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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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世深在车里闷得热的慌，下车边走边扯松了领带顺着解了两颗衬衫的扣子，脱去了西服外套挽在手臂，走至客厅时不见韩七的身影，便问了问来接他衣服的丫鬟，“今早来得客人去哪了？”
小丫鬟抱着外套道：“奴婢方才见，在庭院那儿。”
“晓得了，你把我衣服挂回房里。”
符世深嘱咐了一句后就往庭院去，走到垂花门前，就看见了韩七站在庭院中央，被黑布蒙住了眼睛，两手平举着四处摸索，不知在做什么。他想了想，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透过镂空的影壁往里瞧。
“藏好了就不能动了哦。”
“知道啦！”
符家宁的回答隔着一道墙贴着符世深的耳朵响起。符世深眉毛一挑，往下一看，那小家伙就在影壁下贴着墙躲着，嘴咧得老大，在那嗤嗤偷笑。
“躲好了吗？”韩七大声问他。
符家宁也大声回他：“躲好啦！”
“那我来找你了哦。”
韩七像个盲人一样，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动着。
符世深看着那副滑稽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轻手轻脚地迈进庭院里，符家宁察觉到了他，刚要叫他，符世深就竖起食指贴着嘴唇嘘了一声，符家宁立马捂住了小嘴巴，把刚要出口的爸爸咽了回去。
符世深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无声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符家宁捂着嘴啄木鸟似的点头，以证明自己是个乖孩子。
符世深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符家宁得到了爸爸的赞赏就娇了起来，小肉手环着爸爸的脖子，圆圆的小脑袋在爸爸脸上蹭啊蹭，像只小狗一样。
符世深被蹭的痒，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不要乱动。
父子温情时刻被韩七一声打断了。
“第一次拍手。”
符家宁询问地看向他爸爸，见爸爸点头了，才挥着小胳膊拍了几下。
韩七循着掌声一点一点摸了过来，扶着游廊的柱子，让拍第二下手。
符家宁看着韩七越来越接近，着急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换个地方，但是符世深抱紧了他，不让他动。他哀求地小声叫爸爸。
符世深贴着他耳朵说：“乖孩子不能耍赖哦。”
韩七一手扶着墙壁，贴着墙走，“第三次拍手。”
符家宁看着近在咫尺的韩七，不甘不愿地拍了第三次。
韩七在黑暗中听见清脆的掌声就在他眼前响起，惊喜地往前走了两步，柔软的布料若即若离的，像羽毛一样轻拂过他的手腕，他心底开始有些疑惑，符家宁什么时候这么高了，他停住了脚步，怀疑地问道：“家宁？是你吗？”
脖子突然环上来两条手臂，他本能地想倒退，却被一只成年人的手掌握住了腰。
“是我，哥哥。”
符家宁的奶声在耳畔。韩七身体却变得僵硬，他迟钝地想起来要去摘眼罩，而握着他腰的手却先他一步，轻柔地取掉了他的眼罩。
世界褪去黑色渐渐恢复了色彩。他睁开的第一眼就是他不想见到的人，那张冷峻的脸直直撞进他眼底，他的心跳又开始失控。
韩七惊恐地连退了几步，符家宁的双手也圈不住他，扭着身子嘟着嘴有些失落地看着他。
“哥哥？”
韩七恍然回神，对着符家宁扯出一个安慰的笑。
符世深弯腰把符家宁放了下来，让他自己走。符家宁不舍得爸爸的怀抱，落了地也要牵着手。
符家宁一只手牵着爸爸，另一只手还冲韩七伸着，要他牵，符世深也一同看着他。韩七站在原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牵上去。
他犹豫的时间，符家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小身子扭来扭曲地撒娇，“哥哥牵~”
韩七看了看符世深，那张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平常地说了一句，“你就牵着他吧。”
韩七这才硬着头皮把手给了符家宁，小家伙倒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而他却开始忐忑。
符家宁玩得背后出了汗，符世深担心他受凉，于是让丫鬟替小少爷擦汗令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由于小少爷怕羞不愿被人看，所以韩七和符世深都只能在房门口等待。
两人之间，韩七已经不愿意再提起钱的事，但符世深却不放过他。
“棠雪不如在府里用过饭再走？”符世深在他身侧问道。
韩七面对着门，手不知怎么摆得挥了两下，很快又讪讪地放了下来，“不麻烦了。”
符世深忽然低下头，侧脸相对，脸几乎相贴，韩七几乎能感觉到由他肌肤传来的温度。那双冷酷的眼睛透过镜片乜斜地看着他，虽不是面对面的直视，但韩七仍能感觉到那看他的眼神里有多少不屑，这份不屑让他无地自容，让他更觉得自己多少得卑劣下贱。
“清晨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回来，我们一块去梨园。我很高兴，棠雪你还在等我。”
韩七无法作答，他好像已经死去了，失去了温度，也失去了声音。就像蚯蚓失去了湿润的泥土，在烈阳下被烤炙，痛苦得翻滚却得不到救赎，路过的人嫌弃它，连鞋底都不愿意粘上它，远远地就绕过了。
可奇怪地的，他死去的身体竟然还会流泪，肮脏的眼泪被手指轻轻抹去，那一声声温柔的安慰来自地狱，让他浑身发冷。
“怎么哭了？”
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双手捧着他的脸，仿佛深情地，“怎么突然哭了？”
韩七握住捧着他脸的手，慢慢把它们从他脸上移开，他微笑道：“没事，符爷对我太好，棠雪心里羞愧。”
午膳时他与符家父子同坐一桌，符世深新纳的那位姨太却不见来用膳。三人同坐一桌，饭桌上只有符家宁不停地说着话，问着奇奇怪怪的问题。
符世深被他闹得不耐烦，严肃地问他：“爸爸说过什么？吃饭的时候要怎么样？”
符家宁委屈地嘟着嘴，“食不言，寝不语。”
“那就乖乖吃饭。”
符家宁拿筷子拨碗里的米粒，把碗戳的叮叮响，这么闹了一会儿也不见人理他，他就自己安静了，乖乖埋头吃饭。
午膳过后，符家宁照例要睡一会儿午觉。着小家伙黏人得紧，一定要符世深和韩七哄他陪着他才肯睡。等哄他睡着后，两人才离开。
原本是要坐符世深的洋车去梨园的，但好巧不巧，汽车的轮胎不知被什么扎爆了，无奈，便叫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的位子小，两个人并排坐就会有些挤，车子颠簸时，胳膊总会时不时碰到。
这种若有似无的接触让韩七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到了梨园，他却又开始想为什么黄包车也这样快，一眨眼就到了。当面对着梨园被烧黑了一半的门时，他变得怯懦了，或许是他一直如此。
走吧，进去吧，迟早都要面对的不是吗？
韩七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而进。
韩班主见到符世深时，是惊吓多于惊喜的，他对这种“大人物”似乎有着天然的敬畏。他从前是清朝王公贵族家的仆人，清没落了，贵族王公都没了，可他依然坚信着人有三六九等，他是贵族的仆人，他应当是六等的，他仰望着山顶的云，俯视着山麓的花草。他攀不上山顶也不愿意走下山。他被人瞧不起，他也瞧不起那些他能踩在脚下的人。
他就像个园丁，他辛苦栽培了花，为得就是在这花盛放时能取悦他仰望的云，他好能承泽云降下的雨露。
他殷勤得给符世深看了茶，说了几句奉承话。
符世深不愿与他扯皮，开门见山地问了。
“我听棠雪说，韩班主你想借点钱？”
韩班主脸上堆着笑，搓了搓手，“确实是，我这园子受了无妄之灾，如今毁了大半，想要重建起来着实是缺钱啊。”
“哦。”符世深有些不相信的样子，“韩班主这么些年难道没攒下钱来？”
韩班主惆怅地道：“我这些钱哪够用啊，现在园子这个样子也不能开张，还要养活一大班子的人，花钱如流水，想留也留不住啊。”
符世深也替他感叹一声，“原来如此，韩班主不容易啊。”
“欸，世事难料啊。”
符世深不急不徐地喝了呷了几口茶，韩班主眼巴巴看着他，心悬着，也不知道这位符爷是什么意思。看他终于放下了茶盏，韩班主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我看班主这园子修复要不少钱呢。”
“是要不少。”韩班主讪讪的。
“我今日和棠雪一块来，相信韩班主也清楚我的目的。”说着，符世深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呢，愿意为班主您出这修复园子三分之二的钱，但是，棠雪在你那的卖身契得给我了。”
“这……”韩班主开始为难，颇为犹疑。
“韩班主。”符世深一字一顿地喊他，脸上已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你要明白，北城里除了我这个冤大头，可没有人愿意花这么大价钱买一个戏子回去。我说难听些，窑子里的女人都比戏子值钱。”
韩班主知晓符世深说得倒没错，像戏子，平日里看戏为他一掷千金取个乐子未尝不可，可谁又会傻的买戏子回去呢？兔儿爷终究比妓女还上不得台面。他咬牙狠了狠心，点了头。台柱子能再培养，园子没了他的根也就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