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九九野马

3、酷到毙的瘸腿强迫症

　　有个老太太来买水果，称职如她，立马开始工作，尽职尽责帮着介绍。
　　抛开水果摊简陋的环境不说，水生这些水果的品相特别好，卖得也不贵，老太太几乎不用挑拣，一捧一捧地往袋子里装，最后也不知道是真的需要，还是被纪舒忽悠的，满满当当买了上百块。
　　“陈大妈，我给您送回去。”男人收了钱出声。
　　“不耽误你做生意吧？”
　　“不耽误。”
　　女人心里嘀咕：感情是认识的啊，那这销售业绩算谁的？
　　看着男人一瘸一拐的背影，她忽然想要看看那个裤管下的腿是什么样子。
　　扭曲丑陋？
　　青筋毕现？
　　还是伤痕累累？
　　收回了思绪，水果摊只剩她一个人照看着，这个点恰好午休时间，来买水果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几个。
　　脑子有点懵了，倒不是累的，而是水生走的时候没跟她说价格。
　　客人挑好了要称重，她找了一圈才在墙脚看到一副老称杆子，乌黑透亮，笔直地靠着。
　　“不好意思，这种称我不认识，您能不能稍等等，老板马上就回来。”
　　“快一点啦，我们都着急呢！”
　　“很快。”
　　在众人的抱怨声中，水生终于回来了，一一过称、算帐、收钱，忙活过这一阵儿，又从里面的箱子搬出水果补了些货才算结束。
　　停歇间隙，下意识看向她。
　　只见衣着光鲜的女人手里拿着老式称杆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隔得距离远些，实在听不清，倒是那神情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水生忙了这一阵儿渴极了，拿起杯子就喝，一口灌进嘴里尝出来咸味儿，这才反应过来里面还是纪舒中午倒进去的面汤。
　　面汤沉淀，味道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甘甜，他仰头一饮而尽，接着换上了寡淡的白开水。
　　街上又安静了，烈日照洒在地面上反射出灼目的光。
　　纪舒望着泛白的地面发呆，思绪飘得很远……
　　现在几月份了？
　　五月吧，很快就要热起来了。
　　夏天，本该是这样炙热的。
　　这几年待在恒温的空调房里，很少感到很冷，也很少感到温暖，一年四季除了开春的花粉有些敏感以外，几乎分辨不出所处的季节。
　　上一次感到寒冷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五月。
　　五月，她不喜欢这个季节。
　　*
　　水生说，下午五六点忙一些，年轻人下班回家时都会买点水果。
　　刚刚吃过亏的女人满脑子想着怎么认这杆秤，她想不耻下问，抬头看到水生忙着挑拣龙眼的样子，反而不想打扰，单手握着称杆子，打量起这个能遮住太阳的人。
　　水生的长相算不上俊秀，他皮肤黑，眉毛很浓，眼睛有些凹陷，最好看的就是鼻子和嘴，典型的鹰钩鼻、薄唇，给人一种很锋利的感觉。
　　脑袋里忽而闪过小时候听大人说的，嘴唇薄的人通常都薄情，照这么看来，水生的感情可能跟几张纸差不多。
　　还有一点很扎眼——他的发型，几乎称不上发型的发型，就是比光头稍微多一点点青茬的寸头，这个发型搭配这张脸，再加上对她爱答不理的态度，妥妥的禁欲系男主角。
　　“水生？”她唤他。
　　男人转过头来。
　　“教我认这个东西吧。”她指着手里的称杆子。
　　水生走过来，看到她把秤砣卸下来扔在地上，拿秤杆当棍子杵着，心中想的竟然是要不要给她买双舒服点的鞋，替换掉十公分的高跟鞋。
　　收回思绪，弯腰捡起秤砣，耐心教导：“把秤砣挂在秤杆上，手提着秤头上面那个绳子，最前面的钩子挂上你要称重的东西，根据重量向后移秤砣，移一格就是一公斤，两头平了就是。”
　　“有点复杂。”
　　“……”
　　男人说得很详细，她表面上嘟囔着复杂，其实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
　　这双手很粗糙，指节粗大，手心有老茧，一看便能感受到饱经风霜的摧残，指甲修剪的很整齐，甲缝异常干净，每个指甲上都有明显的乳白色月牙，照这么看来，身体不错。
　　纪舒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对这个男人观察得有点过分，这是从没有过的，也不是好兆头。
　　“老板，挺滋润啊。”一道刺耳沙哑的男声传来。
　　纪舒看过去，是早上那个踢了一筐橘子的黄毛。
　　印象中那人的嗓子没有这么难听，遂又向后看去，果然黄毛后面跟了一个男人。
　　水生听到声音看了一眼，仍旧没有理会。
　　那男人越过黄毛走上前，站在水果摊正中间的过道里。
　　纪舒成为水生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唯一阻碍。
　　“美女，你敢跟他，胆子够大么？”那人说着，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真的难听到让人无法忍受。
　　记得小时候看动画片，唐老鸭的公鸭嗓一出场，鸡皮疙瘩就会掉一地，即便是这样，也比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听一点。
　　“需要多大？”纪舒揉着耳朵，试图减轻些不适。
　　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了一下，接着眼前就出现一堵人墙。
　　浓烈的肥皂味道萦绕在鼻尖，水生的后背把T恤撑得很平展，身高差距太多，眼睛平视的地方是他的蝴蝶骨。
　　这堵墙结结实实地把她罩在身后，隔离了刺耳的声音。
　　“呦呵，有了马子脾气见长啊。”
　　黄毛儿在最外边蹲着吃荔枝，听到这话，把手里抓的几颗扔回箱子里，快步走到公鸭嗓身后。
　　水生通常不太理这些人，知道他们是狗皮膏药，只要沾上必定要脱层皮，今天主动站出来，也只是不想连累无辜而已。
　　“马三儿，有事冲我来。”
　　“今儿可不就是冲你来的吗，保护费，快点！”
　　“没有。”
　　“那就别怪弟兄不客气了。小六，砸！”
　　黄毛儿听到命令，开始踢散摆在地上的水果，圆的长的滚了满地。
　　纪舒看着那些精心挑选的水果被这么糟蹋想要上前阻止，水生像是先知一样，反手抓着她的手臂按在身后。
　　很快，摆在遮雨棚下面的几十个泡沫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各种水果散落在周围，鲜艳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反而有一种杂乱的美感。
　　身处满地水果中间，恍然有种大丰收的错觉。
　　公鸭嗓马三儿叫停黄毛，朝着水生吐了一口烟，满是鄙夷地留下一句话：“整条街就你不交钱，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两人离开的时候自带音效，叮里咣当的金属碰撞声，纪舒顺着声音才注意到，他们的裤子上吊了五六根铁链子，一走一晃，响个不停。
　　这种感觉就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故意弄出些动静，想要引起老师和家人的注意，。
　　两者在某些方面，异曲同工，如出一辙。
　　水生没有说话，像早上捡那筐橘子一样，扯过一个箱子蹲下身开始分拣。
　　好在黄毛只是踢翻了箱子没有踩几脚，大多数拍掉灰尘拾回箱子里就好，只是苹果和梨损失大一些，多了很多软伤，肯定要得降价销售。
　　“我来捡，你先进去，等下报损给你。”纪舒顾忌着他的腿。
　　“报损？”
　　“就是有多少损失，我统计一下告诉你。”
　　“不用了。”
　　现场看着很乱，其实很好收拾。两人收拾妥当以后，水生搬着小板凳坐在一箱桃子前俯身摆弄。
　　纪舒擦干净手之后走近一看，他是在摆齐。
　　一排6个，上下五排，一层30个，整整齐齐。
　　“强迫症？”她情不自禁地念叨一句。
　　“……”
　　“没事，挺好。”
　　终于发现这个小摊的不同之处了，店主是个强迫症。
　　再加一句，酷到毙的瘸腿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