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贼的大生意》旧城守夜人

2、第二章

　　吴饱饱度日如年的等来了封家入京的日子。
　　她天没亮就蹲在了城门口，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然而，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像样的大车队进门。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了，这城门有四个啊，谁说封家一定会在自己蹲守的这边入城！

　　吴饱饱想通这一节，顾不上唉声叹气，转头就往城里跑，希望一路打听过去还来得及。
　　事实证明，吴饱饱真的是多虑了。

　　封家这种富甲一方的大家，就算全方位低调行事，也很难不弄出点动静。
　　要说万人空巷，是有点夸张了，但是要说风平浪静也是绝无可能。
　　吴饱饱甚至不需要打听，光是一路狂奔不小心听了两耳朵，都听了个大概齐。

　　听说封老没亲自来京，来的是封小爷。
　　这位封小爷单名一个柳字，虽然家里排行第二，却并不叫封二，而是叫做封少，封家内定的少东家。

　　这位封少，是个远近驰名的神童不假，可大家都说行事荒唐、作风浪荡，为人十分骚包。

　　进京的第一天，他不但不知道藏锋，大手一挥，先买了满京城里最豪华的一处院子。
　　前来拜会的同行、嘘寒问暖的远亲，他是开着院门一概不拒。姹紫嫣红的礼盒堆得满院子都是。
　　这哪是商业巨贾入京？这是乡下暴发户进城！

　　都说这种富豪家里规矩多、门槛高，连下人都舞文弄墨，颇有几分内涵。可忙活了一上午，京城的百姓只看见了封家大门跟城门似的，什么人都进进出出。

　　封家的下人不但不高贵矜持，倒像是替主人炫富一样，吊着嗓子吆五喝六，搬家什的时候，都要多说几句来历，恨不能贴上价码满大街显摆。
　　这些八卦听着听着，吴饱饱心里冷静下来，步子也逐渐慢了下来。

　　那天看说书人讲的那么邪乎，以为是个多滴水不漏的大宅深院呢，果然街头巷尾的段子不能全信。

　　既然说书的段子不可信，那封家的家底是不是也有水分呢？兴许根本排不上第一呢？

　　就凭一段说书，就认定了封家是只肥羊，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走了一会儿神，吴饱饱已经走到了封家刚买的宅子前。
　　看着那进进出出搬东西的小工，吴饱饱不禁失笑。

　　她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啊？她又不是江湖百晓生，也不用对全国富豪榜排名负责。
　　封家是不是第一肥羊关她什么事儿？她又不是那放羊的人，她只是悄悄摸进羊群薅羊毛的人。
　　她是薅不着羊毛就全家挨饿的贫苦大众，谁给她的勇气嫌东嫌西？
　　嗨！一定是这些天没吃饱饿晕了头。不管封家是不是天下第一肥羊，总归是只肥羊，她顺点羊毛就完了，又不是去抄家，那么关心人家家底干啥？

　　吴饱饱绕着封家大宅很是走了两圈，发现无论正门、后门、角门、侧门，都人满为患。不光如此，就连院墙外的大树上都爬满了爱热闹的娃娃。她就算钻狗洞进去，那都得算是真正的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一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两张嘴，吴饱饱就有点上火，这点火烧的她直把树皮挠出了一溜沟。是扒着运货的车底，还是藏进巨大的恭桶？先不说人家今天刚到还来不及用上恭桶吧，光是这个设想，就把吴饱饱恶心的够呛。

　　封家的人忙着干活，不是封家的人忙着嚼舌，里外就吴饱饱一个人发愣望天，杵在那里十分的显眼。

　　门口的管事终于注意到了吴饱饱这个特别的存在，一撸袖子冲着这边杀气腾腾的就过来了。
　　吴饱饱还沉浸在自己的构想中没有回神，就被这位管事一指头杵到鼻子尖。

　　管事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张口就是一顿数落：“新来的不懂规矩是不是？仗着都忙没人管你是不是？看封家人傻钱多银子好赚是不是？”
　　看吴饱饱一脸呆傻，管事的气不打一处来，单手叉腰一指门口：“还不给我动起来，等着发卖是不是？”

　　吴饱饱望着面前气鼓鼓的“大茶壶”，想了两想才想明白，这位感情是把她认做了新来的帮工。
　　嘿，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她正愁怎么混进去呢！
　　吴饱饱不等管事的再开口，喜滋滋的撒丫子就跑，犹如黄鼠狼撵鸡，一头扎进封家大宅。

　　要说吴饱饱其实长相很不错，婴儿肥的小圆脸，滴溜溜转的杏核眼，全身上下带着喜气儿，怎么看都得算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放在平时，她要是走在街上，谁都得回头多看两眼。

　　可封家到底不是普通的人家，入眼的美人见得多了，眼界儿高的不行。加上今天真是忙得昏天暗地，各个不错眼珠的盯着人、盯着货、盯着要伺候的主子们，真再也分不出一点心思注意别的。
　　所以吴饱饱被门口的管事不迭声的喊进来之后，根本没人注意她，一路上大步流星的进了相对僻静的后院儿，很是惬意的挑了个最气派的房间门摸了进去。

　　吴饱饱小心翼翼的回身关了门，这才定神打量起这个屋子。
　　可能是今天刚到，没来得及归置什么家什，外屋的陈设十分简单，一目了然，根本没啥值钱货。
　　只扫了一眼，吴饱饱就大踏步进了里间。
　　刚踏进里间，吴饱饱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屋子弥漫着雾气，一呼一吸之间，是淡淡的花草味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料。
　　湿润的空气、安神的味道很大程度的愉悦了吴饱饱，让她完全放飞了自我。
　　她不着四六的想着：啧啧，这怕不是赶上了美人出浴？万一暴露了，美人大喊“非礼”，她只好一把撕开前襟，挺挺胸脯，很得意的说出：“我是个女的！”

　　这封家大院，她进来的太过容易，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顺手牵羊的小贼，应该时刻保持警惕，时刻隐藏自己，而不像现在这样一头闯进内室，甚至还神游物外，进行了十分香艳而有趣的想象……
　　等她神游回来，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浴桶旁，与尚未出浴的美人打了个照面。
　　美人美则美矣，只可惜有八块腹肌……

　　是捂脸就跑，还是跪下叫大佬？吴饱饱刚列出了选项，还没来得及陷入两难，美人就出声替她做出了决定。
　　美人眼中带笑，话语间带着点温柔的小鼻音：“你来晚了……”
　　这人鼻梁挺直，剑眉星目，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声音磁性悦耳，简直就是吴饱饱午夜梦回的怀春对象。
　　吴饱饱手心微汗，心头直颤，眼睛还有些不敢看。
　　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

　　美人用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毛巾，温柔且体贴的摔到吴饱饱手里，补全了刚才没说完的后半句：“你来晚了还不麻溜干活儿，杵在这儿等本少爷的窝心脚呢？！”

　　可去他姥姥的心动吧！吴饱饱被后半句话从少女幻想打回残酷现实，这会儿只想自戳双目。
　　自己什么眼神儿啊？一定是春梦做多了才会出现这么多幻觉。这会儿冷静下来一看，这人眉眼弯弯带桃花，薄唇轻抿风流相，标准的假正经真纨绔。再加上刚才十分羞耻的一幕，吴饱饱给面前这位来了个盖棺定论、四字横批：“diao大无脑”。

　　吴饱饱这厢出离了愤怒，邪火攻心，只想把手里的毛巾一把摔在那人脸上，拂袖离去，深藏功与名，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心就被塞进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让她喜笑颜开。
　　那是颗做工十分精巧的银珠子，掂在手里足足得有一两。
　　“美人”把修长的胳膊搭在桶沿，好整以暇的给新人灌输鸡汤：“别说封少不疼新人，该赏的时候，爷不会亏着你们，但是规矩不能坏，该守的时辰得守着。”

　　吴饱饱揣起银珠挽袖子，心里想着，这是什么狗屎运。她随随便便就进了封家大宅，随随便便就看到了封二少封柳本人，还是看得十分通透的那种。
　　之前发生了什么，她都翻篇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了 “嗯~啊~”的声音，听着十分羞臊。吴饱饱小口微张，气息不匀的喘着，小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搓背真是个力气活儿啊，吴饱饱愤愤的想着。她真后悔刚才没有一走了之。毕竟自己还是太年轻，拿了银珠怎么就真干起活儿来了呢？她是个贼啊，又不是真的来打杂的苦役。
　　吴饱饱一边吭哧吭哧的给封柳搓背，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

　　“用力点！爷每个月给你们发的赏钱不够多么？怎么这手劲儿像个小娘皮？”大奸商封柳闭着眼睛、顶着毛巾、一脸享受，嘴里还不消停的扯着闲篇儿。
　　“吃了少爷的酒肉，还不卖力气，是不是想扣月钱啊？”
　　“嗯~对对，就是这样，啊~舒坦~”

　　吴饱饱手上胡乱使力，心中暗搓搓回嘴：“哼！给你搓背，本姑娘才舍不得浪费力气，等日后搬空了你的金山银山才要使真手段呢！”
　　封柳闭目养神，嘴角含笑，鼻孔里都快哼出了阳关调。他八岁学管账，十岁跟走商，十三开典当，这些年愣是没让人从嘴里抢走一口粮。凭这半吊子小毛贼，也敢打主意到他头上？呵~
　　这俩人，一个是心大真虎，一个是扮猪吃虎，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