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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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盛，天朗气清，浮云淡薄，微风和煦，正是草长莺飞，适合结伴踏春的好时节。
符家宁看着这好天气，望着湛蓝的天，洁白的云，远处翱翔的风筝，心里痒得不行，直闹着要出去野炊、放风筝。符世深被他吵得头疼，停了一日工作，带上三两仆从，捎上孟归舟，坐着马车，颠簸着一路往城郊去。
符家宁不愿意坐铁皮车，嫌弃车子里有怪味道，幸好府里还有一辆弃之许久没用过的马车，收拾收拾还能用。
马车的座位上铺了厚厚的氍毹，就算路有些颠簸，坐久了也不会膈得屁股疼。符世深和孟归舟相邻坐着，符家宁坐在孟归舟对面。
符家宁才七八岁，正是闹腾的时候，一点也没长性，根本坐不住，屁股扭来扭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了跳骚。
符世深睐眼看他，十分具有父亲的威严，“符家宁，好好坐着。”
符家宁被训了，便能安宁一会儿，可很快又坐不住了，滑下座位，伸手向孟归舟要他抱。车子一颠，符家宁晃了晃就要扑倒了，瞬时间，孟归舟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
符世深冷眼旁观，凉凉地道：“你扶他做什么，让他摔一回才知道痛。”这话可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了。符家宁劫后余生，不仅没得到体贴的慰问，还被这样伤了心，眼圈倏的就红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含着一泡热泪，瘪着小嘴，委屈极了。
孟归舟心软，急忙把他抱进怀里，柔声安慰。
符世深看不惯他这副装可怜的德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孟归舟道：“你别纵着他。”
孟归舟拍了拍符家宁的背，不甚在意地道：“小孩子嘛。”
符世深看着符家宁撒娇觉得十分伤眼，默默把头撇开去了。自从孟归舟来了，这小孩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符家宁在马车上的伤心一下车就消弭了，兴高采烈地掏出自己的宝贝风筝——一条比他人还长的龙，理顺了龙尾巴，让孟归舟帮他拿着风筝，两个人在草地上跑起来。
“哥哥，松手，它要飞起来了。”符家宁小腿跑得飞快，头也不回地带着风筝跑，跑了一会儿刚要起飞的龙在半空中打了个旋，直直地坠落了。
接连三四次都不能成功起飞，符家宁懊丧得恨不得把这没出息的长龙扔在地上狠狠踩几脚。孟归舟俯下身安抚他暴躁的情绪。符世深靠着树欣赏够了他们俩狼狈的模样才施施然走过去问怎么了。
符家宁正跟风筝生着气呢，不愿意理睬人，于是孟归舟不得不向符世深解释，说风筝怎么也放不起来。
符世深端着漫不经意的样子，伸手道：“我来试试。”
符家宁把风筝给了他，还质疑了一句：“爸爸，你能放得起来吗？”
“不知道，放不放得起来，试了知道。”符世深把风筝给孟归舟，“来帮我扶着。”
他面对着孟归舟，倒退几步，在两人之间扯出长长的一段风筝线，等风吹来了，他说：“松。”轻扯着线，龙慢慢腾飞，长长的尾巴清扫过孟归舟的脸。
孟归舟视线随着龙一点一点往上，仰着脸，看着龙在碧蓝的天上，几乎要触到云，好像是驾云而游，一派自在逍遥。
符家宁仰望着天，激动地直拍手，毫不吝啬地夸奖，“爸爸真厉害，龙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符世深不觉笑起来，含笑的眼望向孟归舟。
清风白日下，绿堤青野中，他在笑。
符世深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突然移不开眼，直至被孟归舟察觉了，方窘迫地装做四处张望。
符家宁很快就抢夺了他爸爸的成果，硬是掰开符世深的手指，夺走了线轴，怡然自得地放着。
符世深拿他没办法，自己去取了钓鱼的工具，搬了两张小竹椅，把孟归舟从符家宁那抢了过来，让他陪着他钓鱼。
孟归舟并肩与符世深坐着，十分不自在。他没办法坦然地与对方相处，他是符世深花钱买来的，看见了他，总是会不由地想起那日在门外听到的话，他在他面前就像时时刻刻都在被提醒：你是个连婊子也不如的戏子。他没办法在他面前拥有自尊。他一面怕着他，一面又感激他。因为他，他才能从梨园的牢笼里出来；因为他，他才有机会识字；还是因为他，他不用为生活烦恼。他有了一点自由。
他盯着水面，忽然的，那浮漂一动，像是有鱼上钩了，孟归舟腾地站起来。俗话说乐极生悲，他一激动，脚一滑，噗通落水了，打出一朵大大的水花。
他可一点也不会水，呛了几口微腥的湖水，手脚胡乱扑腾着。冰凉的湖水贴着他，他第一次感觉死亡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身体越来越沉重，几近绝望时，一双手托起了他。
声音像是隔着湖水传进他耳朵里，比平时更低沉。
“别乱动，我带你上去。”
幸好仆从有准备干净的衣服。孟归舟在马车里换好了衣服，撩开帘子想叫符世深进去换时，一抬眼就撞见他赤裸的胸膛，平日穿着衣服不显，脱了才发现符世深有一副男人见了都羡慕的好身材。
孟归舟刹时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符爷，我换好了。”
符世深嗯了一声，给他让了让。
孟归舟飞快地下了车，逃似的跑了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看到那赤裸的背脊。
原来他俩只隔着一层帘子。
干净的衣服是带了，可干净的鞋子是没准备的。
孟归舟的布鞋是湿得透透的了。他赤着脚，绿草挠着脚心，微微的有些痒，走动时，痒得更甚。他走了几步，便不愿意多动了，干脆坐在了草地上，伸长了腿，让阳光照着脚。
符家宁玩的累了，跑到他身边，枕着他的腿，两手空握着，做成一个望远镜，比着眼睛，看白云。
那朵是兔子，这朵是乌龟。
孩子的想象力实在丰富，孟归舟跟着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日上三竿。
符家宁和孟归舟的肚子一起叫了起来，两人相视，笑做了一团。
仆从们磊好了一个土灶台，将带的锅碗瓢盆都摆了出来。厨娘开始忙活起来。由于出门，仆从带的少，只带了一个厨娘，她又要看火，又要切菜，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一个土灶台团团转。
孟归舟拍拍符家宁，示意他坐起来，自己则去厨娘那儿帮忙了。
“孟先生，这里不用你。”厨娘看他帮忙处理起菜来，忙伸手要阻止他。
孟归舟道：“没事，我帮你，两个人快些，小少爷肚子都叫起来了。”
厨娘掩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
符世深收好了渔具，坐在马车上，看向有孟归舟在的方向，看他忙忙碌碌，看似瘦弱的身体，抡刀剁肉倒是干脆利落。今天不知怎么，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他叹了一声，想要摸出烟来抽，却摸了个空，恍然想起来自己换了衣服，那烟估计泡过水不能抽了吧。
在孟归舟的帮助下，午饭很快就做好了。仆从支起一张小桌子，把饭菜都端了上去。
符家父子和孟归舟坐在一处，仆从另坐一处。临时搭的灶台不能很好地掌握火候，所以做得菜不是很好吃，可难得的，平日里挑食得很的符家宁竟然乖乖吃完了。放下筷子时还要来一句，“要不是看在哥哥你做的份上，我才不要吃呢。”
孟归舟真是万分感动了。
吃完午饭，又在此处逗留了一会儿，一行人便收拾好行装回去了。
符家宁撩开车窗的帘子，面朝这外面跪坐在座位上。马车前行，景物倒退，光从车窗斜射进来。这时的光仿佛特别温柔，虔诚地亲吻在符家宁圆润白皙的脚趾上。
符世深随着光看去，怔了神，不经意似的伸出一条腿，截断了那束光。孟归舟被他突伸出来的腿吸引了注意。符世深同样也没穿鞋子，两个人都光着脚，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
孟归舟看看他的，又看看自己的，在另一双脚的对比下，他的脚似乎很小。氍毹的毛搔着他的脚趾缝，孟归舟十个脚趾动了动，点着脚在氍毹上蹭了两下。
符世深的眼睛简直要挪不开了。他第一次知道有人的脚能这么好看。虽然不是十分小巧，但骨肉匀婷，脚心柔嫩带着粉红，足弓弯起的弧度也恰到好处，脚面白皙，光照来，能照透皮肤，看到微青的血管。
那双脚蜷起了脚趾，往里躲了躲。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符家宁玩了一个上午，消耗光了精力在安静的车厢里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爬到了爸爸的怀里，沉睡了过去。
马车行得慢，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符府。
符世深抱着孩子先一步下了车，孟归舟紧随他而下，两只脚都挂在马车外正要取踩那车凳就听符世深对他道：“你先别下来。”
孟归舟闻言垂着两条腿坐在那不敢动了。
符世深把孩子交给乳母抱着，令管家去取了一双鞋出来。
他拿着鞋亲自放在了车凳下，对他道：“穿上鞋，免得划破脚。”
孟归舟看他也光着脚站在那，于是道：“还是符爷您穿吧，我没事的。”
“你穿着。”符世深看他还不愿意穿，又把鞋拿了起来，伸手去抓他的脚腕，在孟归舟还来不及反应时，亲手把鞋给他套上了。
“好了，下来吧。”
脚腕上还残留着那手指的温度，清晰地印进了皮肤里，不肯散去。孟归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车，怎么走了回去，等他回神时，他已经站在院子中央的桃树下了。
桃花快落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绿的桃叶。不知道这颗桃树会否结果，如果会，那今年的夏天便能吃上一颗甜蜜多汁的桃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