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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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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总是爱玩爱闹,最不喜欢的事大概就是睡觉了,不过掌灯时分乳母就要来拉他去洗澡睡了。他抱着韩七的腿不肯离开玩具房,凄惨地叫唤:“我不要!我不要!我还不困!哥哥,哥哥我不要走。”
乳母要把他抱走,奈何符家宁扒得更紧,乳母怕用力弄伤了他,也不敢用力,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只好苦口婆心地哄劝他,“我的小少爷啊,我们回去了好不好?你乖乖的我明天就给你买糖吃。”
“不要!”他倔强且坚定地回绝了,他现在大了,早就不爱吃糖了。
“那巧克力要不要啊?”
符家宁听到巧克力眼睛眨巴了一下,咽下了大大的一口唾沫,显然巧克力的诱惑是极大的,他不坚定了,脸转向乳母,再次确定般问:“真的?”
乳母道:“真的。”
“那好吧。”他抱着腿的手松了松,可仍是不肯完全松开手,对乳母道,“我要哥哥陪我回去。”
“这……”乳母恳切地看着韩七,“韩先生能否麻烦一下?”
韩七微笑颔首,“没关系,我陪他回去。”
符家宁这才高高兴兴地,愿意回去了。
睡觉前,要洗澡。符家宁房间屏风后面放着自己的小浴桶,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他衣服脱光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韩七别走,要等他洗好澡。韩七答应了,就在外间等他。
符家宁的房间墙上挂着几张他写的毛笔字,笔锋稚嫩,一笔一划都规规整整,板板正正。韩七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符家宁洗完澡出来看见韩七正盯着墙上他写的字看,一时十分害臊,跑上前要把人赶走,不让看。
韩七看着他被热气蒸得红红的小脸,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怎么不让看呀,挂着不就是让人看的吗?这上面写得什么,念给我听好吗?”
“哥哥不认得吗?”符家宁歪着头有些疑惑。
韩七愣怔了一下,旋即勉强笑了一笑,“是啊,哥哥不认得。”
“这样啊。”符家宁转过身,“那我教哥哥念。”他手指在空中虚点着,一个字一个字念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韩七跟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想把这些字记住。
“小少爷,上床了。”乳母擦着手从屏风后催他。
“知道了。”符家宁撅了撅嘴,不满地小声抱怨,“阿妈真烦。”他被乳母抱着冲韩七拜拜手,“哥哥明天见。”
韩七微笑着也挥挥手,“嗯,明天见。”
巡捕房里,陈探长带着近视镜,翻看着一沓资料,这些都是孟喜安从尤万重的府邸里搜出来的资料,其中包涵着尤万重与各界官员来往的信件和收受贿赂的资料。
孟喜安翘着二郎腿在他对面拿着份报纸看。
“陈探长今日的报纸看了没?”
陈探长压下心底的烦躁,抬了一眼,“还没有。今日有什么好新闻吗?”
孟喜安把报纸合起,着了一折放回了桌上,“也不算好新闻吧。西南那边又抓了一批鸦片贩子,处了枪决,报纸上又老生常谈了一番委员长的禁烟通令。”
陈探长眼皮一跳,看着孟喜安,心里虚的很,又装作看资料把头低下了,嘴角一扯,想说什么被一口痰卡住了喉咙,他咳了两声,“这当然是好新闻,为民除害了这不是。”
“也是。”孟喜安幽幽地说道,“只是这会儿还能查到这么多鸦片贩子,足可见有些人品行多么卑劣。病夫的外号果然还是不够痛。”
陈探长听着没敢说什么,好在孟喜安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探长查得怎么样了,有头绪吗?这些资料有看出什么来吗?”
陈探长道:“目前还没有头绪,尤万重的人际关系太复杂,想找出想杀他的人不容易啊。”
孟喜安喟叹道:“也算恶有恶报吧,那我先回去了,探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
“麻烦孟将军了。”陈探长站起来要送他。
“不用送了,你忙吧。”
巡捕房外阳光正好,连着下了几天雨,今日总算放晴了。天空犹如澄澈的湖面,蓝得通透,云懒懒闲闲,悠悠地浮在天上,乘着微风缓缓而行。
孟喜安坐在车里望着车外的天,突然有些想念他的小侄子,突发奇想地让司机调头去符府。
到了符家,符世深出门查账去了,不在家。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不是来找他的。
“我侄子在哪呢?”孟喜安坐在客厅里问道。
管家给他奉上茶,回道:“少爷在书院里读书呢。”
孟喜安惊奇地挑了挑眉,“哦?他不闹?我可记得他最不爱念书了?”
管家笑道:“少爷也长大了,愿意读些书了。而且最近府上来了位陪他一起读书的朋友,有人陪自然就愿意多了。”
孟喜安有些好奇了,问道:“是谁啊?”
管家道:“不如老奴带您看看去?”
不知是为何,符家宁黏韩七黏得很,似乎是很喜欢他的样子,而且自从那晚教他认了一首诗后,有了成就感,开始好为人师起来,去求着符世深让韩七陪他一起读书。
符世深问了韩七的意见,韩七自然是不会反对,可也不好意思说行,因此就说:棠雪听符爷安排。于是符家宁、韩七两个人,一大一小天天都一起上下课了,凑了一时的同窗之谊。
今天两个人就在先生的带领下一起念弟子规。
孟喜安和管家两个人站在窗口处朝里望,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端正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地念书。孟喜安看着感觉颇为喜感,轻声问管家那人是谁。
“那位从前是庆喜班的戏子韩棠雪。”
“从前?那现在不是了?”孟喜安敏感地捕捉了一句话中的关键。
“就在几日前,爷把他买了回来。”
孟喜安皱了皱眉,“买一个戏子做什么?”他记得符世深没有龙阳之好啊。
“这个奴才也不晓得。”管家垂首回答,没有多说什么。
那教书先生似乎是察觉到了窗口的动静,眼皮一抬,朝窗口一望,与孟喜安两相对视一眼,便又垂眼看书本了。
一堂课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先生教完了正经的课业,看还有些时间,便说了些民间的鬼怪传说把一堂课凑整了时间才放课。
符家宁一听下课,兴奋地蹦了起来,“耶!终于结束了。”他逃离似的跑出房间,孟喜安就在门口守着他,等他撞进怀里就一把将他抱起来举高。
符家宁吓得尖叫出声,叫完回过了神,终于看清是叔叔,立马又咯咯笑,像只小公鸡打鸣。
孟喜安抱着他,问:“想我了没?”
符家宁是个小傲娇,才不会说想,口是心非地道:“才不想呢,坏舅舅。”
孟喜安一听这还了得,用冒出了青茬的下巴去蹭侄子娇嫩的脸,“不想还说我坏?嗯?”
符家宁一边躲,一边挥着小拳头打他:“坏舅舅,坏舅舅!”
韩七紧随着符家宁出来,见到孟喜安,微微颔首致意。
孟喜安看着他的眼睛,霎时间出了神,愣愣地盯着他。韩七被看得不自在,把头往旁轻轻撇过去。
孟喜安放下了符家宁,冲韩七伸出手,“你好,我是孟喜安。”
韩七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瞬时不知如何反应。
孟喜安看他没有反应,面上有点尴尬,又把手往前伸了伸,“你好。”
韩七怯怯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好。我叫韩七。”他怕显得自己太没有礼数,于是礼貌地冲他笑了一笑。
教书先生这时也夹着书出来了。他是个年轻的先生,看面貌也就二十七八,单眼皮高鼻梁白皮肤高个子,穿着一身鹅黄色大褂,书生气十足。他与孟喜安互道了姓名,行了握手礼,再与众人一一道了别。
符世深查完最后一家粮店的账,回去时天色都暗了,正好赶上吃饭的点,今天饭桌多了一个人,孟喜安被留了下来吃晚饭。
吃完了饭,孟喜安和符世深两个人在客厅里喝茶谈天。孟喜安摊在沙发里,摸着撑得滚圆的肚皮,感叹道:“还是你家的饭对我胃口。”
符世深闻言,有意揶揄他:“尤万重府上的厨子可是重金聘来的,他做得还不合你胃口?”
“那个厨子早就辞职了,我可养不起他。”
符世深笑道:“你倒是节省。”
孟喜安端着茶吹吹,抿了一小口,他睐着符世深,漫不经心地问:“哥,你没事买个戏子干吗?”
符世深瞥眼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不会是因为他眼睛长得像我姐吧?”孟喜安不可置信地,“你这么多年都没放下吗?”
符世深半低着头,盘着一串菩提,似笑非笑道:“你看我像这么重感情的人吗?”
孟喜安摇摇头,“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符世深默了,片晌叹道:“算是吧,他唱起戏来格外像你姐姐,我看着他穿上戏服,就好像感觉喜平还没走。”
“哥。”孟喜安张了张嘴,只叫了他一声,有些问题想问但还是任它们烂在肚子里好,终究不适合灯灭人去时再问了。
就当他是一个情深且长的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