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风来》李轻轻

7、第 7 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小小才想起自己忘了办饭卡，食堂不能用现金，也不能扫码。
　　等她办好饭卡，也没什么好菜了，小卖部买了牛奶面包，吃饱后趴在课桌上睡觉。

　　许俊从外边进来，敲她课桌：“同学，康总找你。”
　　“哦。”她迷迷瞪瞪转醒，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呆才往外走，手里还拿了块泡泡糖，一边剥，一边到了教室办公室。

　　关门着，她敲了敲。
　　“等会。”康总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她靠在墙上，嚼着泡泡糖，听见康总和人说话。

　　“你头怎么了？你还真被打了啊？”康总说。
　　“嗯。”一个好听的少年音，声音懒倦，还带点冷，好像不太想搭理康总。

　　“严不严重，脑子没伤着吧？”
　　“脑震荡。”

　　苏小小耳朵动了动。
　　脑震荡？难道是她同桌？

　　小姑娘贴着墙皮蹭了蹭，蹭到窗边。办公室窗户半开，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在饮水机接水的康总，和一个背对着他的男生。

　　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个子比康总还高，目测一八五。
　　身材清瘦，黑色短发，书包松垮垮的挂在左肩，站的也没个正形，浑身都透着股散漫懒倦。

　　康总一张虎脸，看着挺吓人的，对他却没一点作用。
　　男生指着旁边的椅子：“我能坐下说吗？”

　　“你坐个屁，”康总翻了一个白眼，气呼呼的说：“你迟到了你知道吗？今天还是开学第一天，你不仅迟到，升旗也没来……”
　　说完还指着墙上的钟：“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齐陆指着自己裹了一圈白色纱布的脑袋说：“头疼。”
　　康总：“……那、那你坐吧。”

　　齐陆就坐下了，书包往旁边一扔，看见桌上的纸杯子，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康总：“……”
　　你还真当自己家啊。

　　齐陆瞟他一眼，声音懒懒的：“有问题？”
　　“没，就问你严不严重，要不要住院观察。”

　　“不用。”齐陆拿着杯子喝了口水，“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打架了。”
　　康总：“……”
　　无语半响，问：“你不是很久没打架了？”

　　“嗯。”脑子闪过一些片段，齐陆右手食指在头上点了一下，“这次是意外。”
　　“你妈知道？”

　　“知道。”
　　他本来是想瞒着的，止了血才回去，衣服也洗了，没想到睡到半夜伤口破了，血流了半张脸，还被他妈看见了，只能去医院拍照包扎。

　　“真不用住院啊？”康总盯着他脑袋，“我感觉挺严重的。”
　　齐陆瞟他一眼：“我怎么感觉您有点遗憾？”

　　被看穿了心思，康总怪不好意思的，哈哈笑了几声：“那能啊，就是李艳老师问我，你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李艳？谁？”

　　“你高一的语文老师！人教你一年了，你还记不住名字。”
　　“哦。”

　　“今年她也教你。”
　　“挺好，她教学质量不错。”

　　“……”
　　康总怒火中烧：“那你语文成绩为什么提不上去？”

　　“提了啊，我进九中的时候语文六十分，高一全市统考，我考了六十九。”
　　“那你真是好棒棒哦。”康总咬牙切齿的说：“你也不看看你其他课多少分，门门满分，竞赛各种拿奖，偏偏语文及格都困难，你叫李艳老师怎么想？人不要面子的吗？”

　　康总连珠炮一样说完，发现齐陆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康总：“？？？”

　　齐陆慢吞吞的开口，一字一顿：“李老师……”
　　康总：“嗯？”

　　齐陆：“也太爱攀比了。”
　　康总：“……”

　　“改了吧，攀比不好。”
　　“………………”

　　苏小小笑的直不起腰。
　　太绝了。
　　他这个同桌真是太绝了。

　　笑完，又伸头去看，屋里没人，耳边很近的地方有脚步声响起。
　　回头，高瘦少年与她擦肩而过，往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走去。

　　下午第一节的预备铃响起，无数学生争先恐后往教室里钻，却在看见少年的瞬间停住脚步。
　　走廊站满了人，大伙齐齐向少年投去注目礼。

　　好奇、恐惧……他们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而被他们看的人，只是面色平静的朝前走。

　　“想死吗？快让开。”
　　不知道是谁喊的，呆愣着的人群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连忙分出一条路。

　　齐陆昨晚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上午又去检查，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耸拉着眼皮，校服口袋里手机一直在震。
　　他也没看，少年双手插兜，懒洋洋朝前走。
　　微弓着背，跟个爹似的。

　　-
　　苏小小很快就从教室办公室出来了。
　　康总找她没别的，她同桌来了，让他们好好相处。

　　“别被欺负了。如果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想起康总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想笑。

　　她那那么容易被欺负。
　　再说，她同桌又是校霸又是学神的，不至于欺负她一个女生。
　　她又没打他……

　　然后，就在教室门口看见了她同桌。
　　背对着她，正要垮进教室。

　　刚好碰上了，康总大概觉得有必要让他们认识一下，就朝少年喊了一嗓子：“齐陆，你过来，你同桌你们认识一下。”
　　说着拍了苏小小一记，示意她上前说话。

　　说话？
　　说什么？
　　你好请多多指教？

　　正想着，新同桌停下脚步，转了个身。
　　四目相对。

　　苏小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他妈裂开了！

　　“康老师，你过来下。”严主任不知何地过来了。
　　康总拉着嗓子，喊了句“来了”，两人挤一团说话去了。

　　夏风扫过，带来阵阵热气。
　　苏小小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上课铃响了，高二（三）班位于三楼的走廊上连只小猫都没有，空气静的出奇。
　　苏小小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生懒散淡然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你是我同桌？”
　　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怎么回事？
　　这么冷静的吗？兄弟。

　　“喂，”男生半掀眼皮，“问你呢。”
　　“哦哦，我是，我是。”苏小小脑子像被炸过一样，乱哄哄的，只知道点头，眼神四处乱瞟，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小心瞟到少年插在兜里的手，想起许俊说的话
　　——“就这么长的刀，大概三十厘米。”

　　他应该没有出门带刀的习惯吧？
　　【害怕.jpg】

　　“叫什么名字？”对面又问。
　　“苏、苏小小。”别问了跟我一个痛快吧。

　　康总回来了，他指着齐陆说：“你跟严主任去一下。”
　　“……”
　　少年像没反应过来，默了两秒才点头。

　　_

　　半小时后，齐陆从教导处出来，露过操场看见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看了眼。
　　一年级新生，不是他同桌。

　　目光收回，慢悠悠往教室走，手机又开始响。
　　点开，江朝激动的就跟发了羊癫疯一样，从早上到现在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几十条信息。

　　【啊啊啊啊啊，老陆你看，你班转来一个小仙女】
　　【你看她升旗仪式乖乖站在你班最后的样子，立正站好，像不像等着上台领奖的小学生？】
　　【太TM乖了。】

　　齐陆点开照片，是他同桌。

　　小姑娘今天才来报道，穿着白色棉布裙子，长发落在肩上，头上别一个水晶发卡。
　　皮肤白的出水，鹿儿眼，看起来就很乖。
　　也只是看起来。

　　手指一滑，齐陆直接拉到微信最下边。

　　【我操，康总不做人，竟然安排你俩坐一起。】
　　【羊入狼口，老陆你赚大了。】

　　齐陆回：【我怎么赚了？】
　　江朝：【别跟我装？你不就喜欢这样的。】

　　齐陆：【你听谁说的？】
　　江朝：【还用别人说，以前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看人一眼了吗？别的不说，就七班班花人家那胸，那大长腿，一七五的个子不要太配你，你眼也不眨就拒绝了。还敢说不喜欢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可爱？】

　　小可爱？
　　嘴角一扯，齐陆回了五个字：【谢谢，没兴趣。】

　　-
　　开学第一天，老师做人，给了他们一天时间补作业。
　　教室里闹哄哄的，试卷、作业本到处乱飞。

　　苏小小坐在椅子上，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怎么就遇见了呢？
　　说好的世界很大呢？

　　完了。
　　全完了。

　　手机响了一下。
　　隔了半分钟，她才有气无力的戳开。

　　邵宇：【我给你卜了一卦。】
　　苏小小：【？】

　　邵宇发了一个八卦图。
　　苏小小：【看不懂，说人话。】

　　邵宇：【女侠，你脾气怎么这么燥？没别的，说你今年命犯桃花与剑。】

　　苏小小隔了一会才回他：【不准。】
　　邵宇：【女侠何出此言？】
　　苏小小：【有剑，没桃花。】

　　把手机扔进桌肚子，苏小小趴在桌面上，闭起眼睛，想起第一次见齐陆的样子。
　　少年给便利店送花，靠脸白得一根雪糕。

　　第二次是在十字路口。
　　她冲过去就是一板砖，加上之后两板砖，一共三下。

　　不知道现在跪地求饶来不来得及。
　　对了，她还骂他了……

　　秀。
　　实在太秀了。
　　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她怎么这么秀呢？也没多读一年啊……

　　教室突然静下来。
　　就像沸腾的开水，突然结冰，一切都太突然了。

　　“他来了。”
　　她听见许俊压低的声音。

　　……
　　谁来了？

　　抬眼去看，齐陆站在她桌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三班原先抄作业抄的热火朝天的一帮人，就像被掐住嗓子的小鸡崽，半点声音都没有。

　　苏小小不止没声音，还特别想找个洞钻进去。

　　齐陆右手从校服裤子口袋掏出来。

　　要挨揍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半天拳头都没落下来，睁开眼睛，看见少年冷白的手指在她桌上点了两下：“让让。”
　　苏小小：“……？”

　　对方目光敛了一下，指着她里面的空位：“我座位。”

　　“……”
　　操啊，她是傻子吗？
　　苏小小“腾”一下站起来，连忙给他让位，因为过于羞耻脸都红了。

　　齐陆像没看见似的，走进去，坐进椅子里，黑色书包放在课桌上，手伸进去。
　　苏小小第一反应他在摸刀，要么锤子，板砖，一切可以捶她的东西。

　　直到看见他拿出厚厚一叠练习册。翻开、拿笔、埋头
　　——补作业。

　　啊啊啊啊
　　他竟然补作业……

　　他怎么就补作业了……
　　她呢……
　　她怎么办？

　　被晾在一边的苏小小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她感觉自己被推上死刑台，头上悬着一把刀，她在下边喊“来啊杀了我啊”，刀却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就他妈不掉下来。

　　给我个痛快啊擦。
　　她愤怒的盯着左手边的少年。

　　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少年也看着她。
　　眸子漆黑。

　　苏小小瞬间怂了：“干、干、干什么？”
　　她可没在心里骂他。

　　“有笔吗？”齐陆张开右手，露出里面的水笔：“没墨了。”

　　“……”
　　沉默两秒，苏小小从笔袋拿了一只全新的给他。
　　齐陆点头：“谢谢。”

　　我去，竟然还说谢谢。
　　他脑子没毛病吧？

　　还是，
　　没认出她？

　　从桌上摸了一本书，打开，竖起。苏小小把头埋进去。
　　她躲在书后偷偷看他。

　　少年长相撩人，头发漆黑，眸子漆黑，更衬得皮肤越发冷白。
　　嘴唇菲薄，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此刻他非常认真的补着作业，跟大壮和其他同学没两样，唯一的区别他是自己做的，速度还快。
　　一道选择题一眼扫过就知道答案，计算题也是，直接写答案，连解方程的过程都没有。

　　一张卷子二十分钟就做完了。
　　不愧是学神。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带往她这边看的，好像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

　　苏小小扫了齐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他缠了几圈绷带的脑袋上。
　　脑震荡都打出来了，没道理会不记得她啊……

　　难道……难道他是个脸盲？
　　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苏小小连人带椅子往左边移了下。

　　听到响动，齐陆眸子一抬，看见自己桌上多了一截晶莹洁白的手臂。
　　手臂上压着一张软嫩小脸，白生生的，可爱又乖巧。

　　此时这张小脸的主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水汪汪的鹿儿眼笑成狡黠的猫眼，像只偷了鱼干的小猫咪。
　　“同学，你是脸盲吗？”

　　齐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