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风来》李轻轻

6、第 6 章

　　从街边扫了单车，苏小小骑车往学校去。
　　她新家和新学校就在一个区，骑车二十分钟，很快到了。

　　没学生证，没校服，进不去，就跟教导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小姑娘嚼着泡泡糖，一边等教导主任来领她，一边悠哉悠哉的欣赏每年一度的大型灾难片【上学】。

　　人头涌动，无数少年少女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被裹挟着往学校里面走，人挤人，脚挨脚。
　　旁边有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一个高高大大，看着很壮；一个带着圆眼镜，像个滑头。

　　“喂，你作业写没？借我抄一下。”大壮说。
　　“呵呵，我做没做，你心里没点B数？”圆眼镜说。

　　“狗逼，我信你个鬼，考试的时候你也这么说，嘴里没一句真话。渣男，拜拜。”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会更乖。”

　　“我操，你以为我说假的，老子正式宣布咱俩两年的革命感情正式分……”
　　“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成熟。”

　　苏小小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圆眼镜耳朵一动，闻声看过来，一下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笑的花枝乱颤的小姑娘。
　　圆眼镜眼睛一亮，笑嘻嘻上前撩她：“小姐姐哪个班的啊？几年级？怎么没穿校服？”

　　苏小小正要回他，圆眼镜突然跳了起来：“我操，疯狗来了，快跑。”
　　拉着大壮一溜烟跑不见了。

　　苏小小四下看看，没看见疯狗，只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地中海向她跑来。
　　惊了。
　　九中学习压力这么大的吗，年纪轻轻就秃成这个鬼样子？

　　待“地中海”走近了，看见他一脸沧桑的褶子，才觉得不对。
　　就这张脸，看着比她爸还老，怎么可能是高中生。

　　果然，听见地中海气喘吁吁的说：“你是苏小小吧？新转来的？”
　　猛点头：“我是。”

　　地中海拳头邸在唇下咳嗽两声：“我叫严戈，九中教导主任，你叫我严主任吧。”

　　“……”
　　她默了两秒，立正站好，无比恭敬的问好：“原来是严主任，严主任您好。”

　　说完，小姑娘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严主任一身黑白相间青春无比的学生校服上，心说现在的大人为了装嫩也太拼了，连校服都穿上了。
　　后来听圆眼镜说严主任穿校服是为了混到学校西边那片小树林抓早恋，她还嘲笑的“嗤”了一声。

　　就严主任这身一百八十斤的体格，头顶呈亮像灯炮似的，学生见了肯定跑的比兔子还快，怎么可能被他抓住。
　　直到自己和某人被“拆散一队是一队”的严主任抓到，才发现严主任这身“吉利服”隐身效果有多好。

　　-
　　有严主任带路，苏小小很轻易就进了校门，之后又被领到高二（三）班教室门口。
　　教室里乌压压坐满了学生，好像在选班长，黑板上写着三个名字，其中一个遥遥领先。

　　严主任和三班班主任在旁边楼梯间说话。
　　苏小小抱着空书包无聊的站在教室门口，里边传来数数的声音：“一，二，三……九，十……十七，十八……兄弟们，谢谢支持，哥哥班长的宝座眼看稳了。多的不说了，下课小卖部走起。”

　　谁啊，竟然这么正大光明的贿赂同学，收买人心？
　　她扒拉着门边，好奇的伸头去看，看见了圆眼镜，大壮也在，两人坐一起。

　　两人还没‘分手’。
　　圆眼镜说完，大壮就拿出一包水果糖偷偷散给周围的兄弟伙：“别抢啊，下课再去买。”

　　教室里嘻嘻哈哈的，很欢乐，还有女生扯着嗓子问圆眼镜：“许俊，我们呢？我们也投你了。”
　　许俊很大方，大手一挥：“全班都有，有一个算一个，小卖部走起，俊爷包了。”

　　一阵欢呼，连他的竞争对手都一口一个“俊哥豪横”“俊哥我爱你”“俊哥我要给你生猴子”。
　　许俊揽着大壮：“对不起，我已经有主了。”
　　大壮嫌弃的推他一把：“滚，不搞基。”

　　全班笑的东倒西歪。
　　苏小小扒在门边，也乐的厉害。

　　班主任也回来了，三十多岁的男老师，自称“康总”，带着她进去。
　　高二文理分班，三班做为新组成的班级，早在苏小小来前，大家就做过自我介绍了，书也发了，座位也安排好了。

　　康总让苏小小上台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分座位的时候，目光落在某处。
　　迟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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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目看去，苏小小看见两个座位，在左边第一组靠窗的最后一排，两个课桌并在一起。
　　都没人，一个空着，一个摆着新发的书本。

　　有书的应该是有人了。
　　空着那个应该是她的位置，不知道康总在迟疑什么。
　　而且，怎么全班都不说话了？

　　空气凝固在一起，教室突然静了下来，窗外蝉鸣震天，更显得里面安静的诡异。
　　康总拿着座位表，点了一个男生：“罗强。”

　　第三组一个男生颤颤巍巍站起来。
　　康总仿佛没看见似的，指着唯一的空位说：“你和苏小小换一下，你和齐陆坐。”

　　所以她未来同桌叫齐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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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罗强抖的像个小可怜，半天也没人出来救他，最后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说：“康、康康总，我爸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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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at？换座位跟你爸有什么关系？

　　康总皱了下眉，又点了一个：“王文超。”
　　还是男生，个头也是一米八的大高个，同样抵死不从，手指扣着桌沿用力到发白：“康、康、康总，我我爸也不会同意的。”
　　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妈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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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换座位到底和你们父母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换个座位会多个爹吗？

　　“看看你们，怂成什么样了，不就一个传言，丢不丢人。”康总气的全身发抖，手指一转，指着圆眼镜，“许俊，你是班长，你带个头。”

　　许俊愣了一下，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急忙道：“康总，票还没投完呢，谁知道我是不是班长。”

　　一语惊起千层浪。
　　“我操，许俊你也太不要脸了。”
　　“你拉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丫不是官迷吗？太怂了吧？”

　　许俊呸一声：“你不怂，你和齐陆坐啊。”
　　全班安静如鸡。

　　苏小小：“……”
　　茫然四顾。
　　齐陆很恐怖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他？

　　康总犯难，想了想，侧头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_=：“……”
　　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她，她还活着，她又没死。

　　康总咳嗽两声，声音有些心虚：“……要不，你先坐着？”
　　“好。”她点头，顶着全班同情的目光，坐了过去。

　　-
　　上午，高二年级举行了盛大的升旗仪式，校长、教导主任轮翻上台演讲，内容深长无趣。
　　苏小小站在三班最后边，跟个小尾巴似的，昨晚没睡够，教导主任的稿子过于催眠，听的她昏昏欲睡，直打哈欠。

　　旁边其他同学在说小话，其他班也频频往她这边看。
　　揉揉眼睛，苏小小看了侧边一眼。
　　空空如野。

　　“齐陆呢？”
　　“好像还没来。”

　　“还没来？他是我们班的吧？”
　　“肯定的啊，看到分班表的时候我就到处打听了，整个高二就他一个叫齐陆的。”

　　“新同学也太惨了，听说齐陆喜欢让同桌叫他爸爸，不同意就把人打的妈都不认。”
　　“幸好我没和他坐。”

　　苏小小：“…………”
　　叫爸爸？
　　新同桌这么变态的吗？

　　“那他怎么还没来？今天开学耶。”
　　“呵呵，不愧是他，开学第一天就给康总一个下马威。”

　　“不会吧，我听说康总和他妈妈认识，他很给康总面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昨天看见他和体校那帮人打_架了，脑震荡都打出了，现在还在医院。”

　　“谁被打出脑震荡了？齐陆？”
　　“操啊，体校现在这么牛B？全校都出动了？”

　　“可能吧，没有百八十个也动不了他。齐陆多猛啊，从小学到初中，这片谁敢惹他……”
　　“这两年到是安静了，还以为他学好了。”

　　“呵，他能学好，母猪都能上树。”
　　“我听说他当初考上九中的时候，校长都不想要他，还是康总说的情。”

　　“真的假的？他成绩不是特牛B，去年还考了全校第一。”
　　“那又如何，努，你看台上。他考了第一也当不成学生代表。”

　　苏小小打哈欠的动作一顿，顺目看过去，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拿着演讲稿，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不是重点班的谁谁谁，我记得他只考了第二，总分比齐陆低了二十多分，去年各种竞赛也被齐陆压的死死的。”
　　“但人家是学生代表，齐陆算个屁。”

　　“那是不是证明齐陆那件事是真的——”
　　“谁知道，不过我在电视上看过照片，他家楼下的血，操啊，铺了一地，清洁工用高压水枪才冲走……”

　　血？
　　什么血？

　　苏小小偷偷竖起耳朵，一声哨响，升旗仪式结束，大家一窝疯往教室跑，好像慢一点教室就会不见似的。
　　苏小小慢吞吞跟在队伍最后面，有人叫了她一声。

　　回头，许俊站在走廊上。
　　“康总让我带你去领书，”许俊下巴朝左一努，眼神一直飘，没看她，“走吧，教务处在体育馆那边。”

　　“哦。”
　　她跟着去了，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领了书本校服，回到座位，许俊都没出声。

　　苏小小也没说话，乖乖坐在椅子上包书皮。
　　许俊不知怎么的，在椅子上扭的跟虫子似的，撞到大壮。

　　大壮暴怒，一巴掌扇过去：“我操，你屁|股痒啊，扭你大爷，有空帮我写张卷子。”

　　许俊冷笑：“我写个屁，我堂堂三班班长，我能帮你糊弄老师？”
　　说完把自己卷子扔给大壮就不搭理了，大壮也没真的打算让他帮忙，自己埋头在那疯狂补作业呢。

　　许俊看着他抄了半张，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慢慢回头，和苏小小看他的目光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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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俊几乎跳起来：“你干什么？”
　　声音都拔高了。

　　“这话应该我说吧，”她低头继续折书皮：“有话就说，遮遮掩掩你不累吗？”
　　许俊：“……不是，你怎么知道……”

　　苏小小：“因为你全身都在说‘我好内疚啊’‘我作为一个班长竟然眼睁眼看新同学跳火坑’‘我简直不是人’。”
　　许俊=_=：“最后一句，大可不必。”

　　“好吧，你是人。”
　　“……”我丢。

　　苏小小笑了，抬起眼睛，看着他：“说吧，班长大人，到底什么事？”
　　许俊沉默三秒，深吸一口气，指着她同桌的位置：“你知道他谁吗？”

　　“知道呀，校霸嘛，开学就和体校的人干架，把自己送进医院；学习还好，年级第一。”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在书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很变态，喜欢让同桌叫他爸爸——”
　　“他杀过人。”许俊直接打断她。

　　也不管苏小小脸上什么表情，许俊沉着脸，接着说：“我亲眼看见的，他在我家超市买了这么长一把刀——”
　　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笔袋，晃了晃：“就你三个笔袋长，大概三十多公分，我偷偷跟在他身后，亲眼看见他把刀别在腰后回的家，大概半个小时警察就来了。”

　　苏小小想起升旗仪式听到的话：
　　“那是不是证明齐陆那件事是真的——”
　　“谁知道，不过我在电视上看过照片，他家楼下的血，操啊，铺了一地，清洁工用高压水枪才冲走……”

　　她拿笔的手一紧，好奇又激动：“所以血真的铺了一地？清洁工用高压水枪才冲走？”

　　“……”
　　许俊：“重点是这个吗？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苏小小：“明白啊，你家非法买卖管制刀具，三十厘米长。”
　　许俊暴躁：“水果刀不是管制刀具。”

　　“那死者家人讹你没有？你家没赔钱吧？现在很多人都不讲道理的，就算你家没错，人天天来你家闹也够呛的……”
　　“死的是他爸，”许俊说：“齐陆把他爸杀了。”

　　苏小小有一刹那的失聪，听不见声音，接着耳边又热闹起来。
　　“碰”一声，教室被人大力推开，数学老师闪电般冲进来，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像小孩子一样笑嘻嘻的在教室里晃，兴灾乐祸：
　　“让我来康康，谁的暑假作业没写完。”

　　“不要啊老师，再给点时间。”
　　“放我们一条生路吧，球球您了。”
　　教室里一片哀嚎。

　　“事情就是这样，反正你小心点。”许俊说完转回去了。

　　低头，苏小小瞅着书皮上自己的名字，‘小’字最后一笔拉出老长一道。
　　黑色墨水，擦不掉，叹口气，她把书皮撕了，换了一张印着猫爪的彩纸继续包书皮。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同桌凶残，不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