管家一听，眉开眼笑，刚要开口称是，只听封柳接着又说“至于发错衣裳的事情嘛，扣你点月钱也就不必再提了。”
　　听说是要扣月钱，老管家瞬间没了刚才的淡定，火急火燎的指着吴饱饱辩解：“少爷呐，衣裳的事情，还得和您再汇报一下，这个姑娘可不是……”
　　话到一半，就看见封柳眼睛一眯，老管家心知事有蹊跷，不等封柳发作，马上改口道：“……不是管事的刚登记完还没来得及发放衣裳吧~少爷息怒，我这就带姑娘去换衣裳！”

　　扣点月钱那是小损失，得罪了少爷，那可是要赔上全部家当也未必抵得过债啊！老管家跟了封家两代家主，深知这封少爷有本事找出足够的名目抠出他所有身家。
　　“以后办事给我牢靠点，咱们封家，家大业大，今天只是穿错了衣裳，明儿要是混进了毛贼，你们就都等着领了家法再去坐牢吧！”封柳瞟了一眼吴饱饱，“坐牢”二字说的尤其洪亮。

　　“咱们这是在京城，还不去衙门内外通个消息，打点一下？以后丢了东西、伤了人，再临时抱佛脚，那可难了！”
　　“另外，给我把新雇来的人，都登记在册，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浑水摸鱼！”
　　“还有，记得把这姑娘领取的衣裳，登记清楚了。衣裳的钱，从她月钱里扣！”
　　说完，向老管家一使眼色，自己背着手，大尾巴狼似的踱着方步走了。

　　他这边一走，吴饱饱在身后气的像只河豚：“好你个封柳啊！坑本姑娘的人，还要扣本姑娘的钱！奸商！十足的奸商！”这回真是吃不进、吐不出，一块鱼骨鲠在喉。走了吧，自己岂不就成了浑水摸鱼、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吧，那就要去签了卖身契。
　　算了算了，至少最近一家子的口粮都有了着落，自己既不用卖身、也不用坐牢，怎么想也能算是个好事儿吧。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本姑娘就大人有大量，不和这个草包二世祖计较了！
　　这人虽然不要脸、不正经、不着四六，可人傻钱多不正是自己需要的吗？
　　找到了留下的理由，吴饱饱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婢女的设定。

　　老管家看了看封柳这阵势，再看看气鼓鼓站在原地的吴饱饱，一边唉声叹气这个月又要破财免灾，一边不敢怠慢、生怕自家少爷再出幺蛾子，向吴饱饱拱手问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吴饱饱看老人家问话，恭恭敬敬的答到：“吴饱饱。口天吴，每一天每一口都吃的很饱的饱。”
　　老管家身后的一干人等，听到这名字，笑的岔了气。有个别心地善良的，强忍着背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怕吴饱饱一个姑娘家，脸上挂不住，老管家连忙打圆场：“这名字，不错，喜庆，好记！”
　　“那是当然了！”吴饱饱完全没理解老管家的好意，只当这老人家真心夸她。
　　“我出生在饥荒年，爹妈给取名“饱饱”，就图个在这世上吃饱饭不饿死。要说我爹妈有远见，从出生到现在，我真的就没挨过饿！”
　　老管家心下感叹：“那是你早年没遇到少爷，不然这会儿骨头都炼出渣来。咱家少爷什么人呐？四海之内有口皆碑的奸商！自他接管家业以来，就没人在他这里讨到过便宜，就算蚊子飞过也得留下一管血。”

　　还没走远的封柳因为特别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吴饱饱的答话他听了个真切，小声嘀咕着：“吴饱饱、吴饱饱，吾宝宝？呵，这名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