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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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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代表开始收作业。
有几个顽强抵抗:“再给我一晚上时间行不行,我明天交。”
扯着作业本死活不给,许俊桌子一拍,那人就怂了。
许俊很满意的点点头,帮着课代表收拾班里刺头。
走到苏小小这边,秒怂,抱着作业本就跑。
“回来。”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俊回头,看着慢条斯理还在写卷子的齐陆,讪讪一笑:“不急不急,您慢慢写。”
语文科代表也点头哈腰:“是,您慢慢写,明天交也可以,不交也可以。”
两人跟小绵羊一样,一点没有抢其他同学作业,穷凶极恶的样子。
“没事,”少年修长手指放下黑色水笔,拿起桌子一叠语文试卷交给他,“反正我也不会。”
语文课代表忙不迭接过,转身跑的比兔子还快。
苏小小把脸埋在课本里,自从问齐陆是不是脸盲后,她就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全程安静如鸡,放学铃响,她抓起书包冲了出去,跟逃难似的。
到家才松了一口气。
她爸没回来,陈文君直接带苏雨馨出去吃饭了,临走的时候还给保姆放假。
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
她打算自己做饭,拉开冰箱,从来都堆满食材的冰霜空空如野,连根菜叶也没有。
……
陈文君这么幼稚的吗?
苏小小转身,跳进沙发里,点了牛肉饭外卖,又戳开微信群。
邵宇、杜平聊了几十条信息,她扫了一眼,大概内容是邵宇说“我班上转来一个新生,刺头,特别飘,被宇哥打的哭爹喊娘。”
杜平拍他马屁“牛批,不愧是我宇哥,胜中第一高手”。
……
她想到自己。
苏小小:【@邵宇,放他一马。】
邵宇:【?】
杜平:【?】
苏小小:【就当为我积德。】
邵宇:【……】
杜平:【……】
两人一脸懵逼,让苏小小解释。
她早把手机丢开,吃外卖去了,一边吃,还一边想齐陆的事。
齐陆不是脸盲,可又一副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
难道真不记得她?
还是因为昨晚光线太暗,所以没看清她的脸?
绞尽脑汁回忆昨天“行凶”的种种细节。
老旧的十字路口,连红绿灯都没有,香樟树遮天蔽日,路灯昏暗一闪一闪的。
所以说……
果然是没看清她的长相
那她是不是可以赖账啊?
哟呵呵,我可真是个坏蛋~
饭吃完了,收拾好餐桌,苏小小滚回房间收拾行李。
她下午申请了住校,明天搬进宿舍。
整理完,时针拨到九,天色黑尽。
眼角扫到窗台上的仙人球盆栽,怕明天早上忘记带,捧起仙人球想放在箱子边。
一走近了,闻见奇怪的臭味从仙人球上飘出来。
花苞也有气无力的,有些甚至没开就掉了,落在塑料盆子里。
“不会死了吧?”
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软绵绵的,触感像蛋糕一样,稍微一用力仙人球就陷了进去,还流出黑色的汁水。
……
半分钟后,苏小小抱着仙人球就出了门。
她并不是小气的人,仙人球也只花了十块钱,可是也不能卖坏的给她啊……
如果她今天没发现,她搞不好会以为是自己把它养死了……
花店就隔了她家一条马路,一路小跑,很快到了。
店外的路灯修好了,发出透亮的光。
现在也是花店的营业时间,织白的灯从玻璃门穿出来,花店的招牌彩灯也是亮的。
抬头,看到四个字——春风花店。
呵呵。
名字还取的挺美好的,可惜她没感觉到春风,只觉得冷风刺骨。
连学生都骗,连十块都骗,还是不是人啊……
推开玻璃门,风铃响起清脆的声音。
大步进去,店里只有一个人,看背影就是昨晚卖花给她的少年,正弯腰在柜子里找什么东西。
火气“蹭”一下上来了,正待发作,就看见少年拿着一把洒水壶缓缓转过身,嘴里懒散的叼根烟,身上穿着九中的校服还没换。
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日了狗的缘分。
齐陆猝不及防见着她,也愣了一下。
视线在她脸上顿了顿。两秒后,目光下移,落在她手里的花盆上。
一眼认出,这是他家的花。
再一瞥她扣在脑袋上的卫衣帽子,上面有两个圆圆的猫耳朵,和昨天一样,都是粉红的。
少年清冷冷的目光在那抹粉色上扫过,又马上恢复懒散的样子,倚在收银台,懒洋洋的开口:“欢迎光临。”
一边说,一边把烟掐了。
欢迎你大爷。
当然是不敢骂的,齐陆就矗她面前,头上的绷带已经换了一次,可能是他技术不好,伤口弄破了,白色沙布隐隐约约透出一团红。
不大,只有矿泉水瓶盖大小,却看的她胆战心惊,又内疚无比。
她真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大魔头。
看看把同桌都砸成啥样了?
齐陆把洒水壶放在台面上,转身系上咖色围裙,又接了半壶水,路过苏小小的时候,盯着她眼睛,嘴角似乎扬了下:
“好巧,同桌。”
“……”
她嘴角一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买花吗?随便看,”齐陆说完欲放下手里的洒水壶,“还是……”
他瞟她一眼:“要我帮你介绍?”
“不用不用,我自己看。”苏小小忙不迭摇头。
说完愣了一下,她看个屁的花,她就算不找他退钱,也该转身就走啊。
万一相处久了,齐陆把她认出来怎么办?
但话已出口,只得先假装看看。
抱着仙人球,苏小小在店里转了一圈,这也看看那也摸摸,遇见不认识的,还会问一下。
过了几分钟,她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齐陆给一批新送来的花木浇过水后,突然走到她背后:
“喜欢?”
他指着她一直盯着看的多肉。
苏小小被他吓的蹦出去一米远,蹦完,怕自己反应太大引起他怀疑,连忙点头:“喜欢喜欢。”
齐陆淡笑:“那就买了吧,很便宜的。”
“好好好好。”
怎么都行,只要能早点离开。
把多肉从花架上取下来,齐陆回到收银台,用毛巾擦擦手,点开收银机,看着她:
“谢谢,一百块。”
……
苏小小摸钱包的手一顿,看着放在收银台上的多肉,难以置信:“一盆普通多肉你卖一百块?”
“每朵花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怎么能说它普通呢?”齐陆一边说,一边把花装进袋子里。
“不是,它就是一盆普通的多肉啊,这个很便宜的,而且上面还有标签,才十块钱。”苏小小眼尖,看见塑料花盆上贴着一个小小的白色价签,除了花品名称,还标了价格。
齐陆拿起花盆看了眼,右手往台上一摸,抓起一只笔在‘10’后面,加了个‘0’。
少年很有礼貌的道歉:“对不起,少写了一个零。”
苏小小:“……”
我信了你的邪。
最终还是自认倒霉,付完钱就想跑路,偏偏齐陆动作慢吞吞的。
一边打收据,一边给她讲养花攻略,最后还说‘三天包退,七天包换’。
……
这是手机哦,还有三包协议。
吐槽后,想起手里的仙人球,连忙往他面前一推:“那你把这个给我退了。”
齐陆扬眉:“?”
苏小小第一在他面前理直气壮:“这是我昨晚在你家买的,就十二点快一点的样子。昨天太晚我都没看清楚,刚刚发现这花是坏的,你看它都死了。”
齐陆盯着仙人球流黑水的位置,眸子闪了闪:“你记错了吧。”
苏小小:“啊?”
齐陆:“春风花店昨天十点就打烊了。”
苏小小恨不得把仙人球塞他嘴里。
太无耻了,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
或许是看她表情太难看,齐陆从柜台下拿出一盆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仙人球:“这样吧,你也挺可怜的,被黑心店家骗了。我给你换一盆怎么样?”
苏小小狂点头:“好啊好啊。”
想不到齐陆竟然这么善良,之前不承认仙人球是自己卖给她的,也只是怕丢面子吧。
少年人就是这样,总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小问题撒谎。
苏小小盯着他真诚赞美:“你人真好。”
“客气。”齐陆点开收银机,笑了,“五十,谢谢。”
“……=_=不是送我吗?”
“小本经营,哪有那个财力。”
“……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是以旧换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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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朝抱着一盆发财树,对刚刚从店里飞跑出去的女生多看了几眼。
进店后,他蹭蹭蹭移到收银台,一边喝水,一边朝外努了努下巴:“老陆。”
齐陆抬眸:“嗯?”
江朝有些激动的说:“我刚看见一个小可爱,特别像你同桌,苏小小你记得吧特可爱特乖的那个。”
“不是像,”齐陆拿着剪子给发财树修了修长歪的枝条,“就是她。”
“哦,是她啊——我擦,你说什么!还真是她。”江朝呛着了,咳嗽好几声,追着他问,“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里?你们这么快就搞上了?”
一句说的暧昧不已。
“滚。”齐陆踹他一脚。
江朝捂着脚:“你大爷的,你还真踹啊。”
看见齐陆不善的眼神,连忙改口:“好好好,我不该用‘搞’这个字,我错了我错了。”
说完又顿了一下,蹭过去,“不过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就买花。”
“来这买花?”
“可能住这附近。”
“哦。”没有狗血要挖,江朝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马上又扬起来,“那你问她住哪没有?你们住的这么近,完全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自言自语说了半天,发现齐陆不理她,江朝急的抓头:“不是你怎么没反应啊?那么好看一小仙女,又乖又可爱,你难道不心动?”
还是不理。
“相信我,老陆,像她那样的小可爱交往起来可有意思了。”江朝追着他推荐,“你看她眼睛没有,湿漉漉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看起来就很好欺负,我怀疑戳她一下就会哭。”
齐陆总算有了动劲,江朝看见他缓缓抬眸,露出头上浸血的绷带。
江朝:“?”
“欺负她?”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少年冷笑一声,“脑震荡都给你打出来。”
江朝:“……”
江朝觉得他眼睛有问题,这么乖的小可爱,怎么会打人。
他伸手去摸齐陆额头:“你脑子没事吧?你不要因为被一个女生冤枉了,挨了几砖头,就把其他女生都想的很凶很坏。”
“你说谁很凶很坏?”谢小飞背着书包,目光狠狠的盯着江朝。
他一放学就去了昨天他们打架的地方,蹲到天黑也没蹲到他妈,已经很失落了,一到花店还听到江朝说他妈坏话。
花店靠墙的一排放着沙发,谢小飞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气冲冲警告江朝:“不准你说我妈坏话。”
江朝:“谢小飞,你是不是憨批?老陆都说了那女生认错了,而且他还听见那女生朋友说她打错人了。”
谢小飞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她就是我妈,她那么帅,她就是就是。”
江朝朝齐陆喊:“管管你儿子。”
齐陆瞟一眼:“我没儿子。”
谢小飞:“……爸爸,你良心不会痛吗?从高一到现在我喊了你一年爸爸。”
齐陆重新点了根烟:“我也背了一年黑锅。”
现在全校都知道他有让同桌叫他爸爸的变态爱好。”
江朝:“……”
谢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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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苏小小醒来,屋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来。
看样子是他爸没回来,陈文君和苏雨馨所幸就在外边住了。
当然,保姆也没上班。
苏小小推着昨晚收拾好的行李往外走,遇见上次的保安大叔。
她穿着校服,推着行李,保安猜她要住校,好心的上前帮忙。
“怎么没人送你?”
她笑着说:“我爸出差了。东西不多,我自己能行。”
“那我给你叫个车吧?”
“不用,我晕小车,我坐公交去。”
谢过保安大叔,苏小小推着行李往外边走。
公交站在她们小区这边马路,刚好对着花店,很快到了。
旁边有卖早餐的小推车,她买了两个包子,坐在行李上,慢慢的啃。
白色公交从左边开过来,停在路这,猝不及防,苏小小吸了一鼻子尾气。
喉头涌动,胃里天翻地覆,刚吃下去的包子全都吐出来了,幸好手里还有之前装包子的塑料袋,不然就吐路上了。
纵是如此,周边的人还是瞬间移开几米远。
并不打算恶心别人,苏小小推着行李往旁边移了移,先把呕吐物扔进垃圾箱,又买了水漱口。
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灰色老式公交车从她眼前开过,她推着行李一边追,一边喊“师傅等一下”“这里还有人要上车”。
司机没听见,车子开出去老远。
她跑出一额头汗,还差点摔一跤。
气闷的蹲在马路丫子上,指着老大骂了一句:
“你大爷的。”
骂完又一辆白色公交喷着尾气路过,连躲带闪,跑的飞快。
好不容易躲开,心情也落了下去。
她以前不晕车。
不管是公交或是小车,甚至有一段时间她经常坐公交和小车到处比赛,钢琴、画画,最多的是学校里的竞赛。
数学、英语都有。最开始在市内比,后来又去全国比,参加全国比赛,她偷偷瞒着家里,尤其是她爸,不让他知道,只为了得奖后给他一个惊喜。
有回国庆学校放假,宿舍不能待,她就天天跑图书馆。
日以继夜的刷题,晕倒了,邵宇来接她,指着她鼻子骂:“傻B,你就是个大傻B。”
她哈哈笑,不以为意。
那个时间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爸爸才不喜欢她。
只要她够好,够优秀,她爸肯定会爱她的。
她就这么一直努力,很久很久,久到墙上挂满奖章。
也没换来她爸一句夸奖。
她就闹,翻天覆地,大吵大闹,让她爸必须告诉她理由。
邵宇又骂她:“你知道原因有什么用?你微不足道,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还是不听,一直闹,直到她爸受不了,扔给她一张照片。
从此以后,她就开始晕车。
她讨厌密闭狭小的空间,尤其是公交车和小车,她一上去,就会想起自己满世界参加比赛的日子,只为了让她爸多看她一眼。
她像个乞丐一样,跪在地上,乞讨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她知道这跟车子无关,她还是控制不了,越来越讨厌公交车和小车,只要它们从她们身边路过,甚至隔两三米远,她就能闻到汽油恶心的臭味。
尤其是开空调的那种,她甚至连空调味都能闻到,还有车里各种味道,不管人的,还是皮制坐椅的。
她仿佛变成了狗,嗅觉灵敏的不可思议。
她就不坐车了,再远都骑自行车,要么是那种老式公交,没有空调,座椅都是木头做的。
当时她们学校离她家比较远,又没那种老式公交,每次骑车过去,一骑两个小时,春秋两季还好,夏冬特别招罪。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起邵宇骂她的话。
她确实是个傻逼。
刨根问底有什么用。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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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陆骑山地车过红绿灯的时候,看见了苏小小。
小姑娘穿着九中黑白相间的校服,坐在行李箱上吃包子,小腿还一晃晃的,看起来就很悠闲。
直到白色公交路过,喷她一脸尾气,吐的昏天暗地。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回来,又去追车,没追上,就把气撒在老天气身上。
然后安静了,蹲马路丫子上,可怜兮兮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张小脸委屈的快哭了。
苏小小那天打他的样子“腾”一下浮现在他脑海里。
很嚣张的小姑娘,一边打,一边骂他“狗逼洪世贤”。
他们离的那么近,他都听见她朋友高马尾说打错人了。
她还一错再错,又给他两下。
明明是欺负人不讲理的小霸王,眼里却含着泪水,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很可怜。
就跟她现在一样,不知道被谁欺负了,泪花在眼眶打转,却又倔强的咬着唇,不想哭出来。
……
谁……欺负她了?
隔着一条马路,齐陆盯着她有些走神。马路上车流不止,直到前面汽车按了一下喇叭。
绿灯变红。
目光一敛,收回来,扫到左腕上的手表。
……
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