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九九野马

11、狗男人

　　水生睡着，齐小月忽然站起来，瓜皮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打游戏的手机没电了，瓜皮也忘了带充电器，被数落的像个蔫鸡。
　　如同家常夫妻一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默契十足。
　　他们离开，小摊也恢复了平静，只剩纪舒和水生两个人。
　　一个在屋里睡着，一个在外面坐着。
　　顾客渐渐少了下来，晚霞通红通红地照在水果上，特别好看。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世界上有这么美地方，朝霞美，晚霞也美，没有喧嚣没有吵闹，只有不善言辞的老实男人和色彩艳丽的水果摊。
　　美得令人心驰神往，连最深处的黑暗也被照亮。
　　这里是天堂，人间天堂。
　　水生醒来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女人安静地站在柱子旁边，洋红色的余晖打在她身上，使得红裙更加鲜艳；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变成温柔的橘粉色；长发披散开来，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海藻，分外妖娆。
　　纪舒发觉他的目光，悠然走近：“酒醒了？”
　　“嗯，下午很忙吧？”
　　“还好，就是我肚子饿了。”
　　“抱歉，中午忘记给你带饭了。”
　　“没事，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好。”
　　纪舒没有开玩笑，她真的很想吃那一锅面，寡淡的、只加了盐的面。
　　从齐小月躺在水生怀里的那一刻就想吃了。
　　她没告诉他马三儿说的那些话，也没告诉他齐小月躺进他怀里。
　　她只说：“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
　　周六在街上溜达的人很多，两人临近十一点才收摊。
　　水生说，十一点以后，街上的路灯为了省电，会熄一盏亮一盏。
　　借助这点灯光，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
　　男人在前，女人在后。
　　不记得是谁说过，走路的时候要踩着爱人的影子，这样他就跑不了了，一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
　　谁说的？好像是秦宝儿。
　　沈牧之的未婚妻。
　　纪舒大一那年，她大四，一个系的学姐学妹，她喜欢了学姐的男朋友，为了那可怜的攀比心，偷了学姐的试验数据又稍加修改，误打误撞发现一种活性菌。
　　整个学院为之沸腾，给她注册专利，减免全部学费，还有独立实验室的特权，以及人人羡慕的科研经费。
　　她也如愿以偿，借助专利的使用权与学姐的男朋友走得很近。
　　这项专利不仅让学姐家的公司市值成倍增长，也让那个男人平步青云。
　　而她在毕业时拿到了上市集团研发部特级研究员的工作。
　　感情里的三人行，她终究是失败的那一个。
　　或许不该称之为“三人行”，她在其中扮演着一方角色，却并没有继续投入感情。
　　她在赎罪。
　　思绪回归，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家里，水生没有开灯，漆黑的客厅里没有男人的身影。
　　阳台有星火闪烁，纪舒不自觉地走过去，借助月光看到一个侧脸的阴影。
　　“我喝醉的时候，好像抱着个人。”音色与往常不同，多了些高低起伏
　　“嗯。”
　　“是你？”
　　“不是，是你的未婚妻。”
　　“瓜皮不在吗？”
　　“在，他看上去不太好。”
　　“你呢？”
　　“我怎么？”
　　“你好不好？”
　　问题吐露的太直接，哪个答案都不够完美。
　　说“不好”，没资格。
　　说“好”，与心相悖。
　　纪舒没有回答，转身走回卧室，把头埋在枕头里，吸取着一种叫心酸的滋味。
　　这一夜，好像睡着了，也好像没睡着。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浑身酸痛，感觉很累。
　　她走出房间，发现客厅和厨房里空无一人。
　　煤气灶上的铝锅里还温着粥，上面的蒸屉里有一张葱花饼和茶叶蛋。
　　有点不习惯，那个闷葫芦呢？怎么不等人就走了？难道是她睡得太死？
　　吃饱喝足收拾了碗筷，在衣柜里找了一身水生的衣裤换上，又宽又大。
　　裤腰太松，扯下了红裙子的腰带绑在裤腰上，总算能勉强出门，虽然有点土。
　　水生的齐膝短裤穿在她身上，硬生生变成了七分长，合体的T恤也成了盖住大腿的男友风。
　　最主要的是脚下大红色的米奇拖鞋配红腰带，点睛之笔。
　　红配黑，造型颇有看头。
　　若是烫个爆炸头，绝对是韩剧里走出来的欧巴桑。
　　没办法，那件好看的红裙再不洗，会被汗液侵蚀变色。
　　穿着这一身个性十足的男友装站在水果摊前，闷葫芦一时没认出来，随意扫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儿。
　　“水生。”
　　男人抬头看去，这才认出声音的主人。
　　“你这穿的什么？”
　　“在你衣柜里找的，怎么样？酷不酷？”
　　“女人要穿裙子。”
　　“闷葫芦，真老土。”
　　有了水生才有时间，纪舒看了看他的手机，已经10：30了，难怪今天醒来腰酸背痛，原来是睡多了。
　　周末小摊很忙，这种忙有快乐的成分，因为挣钱，因为有同心协力的感觉。
　　她很满足，甚至幻想着可以这样一直下去，至少在他娶齐小月之前这样下去。
　　她不贪心，也没资格，活在黑暗里的人，什么资格都没有。
　　忽然心里一阵紧张，迫切想要逃离的紧张。
　　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男人没挑任何水果，恭恭敬敬地向她点头行礼。
　　“王大川？”
　　“纪总监，沈总在对面的车上等您。”
　　她没有看向王大川指的方向，而是看向站在后面的男人，男人也看着她。
　　他好像不瘸了，一步一步，很慢很稳，停在她面前。
　　“要走了？”
　　“……”
　　“家人来寻你了？”
　　“……”
　　“那、再见。”
　　纪舒对着他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容像个顽皮的孩子。
　　豪华轿车内，沈牧之穿着高定西装，优雅地坐在后面处理邮件，纪舒的闯入使车里空间掉了不少档次。
　　“沈总，我记得我辞职了。”
　　“我没批。”
　　“你爱批不批，我有新工作。”
　　“卖水果？多少钱一天？够你一顿饭吗？”
　　“不劳你费心，我吃喝不愁。”
　　“纪舒，别使性子！我已经跟董事长解释过了，你回去继续工作，辞职的事大家都会当做没发生。”
　　“沈牧之，我不会回去了。”
　　“就为了他？”
　　“不是，为了我自己。”
　　女人果断下了车跑回水果摊，伫立成石像的男人忽然有了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这个狗男人，
　　牙真白，
　　笑起来真他妈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