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之欢》小楼醉春红

5、chapter 5

　　“仰泳的鱼”

　　石坊留给陈易的印象算起来并没有很多，冰凉惬意的河水不能代替陈绒对她的关心，纵然有可以撒野的伙伴，比起陈绒都不值一提了。

　　十六岁的陈易不能为陈绒做很多事情，她力所能及的不过是跟在陈绒身后，借着胆子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宽慰话罢了。

　　陈绒并不喜欢她絮絮叨叨，总是停下手中书写的笔，指着门口让她出去，头也不抬一下，语气淡若薄冰，一碰就碎。

　　陈易总是不能明白，她坐在院子里，托着腮帮子看天空不远处飘过来蝉薄的云，风一吹，就散的四分五裂。

　　像是自己的喜欢。

　　陈易有点难过，不过这份难过也不过是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和一群伙伴光着脚丫踩进柔软温热的淤泥里，冲进吸干了的池塘，去抓滞留在堤坝上的鱼。

　　陈易在水桶上系了根绳挂在脖子上，将濒临死亡的鱼抓起放进清水里，一边吃力的往河中央跑，一边捡起泥沙里的鱼。

　　中间只剩一点泥水了，时不时可以看见成趟的游鱼在挣扎，它们用尾巴拍打泥水，似乎在抱怨或者憎恨。

　　“你看那鱼会翻肚皮！”一个小伙伴说！

　　陈易眼睛近视，不带眼镜总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眼里的世界是虚幻的，以至于并不能看到翻肚皮的鱼。

　　小伙伴拉她，欣喜的指给她看：“陈易易，你看到了吗？翻肚皮的鱼。”

　　陈易甩开她，顺着那条视线看过去，她嗤：“什么翻肚皮，它是在仰泳！”

　　“仰泳？”有人质疑，“都没水啦，它干嘛还要仰泳呀？”

　　陈易摘下手套，低头数了数桶里的鱼，漫不经心的回：“我怎么知道。”她说，“仰泳的鱼，多半很傻。”

　　她说完，转身往岸边走，小伙伴还在纠结：仰泳的鱼，在想什么？

　　陈易是一口气跑回来的，光着脚丫，踩在滚烫的水泥路上，她站在马路上就开始冲着陈绒喊：“姐姐！今晚我们吃鱼！”

　　她跑的极快，脚底下的水泥路变成了砖头路，硌脚且狭窄。

　　陈绒蹲在门口喂狗，大老远看她拎着半人高的水桶哼哧哼哧往家走，有些不大情愿的迎了过去。

　　陈易看她冲自己来，脚底下跟生了风似的，跑的比谁都快，结果硬生生的摔了个狗吃屎。

　　鱼撒了一地，她磕在砖头上，下嘴唇连着下巴豁出了一道小口子，汩汩往外冒血，自己拿手一摸，吓得哭了起来。

　　陈绒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语气诸多不满：“就不能走慢点？”

　　陈易一边哭一边将满手的血递到陈绒面前，结结巴巴的说：“姐，流血了。”

　　陈绒从口袋掏出纸帮她擦手：“跟我回去处理一下，不行去诊所打破伤风。”

　　她被陈绒拽着往回走，走到一半还不忘鱼，扯着陈绒的裙子，哭的稀里哗啦：“姐，我们今晚还能吃鱼吗？”

　　陈绒不回答。

　　伤口虽流了许多血，其实并没有多深多长，不过是陈易自己吓自己罢了，陈绒帮她消了毒，找来创口贴帮她贴。

　　这大概是两人头一次离这么近，陈易闻到她头上洗发水的味道，还有几乎快要贴上来的饱满额头。

　　陈易昏了脑袋，低下头，在陈绒额前留下一个轻吻。

　　陈绒先是一愣，而后将创口贴塞到陈易怀里，沉声说：“不要没大没小。”她直起腰板，一下离陈易很远，又说，“自己贴。”

　　陈易回味那个短暂的吻，却又因为陈绒的话感到羞愧，亲自己姐姐一下有错吗？自然是没错的。
　　但是陈易的吻不一样，带着悸动的爱同玩笑不一样。

　　不过她从来未曾认错，依旧嘻嘻哈哈：“姐姐你头发很香。”她沉思了会儿又说，“脑门也很香。”

　　陈绒脸上臊的慌，她瞪了陈易一眼，“没大没小。”继而转身离开。

　　陈易少有扳回一局的喜悦，哼哼唧唧的去贴伤口。

　　很多时候，陈易的心思表达的太明显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立马就昭告天下，在陈绒身上，她心高气傲加之占有欲作怪，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陈绒。

　　石坊有她的伙伴，自然也会有陈绒的伙伴，她们说过笑笑，在楼下，陈易都会听到敞开心扉的那种快乐，快乐来自于陈绒，但是她从不对自己敞开心扉，只对别人。

　　陈易宣誓主权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跟着，陈绒去哪儿她都跟着，从癞皮狗变成了狗皮膏药，这些陈绒能够适应，可是偏偏她还要堵在陈绒耳朵边一个劲的念叨：“姐姐，我不想你和别人牵手。”
　　“姐姐，我好爱你啊，你笑一笑好不好？”诸如此类的话。

　　陈绒并不理会她。

　　这个时候陈易才突然明白，自己就是一条仰泳的鱼，在陈绒这块泥水中生长，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没人能够翻起浪花，只能一个劲的翻着肚皮来吸引注意。

　　陈易觉得自己的下巴更疼了，连着脑神经，她快要炸开了，她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在半路被截胡：“醒了没？”

　　陈易陡然清醒，陈绒将她的手放下塞回被子里，重新坐下削苹果，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了她身上的香水味，陈易将脑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瞧向陈绒。

　　“姐姐，你是来照顾我吗？”

　　“爸今天上夜班，我让他回去休息了。”陈绒没抬头，苹果皮被她削成了一整个，哗啦一下砸进垃圾桶。

　　陈易不说话了，偌大的病房安静的可怕，等陈绒一系列动作忙完，她方才撑着身子坐起来，脑门上的纱布有些松，滑出来一圈顶在眼皮上，她用嘴吹了两下，故意冲着陈绒喊：“姐姐，我纱布掉下来啦！我要死惹！”

　　陈绒拿刀的手一抖，一抬头对上她那双笑意深沉的眼神，下意识的瞥向别处。

　　“你声音小一点。”陈绒从凳子上起身帮她去缠纱布，“病房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陈易低下脑袋配合她，故意用手扶住她的腰部，往前凑了凑。

　　陈绒感觉到不自在，屈膝撑在床沿边：“你往后退点。”

　　陈易索性拽住她的外套不撒手，猝不及防地挺直腰杆，陈绒没了支撑，往前倾的同时，本能的圈住她的脖子。